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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惊了一跳,竭力塑起几乎没有的威严,细声道:“后宫怎是男子想入就入的,这是谁,好大的胆子。”
沈瓷同众宫女被押解在角落,忽见朱见濂闯入,激动得站起:“小王爷……”
王皇后闻言,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朱见濂,听他彬彬有礼道:“在下朱见濂,淮王世子。不小心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恕罪。只是听闻宫中噩耗,恰巧我还未过门的世子妃也在这里,实在焦急,擅自闯了进来,只为心安。”
王皇后眉心一蹙,重复了一遍关键字:“未过门的世子妃?”
“正是。”朱见濂移步,伸手将站在角落的沈瓷拽起,一把拉到身边,不容置疑的表情:“就是这位沈瓷姑娘。”
沈瓷愣住,王皇后也怔仲不语。淮王终归是藩王中资历长的人物,又是王室,若在这众人都证明她是清白的情境下,还要强行受到惩罚,恐怕淮王那边便交代不了了。王皇后觉得头疼,皇上回来过后,指不定是什么情绪,若一气之下将这位目击事件的世子妃也连带着灭口了,她也不讨好。
朱见濂打断她的思绪:“皇后娘娘,此事当中,沈瓷可有过失?”
王皇后抿抿唇,斟酌片刻,慢慢道:“她倒是清白的,可是她是目击人,等皇上回来,说不定还有话要问她。”
朱见濂对王皇后的想法已是明了,他扫了眼四周的宫女们,道:“周遭目击的宫女不少,也不缺她一人。”他捉过沈瓷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如同抚慰。这令沈瓷感到安全,神思不定的心稍有回暖,不再害怕了。
朱见濂满目心疼,替沈瓷将前额凌乱的发别到耳后,转头对王皇后道:“她脸色这样白,大概是被吓到了。既然嫌疑人中没有她,我便先将她带回去了。”他想了想,针对王皇后方才的说法,又补充道:“我们就呆在京城,若是皇上回来有话要问,我再立刻送她入宫。”
他的理由充分,今日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沈瓷带出去。万贵妃是皇上最重要的人,皇上遭受如此打击,不知会做出何事。若让沈瓷留在这里,随时都是危机告急。他想好了,带沈瓷离开后,若是皇上不追究目击者,他便陪她回去继续当她的督陶官;若是皇上要将所有目击者灭口,他便带着她逃走隐居。
朱见濂抬头,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王皇后,若说到这份上再不同意,他便要准备硬抢了。
王皇后眼睛转了转,想这沈瓷身份特殊,淮王世子冲入后宫也要护她周全,可见是要紧的人。她原本便是清白的,放走应该关系不大,若是皇上执意要见,这淮王世子顾及到将来的爵位,想来也不敢不从。
她自觉已是想得周全,应该犯不了什么疏漏,终于点头:“那好,你先带她离开,若有传唤,即刻进宫。”
朱见濂连连称是,答应得爽诚无比,转身拉住沈瓷的手往外走。王皇后纵然思虑良多,却没想到,朱见濂压根就不在乎什么爵位,此去,纵是万遍传召,他也不可能带着沈瓷进宫了。
是黄昏入夜,起了簌簌的微风,灌入衣中颇有几分凉意。沈瓷被朱见濂牵着手往前疾走,抬头看见月亮刚刚探了出来,余霞成绮,映在明黄的琉璃瓦上,似一匹斑斓的锦缎。
经历先前种种,两个人都有无穷的话想说,奈何满腔情绪无从起头,索性缄默,任手心渐渐回暖的温度传递隐含的情绪。
似曾相识的场景。
沈瓷突然就想起了从前,她初入淮王府时,被朱子衿诬陷私通,是他主动站了出来,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新欢小宠,从此保她在淮王府安然无恙。而今日,她命在旦夕,亦是他硬冲入后宫,宣称自己是他未过门的世子妃,将她从危机四伏中解救出来。
最初与现在,时隔经年,以如此巧妙的方式重合,仿佛命运的安排。若她先前对他还有怨怼和不解,此刻都渐渐消解,化为手心绵长的暖意。
“小王爷……”她踌躇良久,终于轻声唤他。
“嗯?”
“谢谢你来救我。”沈瓷轻声说:“就像是,我初到淮王府那时一样……”
朱见濂有片刻的沉默。
沈瓷见他不语,轻声试探:“小王爷?”
“不一样的。”他突然开口,郑重其事地答道:“那时候,我只是不想你被诬陷,才撒谎说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我。可这一次,却是说的真心话。”
沈瓷一愣,面对他这番话语,全然不知如何接下去。
“只不过,你不能做世子妃了,因为我也不愿继续做世子了。可是,我却是真的想娶你为妻,小瓷片儿。”
风仍在吹,月亮升起来,淡白幽香,仿佛笼着轻纱的梦。
方才在安喜宫绷紧的神经,一点一点舒展开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是沧桑世事后的释然。
所有的恩怨,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她想,只要等到皇上回京,确定一切无恙后,或许一切便能回到平静模样,只待细水长流。
可她实在想得太美,想得太早。
两人疾步出了宫,又走出一段,刚歇下两口气,沈瓷忽见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朦胧月色中,只感觉那人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剑从梢中拔出,反射着明晃晃的月光,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仿佛随时都准备好淬上血液。
沈瓷不由打了个寒战,待那人走近,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王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目不转睛盯着朱见濂,手中的剑越握越紧,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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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汪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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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看他神色,于明明灭灭的光线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王越,你怎么在这儿?”
“尚铭死了。”王越的声音阴沉冷冷:“我抄了他的家,在他还在牢中的时候,把他杀了。”
沈瓷一愣,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郁。
王越上前走了两步,脸板得如同寒铁一般:“汪直的死,同尚铭脱不了干系。可是,光除掉尚铭还不够。在牢中,尚铭告诉了我一些事,我一一都去查过,事实与他说的一模一样。”
他手腕一转,剑锋已指向朱见濂:“沈瓷,你只同我说了尚铭,却故意漏掉了一个人,对不对?”
他的声音愤怒狂暴,目的已是清晰。沈瓷身体僵硬,颊边的肌肉绷得紧梆梆的,下意识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不关她的事。”朱见濂站上前,将沈瓷拉到身后,对王越道:“你想为汪直报仇,可汪直亲手杀了我的母亲,这笔账又如何算?若不是他自己造下的孽,我又怎会视他如敌?”
“他,亲手杀了你的母亲?”王越顿了顿,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可很快,深深的愤怒便将这恍惚遮掩下去:“我不管,我不管这些!你害了汪直,便该同尚铭一样下场!”
他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豹子,听不进,想不通,挥刀朝朱见濂的胸口刺去。朱见濂闪身躲过,用手腕架开王越又快又狠的攻击,脚步连连后退。
两人你来我挡,沈瓷想要阻拦,却插不上手,好不容易从背后抓住了王越的手臂,却被王越一把推开,猛地摔在地上。
王越怒火中烧,朝她斥道:“沈瓷,汪直待你不薄,如今你竟要为了杀掉他的人拼死拼活。你不替汪直报仇,起码别挡着我!”
沈瓷摔得狠了,如何也站不起来,眼看着王越已是什么都听不去,急得眼泪滚落,喊道:“王越,你在皇宫外杀人,这是蔑视皇权,重罪难逃的!”
“我才不管这些!”王越步步相逼,剑势如飞雪缭乱:“汪直是我最重要的兄弟,谁敢动他,我便让谁痛不欲生!”
沈瓷还说了些什么,王越已是听不清了。他的眼里除了朱见濂,别的什么都看不清,只知挥剑向前,不知停歇。
王越毕竟是征战四方的常胜将军,血海见了无数,朱见濂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朱见濂已明显处于劣势,王越右手执剑,左手扑地一拳打在朱见濂的鼻梁上,一下子鲜血迸流,鼻子歪了半边,朱见濂偏过头去,王越便趁这个时候将刀抹向他的脖子。
刀刃近在咫尺,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沈瓷拼力站起,尽全力一头朝王越顶过去,竟将他撞了开去。剑锋也转了方向,擦过脖颈,将朱见濂的手臂豁开,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王越迅速稳住身形,提起剑转回身,恶狠狠将剑锋对着沈瓷:“我不想伤你,这里不关你的事,给我让开!”
他话音落下,没等到沈瓷的回应,却忽然听旁边有人怔怔叫了一声:“王将军。”
王越瞟了一眼,是他手下一个年轻的士兵,前几日同好几人一起被王越派去了苍云山下,搜寻汪直的尸身。
难道是有消息了?
那小兵见王越虽仍举着剑,但终于停止了疯狂的进攻,缓下一口气,这才挪动步子,凑到王越的身边,以手为掩,耳语道:“王将军,我们找到汪大人了。不是尸身,他还没死。”
痛心和喜悦同时涌上,从耳蔓延到四肢百骸。
剑,自手中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戛然止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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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跟着小兵,在皎皎月色中穿行。苍云山下地势曲折,翻山越林好几遭,又淌过一条浅浅的溪水,才走到悬崖下方较为平缓的地界。
王越不由问道:“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他来见我?”
小兵欲言又止,抿唇指了指前方:“王将军,就在前面不远了,等您看了便知。”
王越按捺下沸腾的心情,加快步伐。
自他镇守山西大同以来,已是大半年未与汪直相见。千里迢迢赶回,面对的却是一个假汪直,他曾以为是汪直变了,待得知真相后,即松了一口气,又是痛心疾首。他所认识的小汪汪没有变,却再也回不来。可今夜,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