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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濂也回望她,笃定道:“鄱阳是父王的封地,你是我的人。你回了那儿,只要不去御器厂,还有不相干的人敢为难你不成?”
这两者自然是不一样的。沈瓷在心里嘀咕,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朱见濂了,闷下头继续默默扒饭。
两人正是沉默的当口,护卫匆匆来报:“世子殿下,汪直带着十二名亲卫进了驿站,说是要您前去接旨。”
沈瓷霎时抬起头,眼神晶亮。
朱见濂手一僵:“他把皇上的旨意都搬来了?”
“没说是圣旨……”
朱见濂把玩着桌上的酒盅沉思片刻,长袖一拂,迈出朝外走去,沈瓷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谁知临到门口,朱见濂突然转过身,朝下人使了个眼色,叮嘱道:“看好沈姑娘,让她好生进餐。”
沈瓷被两个护卫拦下,只得慢吞吞地又折返回餐桌。面对满桌佳肴,食不知味,眼神时不时往外瞟,可膳厅离大门太远了,什么也瞧不出。
绕过假山苍松,朱见濂一边走近汪直,一边笑问:“汪公公大驾,有失远迎啊。不知汪公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汪直不喜欢做面子上的功夫,没搭理朱见濂皮痒肉不痒的寒暄,径直道:“贵妃娘娘有旨,你听好了。”
朱见濂听到万贵妃的名号,心里咯噔一下,静立以待。
汪直轻咳了一声,张口道:“贵妃娘娘说了,西厂沈瓷的瓷艺不错,甚得欢心,命她在指定的民窑为贵妃娘娘制瓷,不得违抗。淮王世子私自窝藏此人,有违娘娘旨意,所以,”汪直顿了顿,懒得再继续编下去,高声道:“总之,把人交出来!”
他这番话说得直白,丝毫套话都没有,不像是字句斟酌的旨意,倒像是随口说的话。
朱见濂看着汪直两手空空,问:“旨呢?”
“口谕也是旨。”汪直毫不服软。
朱见濂朗朗大笑两声,忽而收了笑:“空口无凭,我怎知汪公公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胡编乱造出来的?”
“我既然敢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就绝非杜撰之言。”他在院前扫视一圈,没有看见沈瓷的身影,朝身后的亲卫一挥手:“有贵妃娘娘口谕在此,进去找人!”
“站住!”朱见濂发出一声呵斥:“如今家父身染重伤,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擅闯!”
汪直压根不管:“找的也不是淮王殿下,惊扰不了他。找!”
汪直身后的亲卫正打算分散开,朱见濂身后突然急急冲出一层护卫,足有六七十人,牢牢将各个关卡守住,防止汪直的亲卫渗入。
朱见濂揣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汪公公,为了一个小宦官,何必坏了和气。我这里没有西厂的人,父王也不愿被人打扰,还请回吧。”
汪直亦朝他逼近了几步:“你这里有没有,我清楚得很,不需要你同我交代。”
事已至此,朱见濂也不打算再瞒,望着他嗤笑一声,悠悠道:“你没能力拥有的,就不属于你,抢也抢不来。”
汪直攥紧了拳头,他真讨厌同眼前这人说话,眉毛一挑,没回应朱见濂,只同亲卫再施了个眼神,见者欲动。
朱见濂紧盯着汪直,扬声道:“你若继续硬闯,就别怪我不客气。”
汪直睨了他一眼,咬牙道:“谁不客气还说不准。论武力,你这一院子护卫,未必抵得过我带来的这十人。”
朱见濂冷哼一声:“那你便试试看。”
此言一出,双方再也沉不出气,举起刀剑向对方扑去,霎时便搅成了一团。战斗格局还没完全打开呢,便听见院中一道高声喝斥:“住手!”
是淮王的声音。
可是,渐渐靠近的,却并非淮王,而是四个举着担架的仆人。
淮王便躺在那担架里。
他听闻汪直来宣旨,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却同他打了起来,再也躺不住,赶紧派人将自己抬了出去,好在如今局势不算大乱,尚有挽回的余地。
“汪大人。”淮王躺在担架上,轻轻用手向汪直致礼,叹息道:“犬子不懂事,望汪大人赎罪。”
汪直看淮王浑身绷带,绑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出来调解,也没了什么气,摆摆手道:“无妨,只是贵妃娘娘钦点了一个西厂的小宦官制瓷,却被淮王世子藏在此处。我只是来找这人的,无意与他大动干戈。”
淮王疑惑地看向朱见濂,不知他为一个宦官较什么劲,遂对汪直道:“既然是您西厂的宦官,归还予您,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092 伪造案件()
“父王!”朱见濂惊呼一声,稳了稳神思,赶至淮王身前低声道:“父王身体并未痊愈,这些小事就不必忧思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汪直揣着双臂漫不经心地插嘴:“看来,打扰了淮王休息的人,可不是我啊……”
淮王身体一挺,仍是动弹不了,唯有声音依旧浑厚,瞪视着朱见濂:“本王还在这儿呢,用不着你来捣乱!汪大人来讨西厂的人,配合就好了,不必多事。”又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汪直:“这驿站虽不是本王的府邸,但规矩还是要有。汪大人来找人,我会配合,但若是强行搜捕,场面就不好看了。不如汪大人将这人名姓告知本王,本王再派人将其提来。”
汪直本来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开口说了两个字:“沈瓷。”
淮王微愣,他只知道沈瓷这两日住在驿站,全然没想到她与汪直有交集,甚至还奉了万贵妃的旨意。
往昔同夏莲的回忆爬上心头,淮王虽然忍气吞声,却不代表不恨,瞬间又对沈瓷多了一分不满,执意要将她和朱见濂拆散,下令道:“把沈瓷带过来。”
朱见濂急在心上,干干迈出两步,又临时收回。他不能与淮王有更多冲撞,若是淮王逼急了将他盯得更紧,他此行的计划恐怕难以实施。
不一会儿,沈瓷从院间的拱门里堪堪走来。汪直一见她便迎上前,蹙眉问道:“你这几日是被关起来了?没事吧?”
沈瓷眼风扫过朱见濂一张铁青的脸,福了福身道:“谢汪大人关怀,不过是身体不适,误了回瓷窑的时辰。”
汪直听着她语中生疏之意,已无暇分辨真假,瞧着沈瓷的确面色不佳,再问:“可有找医师看过?”
“淮王世子请大夫看过,已经好多了。”
“既然好多了,便收拾收拾回瓷窑吧。”汪直话是对沈瓷说的,目光却看着朱见濂。
沈瓷没立刻回答,同汪直福了福身,低着头走到朱见濂身旁:“小王爷。”
他咬着牙看她:“一定要走吗?”
沈瓷轻声道:“贵妃娘娘的口谕,是真的。”
谁人不知,如今后宫真正的掌权者是万贵妃,不可轻易作对。朱见濂明白了沈瓷的意思,嘴唇紧抿,无力感从胸口蔓延到指尖。
“小王爷想让我留下,却没告诉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回瓷窑,却是真的有要事需做,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没有任何罪责牵绊地回去。”她抬起眸打量他:“小王爷,您能够理解我吗?”
朱见濂微微阖上双目,没了别的话语可选,慢慢道:“能。”
“那请小王爷容许我回到瓷窑,可以吗?”
朱见濂看着她,心里明白,她并不是在等自己回答,她早就已经做好了选择。这样的小瓷片儿,可为自己顺从柔软,但她坚持的那一部分,自己从来无法撼动。
朱见濂睁开双目,望着她清秀的面容,她略微发白的唇,唯有定定回道:“好。”
沈瓷不忍见小王爷如此神色,又道:“五日后的假期,小王爷若是不嫌弃,沈瓷还会过来……。”她停了一下,又凑近他耳边道:“答应小王爷的约定,我也是不会忘的。”
她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既是为了宽慰小王爷,也是想要提醒他,当初她答应与他回江西时,小王爷曾许诺离京前的日子可由她自己安排,如今他允她回到瓷窑,也算是践行他当日诺言。
淮王见情势已定,方道:“汪大人,人已经放到你面前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先回去吧。莫让无关的人看到你带着亲兵闯进来,还以为本王犯了什么事。”
汪直亦不愿再看沈瓷同朱见濂在这儿啰啰嗦嗦,下巴扬了扬:“既然如此,便不打扰淮王修养了。沈瓷,走。”
朱见濂面色愈发沉冷,沈瓷深看了他一眼,仍然猜不到他心中筹谋。再福了福身,缓步随汪直离去。
*****
前院侧旁的假山后,杨福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汪直,在遇见朱见濂以前,他便在京城专门受过长达两年的训练,只为模仿汪直的一举一动。因而,后来朱见濂再找人教他,不过提点几语,他便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汪直行事,向来为所欲为,不顾章法。这一点,杨福已是了解得很清楚。可纵然他已作为汪直的影子活了好几年,今日的情境依旧让他大开眼界。
朱见濂将宠爱的女子关在驿站,却又被汪直强行夺走,这样一幕好戏,背后掩藏着的枝枝蔓蔓,能有何等作用?
杨福小心隐去身形,悄悄回了住处。篮子里放着卫朝夕昨日送来的大红苹果,他洗干净咬了一口,静心思索。板凳还没坐热,忽然见门底多了一张字条,是马宁留下的暗号:朱见濂要见他。
朱见濂原本便痛恨汪直,经过今日一事,更被戳中了软肋。待沈瓷与汪直离去,淮王也被抬走,他才慢慢回了房间。
桌上碧色的茶汤已是凉透,朱见濂浑不介意,端起饮了一口。茶盏是上好的南宋黑釉,釉色中透着兔毫般细密的筋脉。茶叶沉淀在底部,配上这如幻玄妙的纹路,如同鬼蜮的独眼,在黑夜中诡谲凝视。朱见濂心境不宁,忽感头皮发麻,一个扬手便将茶盏抛掷出去,黑釉茶盏跌落在地面,碎得四分五裂。
当马宁带着乔装的杨福赶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