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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见的却是看出了他生得像皇后,故而格外加恩,有个‘爱屋及乌’的意思。这虽是太妃下的懿旨,未尝不是圣上授意的。玉儿能得太妃青眼,如何不是借了小皇子的光儿。如此看来,我收他做儿子,不是他倚仗我,倒是我仗赖他了。”因此苦笑了一回,乃暗道:“罢了,如今却也是跨上了老虎背;且看日后如何光景,再作定夺罢。”于是又往车中嘱了黛玉,无非是抚慰他不要哭泣,又道:“你好好地同你哥哥在京里,如今圣上隆恩,说不得明年也可回京;待得外放期满,自然回来团圆的。”如此劝了两句,见时辰不早,只得忍心登舟去讫。正是:
人人皆恨团圆短,一别两地各茫茫。
瑧玉立在岸边,见船去得远了,方往车中来看黛玉。见他正用帕子拭泪,乃劝道:“妹妹休这们等的,这天气热,仔细中暑。咱们往家中去罢。”一旁紫鹃雪雁两个也解劝着,作好作歹地,黛玉方收了泪,自同瑧玉及众人往家中去了。
林府中前日已收拾齐备,黛玉的东西也都送了来;紫鹃雪雁两个亲检了一遍,见无脱漏之物,便向瑧玉回了。张嬷嬷已在府中住了约有半月,瑧玉同黛玉皆尊重不已,张嬷嬷也并不托大,故府上之人多道他贤德。如今见黛玉回来了,乃对他笑道:“姑娘敢是为老爷离了这里难过?”一行拉着黛玉的手儿坐下,笑道:“不是我说嘴,这些年也见了许多哥儿姐儿,再无第二个同大爷这般的。姑娘虽如今没有父亲在身边,有这们个哥哥,就比他人强了。”黛玉闻言,心下方欢喜起来,乃道:“嬷嬷说的是。我哥哥待我实是长兄如父,若不是他,我也不知在何处了。闻得母亲说,我幼时险些教一个癞头和尚化了去出家,一家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父亲又不在的;哥哥那年只得七岁,闻讯来了将那和尚一通训斥,将他吓得连连咬指,忙不迭地走了。”
张嬷嬷听了笑道:“这是怎么说?深宅大院的,那里跑进的和尚来呢?”黛玉道:“也为古怪。本是众人拦着不许进的,谁知那和尚不知怎么地,将人皆闪在身后,就这们撞进院子来。幸得哥哥胆大,将他喝了出去。”张嬷嬷闻言顿了一顿,方叹道:“也是奇事。想来你兄妹自然是比旁人又有些缘分的。”如此又说了些闲话,见黛玉不哭了,方令人传膳,又往瑧玉那里去。
及至房中,瑧玉正在那里看书;张嬷嬷不敢就进去,乃在门上叩了几下。瑧玉闻声抬头,见他笑道:“嬷嬷快进来,请坐。”张嬷嬷进得房中,先将房门掩了,蓦地跪地叩首道:“老奴见过小皇子。”瑧玉见他这样也不诧异,便将书放下,起身走至他面前,伸手去扶,道:“你是娘娘面前人么?”张嬷嬷只跪着不起,乃泪流满面道:“当日娘娘殒身,老奴却因未曾同娘娘一道往行宫去,幸得逃出一命;此后又闻人说此事,早知是三皇子的首尾。只恨人微身贱,不得报娘娘当日之恩;乃苟延残喘至今日,那知还能见得小皇子一面!”
原来张嬷嬷当日曾是在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皇后为人心善,对下人又宽厚,宫人多承其恩典;当日出了义忠亲王之事,皇后一脉几乎就此而绝,众人死的死,散的散;留在宫中的也不知有几个。瑧玉也曾闻冯岚提过,略知一二;如今见张嬷嬷这般情景,乃扶起他道:“嬷嬷请起。此事日后不消提得;只请照管好我妹妹便了。”张嬷嬷在宫中多年,原是人老成精;如今见瑧玉如此说,忙道:“老奴知道,自当尽心竭力。”瑧玉闻言点头,便同他一道往外面去。
原来冯家这些年多方活动,已是将当日宫中之人寻得了许多;这张嬷嬷本是张友士之本家姑母,因此早在几年之前,便已成了他们这一起人在宫中的眼线。如今阴差阳错被太后赐了出来,张嬷嬷自己固然遂意,冯岚等人却可惜折了一个钉子;瑧玉闻得此事,却不以为意,乃暗想道:“如此更好。我原恐上面赐下一个旁人的眼线来;如今是自己这边的人,于妹妹倒是一桩极大好事。”只是究竟不肯全然信他,乃暗令秋萦将这张嬷嬷一干行事皆报知自己;只是这张嬷嬷原是忠心之人,自闻得瑧玉此语,待黛玉颇为尽心竭力;数年之后,乾坤转换,瑧玉感他昔日照管黛玉之情,又有封赏;此是张嬷嬷忠心向主之善果,暂且不表。
第五十一回(倒v)()
【第五十一回】诉苦处难塞蛇蝎口·施巧计专防虎狼心
如今却说这荣府大房之中,邢夫人闻听黛玉要搬出去住,乃向凤姐儿笑道:“瞧瞧,林丫头究竟还是要靠他父亲作主的。他哥哥虽是个利害人物,却是个晚辈,不好同老太太争竞得;如今借了他父亲回京之机搬出去,显见的是瞧不上宝玉了。”凤姐儿笑道:“也只得二太太觑着宝玉如宝似玉;看林妹妹平日行止,那里将他放在眼里。况他亲哥哥这般人物,等闲人皆入不得他眼的,何况宝玉?且不说林丫头,连薛家姑妈也不曾瞧中他的。”邢夫人道:“老太太取中林丫头,二太太却取中宝丫头。如今此二人都不成,只怕老太太又动了求娶云丫头那条心思。”
凤姐儿闻得邢夫人提起湘云,倒想起了一件事,乃道:“我却有件事要请教太太的。不是说赵家当日意欲定下云丫头么?因何又定下妹妹来?”邢夫人叹道:“他家原也不算得好亲;只是迎丫头身份有限,再要嫁更好的,恐也不可得。我令琏儿去打听了,闻得他家哥儿是个省事的,因此应下。云丫头这事却是影影绰绰闻人说了的,道是他年幼失怙失恃,无人教养;入在五不娶之内,因此罢了。”凤姐闻言奇道:“这又怪了,他纵是无了父母,难道没有两个侯爷夫人作婶娘么?如何又传出这等话来!”
邢夫人闻了这话,乃道:“不是我说,云丫头的名声生是教他自己弄坏了的。每日往这里来,便说在家里累得很,这不就是说他们府上两位夫人待他不好么?常言道,‘丧妇长女不娶,无教也’。本身两位叔父都是侯爷,两个侯爷夫人教导,谁敢说嘴?偏生云丫头又出来说人家勒掯他。先不说此事真假,就是真的,说出来难道好听不成?于他自己又有甚么好处?此话咱们听了,不过烂在肚里,偏有那一起子有心人听了,有意渲染,故有今天这话。老太太每日待在家中,又因年纪大了,不往各家去的,尚且不知此事。若知道了,又有一场气生。”
邢夫人年少之时原也是父母双亡,在其伯父家寄住的。其伯娘自有女儿,待他也不过如此,他却心下明白,绝不同外人讲说;知晓若此事传扬出去,定然于自己名声有碍。凤姐儿也料到这一层,对邢夫人之见识更为敬服;忽又想起自己家中之事,暗道:“我父亲原本平常,独伯父是个利害的;我母亲去世得早,伯母当日将我接至家中住着,也是为了提一提我的身份,将来好寻亲事。我却年幼不知事,倒负了伯父伯母这等好意。”因此倒愧起来,乃暗自想如何补报他大伯家;因又想起王夫人来,忽地变了颜色,乃低声向邢夫人道:“妈,云丫头此事可是二太太所为?”
他素日原只称邢夫人为太太,如今一时忘情,脱口而出,自己倒不曾注意得;邢夫人闻得这一声儿,心下倒欢喜起来,知他如今同自己亲近,乃笑道:“你说是也不是?”凤姐儿又细细想了一回,愈想愈是惊心,道:“我再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为此事的。只是二太太忒也狠辣,只为了自己儿子,便将人家女儿的名声都毁了。”
凤姐儿此话却是猜对了一半。王夫人闻得湘云抱怨,自然想到他在家教养之事;又见湘云行事跳脱,深恐贾母将其定与宝玉,乃同贾政讲了此事,素日也同心腹丫头婆子抱怨几句的;然而此间人多口杂,未免便有些影像传扬出去。那起子市井闲人,无事尚且要生事的;如今略闻了几句,不免捕风捉影起来,又添油加醋,致成今日之果。那些世家闻了此语,心下自然有计较;况京中与他同龄之女儿也多,因而皆不往他家求娶。可怜湘云每日只在家中,又如何知得?
邢夫人却也不甚知其中缘故,见凤姐如此说,乃道:“咱们也只是猜,并未有人见了就是他说的。不过自己娘儿说说罢了,这话连琏儿也休提起。”凤姐儿却是自经了上次小产一事,对王夫人恨之入骨,虽闻邢夫人如此说,依旧认定了是王夫人所为,只是不好再说得,便胡乱应了。邢夫人瞧他神色,知凤姐儿已是将此事扣在了王夫人头上;只是同自己本来无关,况素日同二房又不睦,故而绝不替他辩解,乃转开话头道:“如今闲了下来,却该整顿迎丫头的奶妈子了。这们可恶,连姑娘的首饰都要拿去当了;不过是欺着迎丫头好性儿,就敢作反起来。”凤姐儿正要在邢夫人面前显示,闻言忙道:“他原是仗了二太太的势,方敢这样。妹妹好性儿,我却忍不得!我如今也将养好了,日前方出来重新管这家事,前日就闻平儿说了,气了我一场好的,正要寻趁他;太太只将此事交与我,必定同妹妹出气。”
邢夫人见他如此义愤,倒笑了,乃抚慰道:“我的儿,你休生气。为这起子狗奴才气坏了身子,可不教我心疼么?我知你疼妹妹,只是此事你也不好出得头;二太太原是你姑母,你若打了他脸面,他岂干休?依我看来,不若寻一个治得了他的;咱们在背后且不出头,到时坐享其成,不是更好?”凤姐儿忙问何人,邢夫人笑道:“咱们家里最大的是谁?”凤姐儿闻言便明白了,只是不知邢夫人意欲何为,乃道:“求太太明示。”邢夫人便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凤姐儿听了心服口服,笑道:“到底是太太,我们要学的尚多呢。”于是两人议定,凤姐儿自往房中去讫。
及至午时,王夫人因唤凤姐儿去商量中秋节之事。凤姐儿一一回了,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