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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砖很重,两包叠在一起,沉甸甸的。
“小少爷喜欢喝红茶。”那年轻得好比二八少女的女人翻看着染好蔻丹的指甲,漫不经心道,“这是刚上贡来的祁门红茶,你替本宫带给他,就说本宫承了他的好意了。”
秦非川听了心道,侧妃之事,果真出自夜清的谋划。
他捧着茶砖往偏殿走去。
到了偏殿,就见靖王不知什么时候又过来了。
夜小少爷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不远处的窗户只开了细细的一条缝,靖王就坐在那条缝旁看书。见秦非川来了,他抬眼望过来,微一挑眉,做出个疑惑的表情。
秦非川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是娘娘让臣送来给小少爷的。”
靖王道:“什么东西,茶叶?”
秦非川道:“才上贡的祁门红茶。”
祁门红茶?
靖王刚要说就放那,转而想起很久之前,小少爷第一次在正殿喝茶,喝完就毒发吐血的事。
于是道:“拆开煮一壶,本王先尝尝味道。”
秦非川依言拆包煮茶。
这茶果然是上好的贡品,扑鼻香气惹得沉睡的江衍都醒了过来。
他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问是不是祁门的红茶,不然怎么会这么香。
见他好似生了个狗鼻子般,嗅觉灵敏到不行,靖王宠溺地叹道:“这就把你从周公那儿叫回来了?”
江衍道:“渴了。”
秦非川才承了他的救命之恩,正是要好好答谢他的时候,闻言刚要把沏好的茶给他端过去,就被靖王拦住。
靖王把刚让人取过来的银针放进茶杯里,过会儿取出一看,银针针头已然黑了一大片。
茶里有毒。
秦非川见状面色一变:“臣只将茶叶从娘娘那儿拿过来,臣绝对没有往里面下毒。”
靖王道:“本王当然知道不是你。”
江衍这时道:“之前我每次在正殿吐血,要么是喝了茶,要么是吃了东西。”
靖王道:“是。”
江衍道:“所以是娘娘给我下的毒?”他垂了垂眼,一副又要继续睡过去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惊得靖王和秦非川都是猛地一滞,“我姐姐当初答应嫁给三皇子殿下,是因为娘娘说,她能拿到给我解毒的药引。”
可自他进了万春宫后,她却一直给他下毒?
这又是为着什么呢?
他想着,嗅着红茶香气又睡了过去。
徒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复杂到极点。
有太子侧妃的事后来居上,秦不山和秦非川的事几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没掀起多大风浪,就彻底平息了。
且由于宛妃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导致太子原想将侧妃的事压下去,到头来却还是被陛下知道了。
那原本还在高高兴兴等寿宴开始的天子瞬间就沉了脸,虽不说话,但望着太子的目光却有如风雨欲来,令太子浑身上下冷汗狂冒,最外一层的衣服都要浸透了。
可天子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最终慢悠悠道:“今日便罢了,朕过两日再教训你。”
这是默许太子把事情压下去了。
于是终于到了寿辰这日,太子为博得父皇的宽宏大量,特意第一个将寿礼奉上。
正是宛妃初次考较江衍的时候,提到的天外飞石。
至于靖王,送的也是那日说过的西域金像。
两份寿礼两相比较,也正如江衍当时说的,太子什么想法,陛下焉能不知?
太子花费那么大力气整来这么一块连假山石都当不成的石头,他对自己父皇到底有没有孝心,便是有,又是占着多少,陛下能不清楚?
天子沉默着,看了太子一眼,再看了看靖王,眼神深邃到极点,谁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等文武百官也都奉上寿礼,天子一声令下,登时歌舞升平,众人总算开始敬酒用膳,整个大殿顿时变得热闹堂堂。
期间,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不少人都去给太子敬酒。
你一杯我一杯,你劝完我接着劝,不多时,太子已然喝得面色发红,目光也渐渐迷离了。
坐在他旁边的太子妃隐隐觉得不妙,再三想要开口,却都被人给抢了先,以致于在天子问太子今日的酒好不好喝时,太子妃心里咯噔一下,想完了,要出事了。
果然,被灌得酩酊大醉的太子想也不想地道:“朕特意选的贡酒,当然好喝!”
“”
太子之言,令得殿内皆静。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醉醺醺的太子。
皇后更是生生将指甲掰断。
她一面心惊胆战不知陛下还要问些什么话,太子会不会又口出狂言,一面暗恨太子妃究竟是怎么做事的,明知太子喝醉后喜欢胡来,为何不拦着他?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太子妃有口难言。
眼看天子的眼神越发深邃,仿佛能噬人一般,让人连与他对视都不敢,太子妃几乎是动用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才硬着头皮道:“父皇,殿下他,他喝醉了,刚刚是在胡言乱语,父皇千万不要当真。”
天子悠悠道:“胡言乱语?不是有句话,叫作酒后吐真言吗?”
太子妃道:“是是有这么一句话。可是父皇,此事也要分人,殿下喝醉后向来喜欢胡闹,他刚刚,是在逗您玩呢,您”
“谁胡闹了!”太子突地嚷嚷道,“朕说的话,金口玉言,岂有胡闹之理!”
“”
天子默然望着他,然后呵地一声轻笑。
太子妃再说不出半个字。
她心如死灰。
她扯着太子扑通跪了下去。
岂料太子毫不配合,被死死拽着袖子也要强行起身,还不忘把太子妃也从地上捞起来,边捞边嘟囔道:“跪什么跪,朕就在你身边,你不跪朕,你跪谁呢?”
太子妃多想告诉他,我跪的是你父皇,你现在不跪,等清醒了定要追悔莫及。
可事实是她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而且她力气没太子大,只得顺着太子的力道站起身,然后反手一按,又把太子给按到了地上跪着,接着太子又嘟嘟囔囔着要起来,已经心如死灰的她觉得疲惫又绝望,索性也不管太子了,独自跪着,任太子怎样拉她也不肯动。
到底是喝多了,头两回还有力气能从地上爬起来,顺带也能把太子妃给拉起来,可两三次过后,太子双腿大张着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喘着气问太子妃:“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你且告诉朕,朕给你出头。”
太子妃此时已是五体投地地跪着,闻言头也不抬一下。
太子看着,愈发觉得奇怪:“你到底怎么了?说啊,朕会给你做主的。”
“你自称朕?”头顶陡然传来一声问话,“那我呢,你觉得我该自称什么?”
太子下意识地道:“在朕的面前,你当然要自称微臣或者草民!”
说着,许是觉得自己乃九五至尊,怎么敢有人在自己头顶说话,当即抬起头来,眯眼看向上方。
就见那问话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因背着光,看不清具体神容如何,只知那一身尊贵气度当真世间罕见,比自己看起来还要更像皇帝。
太子不由问道:“你是谁,你是朕的丞相,还是朕的大将军?”
上头那人缓缓道:“我是你爹。”
我爹?
太子歪头想了片刻。
他刚想说我爹早就死了,你是冒充的,却于不经意间看清上头那人的脸,当即醍醐灌顶般,整个人瞬间清醒。
他的脸陡然变得惨白。
“父、父皇”
酒彻底醒了,他却宁愿自己根本没醒过来:“儿臣,儿臣”
连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全,他急忙调整姿势跪好,刚喝进肚子里的酒此刻全变作冷汗从身体各处争先恐后地冒出,他敢说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他战战兢兢地跪着,如堕冰窖。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父皇并没有惩处他。
甚至连句教训的话也没说,只道:“起来。”
接着二话不说,拂袖离开。
天子虽走了,可在场的文武百官却还是紧闭着嘴,不敢说出任何的只言片语。
毕竟连瞎子都能看得出,陛下这是对太子失望了。
本来储君之位就还没个着落,今日这场一闹,怕是太子再无望储君之位。
太子被放弃,还有望被立储君的就只有
一些人已然蠢蠢欲动,决定今日过后,就另投明主。
太子也明白这个道理。
有宫女上前要扶他起来,他一把推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转眼见太子妃还跪在地上,他想要迁怒,想骂她怎么就不拦着他,可他对刚才之事还是有印象的,知道自己完全是被父皇给算计了,她根本不是父皇的对手,当下也只得苦涩地叹口气,对太子妃弯腰伸手。
“地上凉,快起来。”他说,“别让他们给笑话了。”
谁知太子妃无视他的手,自己起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前不给他面子。
她拍了拍裙子,又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冷声道:“已经被笑话了。”她这样说着,神情却镇定得很,“妾身奉劝殿下一句,从此以后切勿再饮酒,否则再闹出刚才那等事,殿下失了帝心不说,妾身也要受累。”
说完就带着宫女离开了,连和皇后说一声也无。
目送太子妃满怀怒气地离开,太子站在原地好半晌,又叹了口气。
看太子一刻钟前还是胸怀大志,志得意满,一刻钟后却已然失态至此,想要劝解他的皇后终究没有开口,只坐在那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过去这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几日后。
江衍正坐在树下看书,刚从宫外回来的千香立在他身侧,把在宫外听到的消息一一复述给他听。
“京中近来多了一则传言,说是陛下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