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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顾文略带期待的眼神,这拒绝的话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去,忽的想到李大海的去世,就想用守孝来做托词。
幸好顾文能在官场如鱼得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出了个十成十,看出李文柏的不情愿也不生气:“还早着,你俩都不曾见过面,现在就谈婚论嫁也确实过早,此事容后再议吧。”
李文柏点点头。听着顾文说起表妹,李文柏就想到了环儿,原本十日前就应当到了,路上生了病,耽误了行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里。
或许是李文柏的表情太过严肃,顾文莫名其妙:“怎么?有何要事吗?”
“咳咳,没有没哟。”当然不可能跟顾文说自家妹妹的事,李文柏摸摸鼻子,“师兄,天色也不早了,若师兄没什么还要吩咐的,师弟这就告退了?”
顾文点点头:“也好,出兵匈奴还有些时日,切忌不可操之过急,课业也别放下,会试过不了,一切都是竹篮打水。”
按说顾文才不过二十出头,比之李文柏也打不上几岁,说话却老是一股老气横秋之气,尤其喜欢对这位新出炉的师弟说教。
但有人真心为自己感到担心的滋味还不错,李文柏拱手称是,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
回到贺府,李文柏第一时间唤来阿大:“小姐有消息吗?”
阿大憨直地回答:“三日前有来信报过一次平安,少爷也知道的。”
李文柏吩咐道:“马上就要深秋了,小姐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你跑一趟,把人给我带回来。”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李文柏的态度严肃,阿大也就郑重施礼:“是,小的一定把小姐安全带回来。”
李文柏又问:“老将军和少将军回府没有?”
阿大抱拳:“少将军没有,老将军已经回府了,小的打听过,现在应该正在书房,管家提醒过,老将军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
马上就叫进军边关,要筹备的事情太多,在书房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实属正常,李文柏理解地点点头,挥手示意阿大退下。
关于进兵之事,他在顾文府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大致想法,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确定。
本来是打算找年龄相近的贺飞宇打听的,不过既然贺青已经回府,李文柏也就懒得再绕远路了。
到贺青所居住的院子门边,问了守卫的亲兵,果然得知贺青现在正在书房,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李先生,将军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要不您先回,等将军出来小的再去通报?”李文柏在军营中和士兵们关系很近,贺青的亲兵也很喜欢这位医术高明的小先生,是以也很好说话。
李文柏摆摆手:“我找将军有事,就在这里等着,若是等会将军忙完了,麻烦通传一声。”
二愣子()
亲兵说得果然不错;在前厅等了约摸大半个时辰;书房门仍然紧闭;半点打开的迹象都没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文柏想了想;干脆唤来下人去克己轩搬来笔墨纸砚;就今日王行之所提的题目开始练习策论。
又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书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贺青步下生风走了出来。
李文柏赶紧放下纸笔迎上去;无论关系多么亲近都保持着规整的礼仪,这也是李文柏受到诸多长辈喜欢的原因之一。
贺青见到李文柏明显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有何要事吗?”
“正是,就关中军出兵匈奴一事;在下有些不成熟的疑惑;想要请教将军。”李文柏开门见山,“不知将军现在是否方便?”
贺青脚步一顿;似乎没想到李文柏会如此直接。
“将军?”李文柏坚持。
贺青无奈;只得让开道路示意李文柏跟上;边走边叹气:“你啊;和飞宇一个性子;年轻气盛;觉得什么事都尽在掌控,天不怕地不怕。”
从贺青的话中嗅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李文柏担心起来:“少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小孩子脾气而已。”贺青推开书房门;“跟陛下置气,整日待在军营里不愿出去,真是的,尽给我添乱。”
贺飞宇与贺青不同,贺青早年间在雍和帝麾下为将,两人认识的时候都差不多二十多岁了,雍和帝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贺飞宇长大,在贺飞宇看来,高高在上的雍和帝与其说是喜怒无常的君王,还不如说是慈祥的长辈和值得敬爱的主帅。
所以偶尔做出些置气的事也不出奇,在雍和帝看来反而是可爱亲近的表现。
贺青的书房与之前已经有了大大的不同,或许是为了迫在眉睫的出征做准备,书房里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沙盘,从地形地貌上看应该是北疆被匈奴占领的地方,代表齐军的玄旗和代表匈奴军的蓝旗在沙盘上犬牙交错,看得出匈奴军占据着绝对性的优势。
注意到李文柏的眼神,贺青眉头一挑:“怎么,你还会看沙盘?”
“略知一二而已,远不及诸位将军。”李文柏目光移到墙上的大面地图,半个多月前来的时候挂着的还是大齐地形图,现在已经变成了北疆战事的军事地图。
上面残留着不少墨迹,应该是贺青研究敌情时留下的痕迹。
李文柏注意到地图上新画的一条行军路线,从顺天出发,穿过关内道直插陇右,直捣匈奴腹部。
“这是?”李文柏问,“将军,已经决定动用关中军了吗?”
贺青不答反问:“李文柏,近来课业如何?旬月后就是会试,可有把握?”
李文柏一哽,不知怎的突然有了点面对家长询问功课时的紧张,连忙道:“近来奉老师之命专攻策论,半点不敢懈怠。”
“嗯,那就好,把你交给王行之本将很是放心。”贺青鹰隼似的眼眸直视过来,“心系国事是好,但须知凡事过而不及,李文柏,自上次朝堂之争过后,你对国事的兴趣就有些太过专注了。”
没想到贺青会是这种态度,李文柏蓦地噎住,只觉兜头一盆凉水浇下,从头冷到脚板心,瞬间将多日来盘踞在心头的不安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委屈。
寂静瞬间在书房中蔓延开来,尴尬感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半晌,还是李文柏率先打破了沉默。
“将军教训得是。”李文柏抬头看着贺青,“在您看来在下或许是不务正业,也或者是不自量力,但事关您的前途,贺家的命运,在下无法说服自己视若无睹,还请将军见谅。”
凌厉的眼神直射进李文柏双眼,贺青如高塔般战力,沉重的威压铺天盖地朝李文柏袭来。
李文柏昂然不惧,清澈的双瞳中不曾有半点犹疑。
僵持半晌,贺青无奈摇头:“好小子,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性子比飞宇还要固执三分。”说是固执,嘴角却是有淡淡的笑意。
随着贺青开口,房中凛然的气氛转瞬消逝于无形,李文柏一面惊叹于身居高围者的气场,一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将军恕罪,李文柏莽撞了。”
“行了,少在那阴阳怪气。”贺青干脆一挥衣袍坐下,摆出聆听高见的样子,“有什么想问想说的,说吧。”
“是。”李文柏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斟酌着言辞,“请恕在下无礼,这征伐匈奴,非得关中军不可吗?”
贺青不容置疑地回答:“没错,圣旨过几日就会下来,大军会立刻开拔,恐怕无法见证你高中进士的那一刻了。”
“将军言重。”李文柏没有继续追问原因,转而问道,“既如此,将军可有想好什么应对之法吗?”
贺青装糊涂:“你问本将准备如何击退匈奴?不是本将小瞧了你,你一个文人,又不通兵事,就算说了也只会是一知半解吧?”
李文柏一点不打算顺着贺青的口风废话,直接道:“在下所问,将军是否想好无论胜败,此战结束后如何挽回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沉默半晌,贺青无奈地揉揉眉心:“你个白面书生,说起话来怎的比吾等武人还要直上三分,就一点不怕本将恼羞成怒?”
“将军对李文柏有知遇之恩,李文柏怎可因为这点顾虑就置将军可能遇到的险境于不顾?”李文柏继续追问,“将军可有了想法?”
意识到李文柏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了,贺青无奈,干脆也敞开心扉:“贺家一门世代终于圣上,我贺青问心无愧,圣上英明,自然看得到。”
言下之意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了。
李文柏心下明白,却改口试探道:“朝中除了您的关中军,尚还有四军可以动用,陇右军距匈奴更近,将军是否想过推辞不受?”
“你这是什么话。”贺青沉下脸,“从军者,保家卫国开疆拓土乃是天职,只要朝廷需要,一声令下绝无二话,怎可因顾虑自身荣辱而退却,李文柏,此话不可再提!”
“是,在下出言无状,还请将军恕罪。”李文柏躬身抱拳,心中却松了口气。
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为了试探贺青有几分私心而已,试探的结果让李文柏很满意,只要贺青不是贪图兵权之人,此事就远远称不上是死局。
“将军,在下还需再斗胆一次。”李文柏咽了口口水,略微压低声音,“将军。。。可曾与哪位皇子殿下走得比较近?”
一言既出,贺青眼神瞬间寒下来,房中的气氛比之前还要压抑上三分,甚至还能感到上座处渗出的些微杀意。
不过一息之间李文柏已经满头冷汗,却仍旧笔挺地站在原地,视线不曾移动一分一毫。
涉及皇家的问题有多么敏感,即使李文柏从小受的不是天地君亲师的教育也很清楚,尤其是与皇子,与夺嫡之争牵连上,可是一句话没说对就会给全家上下带来性命之危,贺青有所反应也实属正常。
李文柏是在赌,赌贺青对他的信任有几分,赌对方不会暴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