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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遗梦之海上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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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声的哭泣,害怕、惊惧齐齐涌来,难言的苦痛席卷心头,一时间无法移动。姐姐急促地拖着我的身子往后退,眼里再无刚刚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她也未想到来人如此心狠手辣,竟将一个活生生的小丫头残忍杀害!接下来,他会看到刚刚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我们吗?姐姐无法回答,也无法判断,她只能尽力不去引起动静,企图赶在男人从耳房出来前,拉着我赶快逃离。

    我无法想象刚刚那一幕是否真实发生,半刻钟前,我还只是为如何说服韩妈瞒住师哥的事而发愁,之后姐姐进来,我虽担心她看到师哥,却从未想过姐姐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如今,我跟着姐姐到西堂抓贼,却亲眼目睹了又一场变故的发生,甚至自己本身还会遭遇生死的威胁!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我们究竟如何走到了今天的境地?

    离了西堂,姐姐拉着我快速跑了起来。花园里林木众多,即使有人追击,一时半刻儿也未必能走出曲径通幽的后院。

    此时太阳已完全升起,花园里的雾气早已散去,蓝得湛明的天空就那样直直的挂在天上,仿佛并未看到刚刚血腥的一幕。姐姐急促地喘息着,脸色因带着我狂奔生成粉粉的红,蓝色的发带有些松散,落下一两缕乌黑的秀发。

    “姐姐,歇一歇吧。那人应该并未看到我们的存在,不然的话”

    姐姐想了想,点头同意,指着刚刚来时遇到的禅房说:“那我们先进禅室休息片刻,再做打算。”

    “好。”

    这间禅室的摆设还是祖母在时置办下的,屋正中的神龛上放着一座通体净白的观音像,看成色像是唐朝贞观年间的官窑所致,地下搁着一只三尺来高的景泰蓝方樽,里面空无一物,想来是长时间无人打扫的迹象,黑漆祭案上摆着一个金色的三足小鼎,里面的香灰还是三年前玉宁坊特制的黄色沉水香。我因方才那一番变故,心里跳得极快,乍时见了祖母的旧物,只觉心神安宁了不少,喘息也没有刚刚剧烈,这才平复着回头看姐姐。

    然而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居然被姐姐从外关上,这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等我反应过来,姐姐已将铜锁铿锵落下。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急急用力推门,雕花刻壁的黑檀木此时像一面厚重的城墙,岿然屹立在我的眼前,一动不动,沉然着无声的抗议。

    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是先前的沉着镇定:“小妹,你暂时就在祖母的禅室祈福祷告吧。”

    我怒不可遏,一时无法相信姐姐会这样做:“姐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先是带我来抓贼,现下这是要囚禁我吗?”

    “囚禁?嗯,就当我囚禁你好了,没经父亲同意私自将男人带进闺房,这样不顾礼法也确实该向菩萨告解一番。”她说着,不再等我开口,转身离去。我听着她离去的脚步,无法相信一切的发生,嘴里急促的喊着:“姐姐,姐姐,我错了。你开开门,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啊”

第二十三章() 
“让我出去啊”

    我靠着木门,颓然坐下,心思烦乱,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可是到底有什么问题,却是一时半刻想不出来。花园里本就人少,这间禅室更是家里的禁区,姐姐这样将我反锁在里面,其他人根本想不到。海朱世舫还在绣楼里等着我,师哥的伤也需继续施针,种种的问题摆在眼前,如海潮一般席卷了我所有感官。闭上眼,小丫头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神在眼前晃过,男人凶狠的手段,血染的绣服,白色的纸条,还有纸条上跳动的黑字,渐渐变成红色的血滴,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啊”

    我痛苦的睁开眼,用手捂着脸,不一会儿,那手也仿佛沾了血,变成了小丫头身上天青色的美丽绣服。一会儿,那绣服也没了,摇身一变,成了昨夜桂树旁冒出的黑影儿,追着我跑上绣楼,举起了手中白哗哗的短刀

    四周寂静了下来,抬头看着窗外的天色如洗,愈发叫人想起了刚才。姐姐此刻在做什么?她会怎样与众人解释我的突然不见?是实话实说?还是师哥呢?他会像昨夜一样出来救我么?还有世舫与海朱,他们会不会诧异?韩妈又该如何?屋中的观音象神色肃穆,明黄的坐踏刺着人的眼儿,我不禁想,与我相干的这些人此时都做着什么呢?

    顾少顷在姐姐带我出去那刻就觉今日的刘府大小姐与上次相见格外不同,彼时,他看着外表端庄秀丽的刘明昭,总能从她温婉贤淑的笑意中看出一两丝幼时关于母亲的记忆,所以,在他告诉父亲自己要娶罕昭时,父亲讶异却平静的告诉他自己也有娶阿昭姐姐的打算,他生气,却并不憎恨与父亲暗通款曲的刘府大小姐。

    他记得当时父亲苍老的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无奈:“少顷,父亲不是逼你,你母亲去了二十年,我没有一时不在想念她,我知道你对小顾氏有抵触情绪,甚至是厌恶,所以这些年始终没有抬她侧室的身份,可她终究为我生了你弟弟。但刘家那孩子你们终究是有缘无份啊,老贺已然开了口,你难道要我去和他抢儿媳妇不成?所以,少顷,在我们四人的关系中,老天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和那丫头,还是断了吧!”

    断?怎么断呢?顾少顷想,从14岁那年元月到现今,她是他灰色生命里唯一出现的温暖,要他放弃这缕暖身的阳光,以后的日子怎样熬呢?顾少顷想着,愈发坐不住沉重的身子,起身对着正为他准备施针的冯大夫道:“冯医生,我待会再施针,罕昭被她姐姐带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我觉着事情有些不对!我得去找她。”说罢,他不待冯大夫答应,起身就要往屋外走,还未站稳,已重重摔在地上。

    “少顷。”世舫眼疾手快,堪堪扶住他倒地的身子,嘴里答应道:“你别急,我去找。大表姐很疼阿昭,应该不会有事。”

    “是吗?可是我看她今日并非如此,眼里笑意也无,那种清冷之光只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和家里这两天的事有关。昨晚有人要刺杀阿昭,这件事我还未来得及告知诸位。”

    “什么?你说什么?”海朱和韩妈同时开口,惊呼声不亚于一场撕声力竭的呐喊。

    “所以我将小妹藏了起来,避免被奸人所害。”姐姐说着,换了一身梅子青绣白色玉兰花的旗袍,重新走进了众人的视野,“顾师弟不用这样看着我,虽然你此刻与阿昭相恋,我却是她嫡亲的姐姐。做姐姐的保护妹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顾少顷冷哼一声:“保护?五个月前师姐说这样的话,少顷还会相信几分,只是如今却是大打折扣了。”

    “大打折扣也好,道貌岸然也罢,左不过我不会害她就是了。可是明昭到是十分好奇,顾师弟是如何喜欢上我家阿昭的?”

    姐姐的话绵里藏针,带着无上的试探与讥讽,据海朱后来讲,师哥听了,只淡淡一笑,脸上露出少有的柔和,过了半晌才缓缓答道:“这个,就不劳烦师姐操心了,阿昭自会知我。”

    其实我也很想问他,自己既不温柔也不见得善良,在他面前更是毫无中国闺秀的形象可言,这样的我,他是如何爱上的?可惜,当时的我正在禅室敏思苦想着怎样出去,并未听到两人的对话。

    韩妈一双眼睛从姐姐脸上滑到顾少顷脸上,又从顾少顷脸上滑到姐姐脸上,默默的不做声。经过刚刚一番争吵,她俨然已将自己划到姐姐的阵营,怒视着眼前这个鸠占鹊巢的男人。他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自己叫板?韩妈想着,要是早几年大清朝还在的时候,自己好歹是老佛爷面前一等一的心腹密探,二等银簪的分位并不是如今这副好惹的模样。可惜,她奉命潜入各个大臣的府邸,到底没打探出刘老太爷有何妄动的意向,到是和他们家的人处出了感情。一来二去的,自己反倒不想离开了,要不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又何必如此?

    韩妈懊恼了没多久,有小丫头来请韩妈和姐姐去前厅问话,说是警察正等在正厅一一审问家里的下人。海朱和世舫就在这当口,与师哥商量起寻找我的计划。

    这时侯,花园里突然响起喧哗的人声,

    人群朝着后院这边跑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十分急促,隐约听到父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在喝问什么。我试图抓住机会,向着窗外使劲呼喊,然而祖母的这间禅室似乎隔音效果很好,无论我怎样呼喊,就是传不到更远的地方。只一会儿的功夫,这喧哗声就渐渐静了下去,阳光烈了起来,我的心也随着这阳光逐渐开始焦灼。

    纸窗上的日色透过薄纱的窗帘,将白色的窗帘染上金边。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流逝,花园里花木扶疏,树影斑驳,

    几株梧桐树早已星星点点落了黄叶,秋风萧飒,地上的叶子孤零零散在树下,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像是巨大的灰色地毯上缀着几片织金的花样,给人耳目一新的亮然。

    刘府的花园是明嘉靖年间由浙江籍匠人常某设计修建,在这座典型的江南园林设计里,“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精巧妙用得到了极深的延展,

    竹丛小路,幽深后院,唱经礼佛的禅房掩映在后院丛林深处。这样幽静美妙的环境,使人惊叹,陶醉,忘情地欣赏,却也极容易忽略,来自幽室的呼喊。佛家说,出家人禅定之后,“虽复饮食,而以禅悦为味”,精神上纯净怡悦,才可看透世间万物的本象。

    可我此时虽处幽静之中,却难为平和之境。一排一排的火光仿如暗夜中的萤火虫在眼前闪过,屋内刚刚点着的沉水香发出淡雅的甜味,祖母常说,沉香如定石,能沉在水底,故名沉水香。做人若是能心若沉水,万事将不再缭乱。

    这香已有三年未点,如今被我点着,许是陈放太久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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