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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同样无甚诚意的回了一句:“哪里话,有劳先生。”
言喻之一把将她拽扯过来,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让城楼下的人能清晰明了的看见她,他以自己凭生最大的嗓音问乔弥:“乔二公子,你看,这是谁?”
两柄染血长刀架在凤罄瑶脖颈之间,乔弥目力太好,那个人的突然出现,如同于天雷击下,震焦于他天灵,骤然间撞入他眼帘,他几乎是立刻道:“穆青!退兵!退兵!”
穆青脸色铁青,嘶声怒吼:“退不了了!乔二公子!”
他持枪怒指城门之上,对着言喻之破口大骂:“两国交战,以百姓为质,已算是十分卑鄙无耻,不堪下作,想不到你眼下竟如此丧尽天良,以你己国公主为质,这算是唱的哪出?就不怕被天下人所耻笑吗!?”
言喻之道:“穆将军言重了,这是我南莫的公主,我等臣子,自当尽人臣本分,又岂敢以下犯上?只是如今非常时期,我朝公主深明大义,故而特地前来,尽她之本分罢了。”
他话音落下挥了挥手,两名士兵得令便配合将刀从凤罄瑶脖子间放了下来,后退一步,给她余出足够的自由空间,表明了方才只是做做样子。
穆青翻转一枪刺退近身而来的五六名南莫士兵,见这番景象,霎时气红了眼,万般的怨怒之气,都落在了城门顶巅,那集万人焦点注目的那人身上。
言喻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凤罄瑶,示意她稍后该说什么,自己应当斟酌清楚。
公主自上城楼起便带着笑,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威胁性,她将言喻之的眼神视若了无物,平和的宛如眼前所看的仍旧是那一派盛世,她目光穿过千军万马看向乔弥,至到现在,没说一句话。
乔弥目中千般情绪翻涌,握着缰绳的手过于发狠,从而一片惨白,抑不住的在细微的颤抖,前方撞木与城门间的撞击愈来愈猛,隐约的,已能听见门栓碎裂的声音。
这个时候不能退兵。
退不了的。
更无法退。
穆青早已杀红了眼,铠甲被血洗的透亮,都能映照出人模糊的脸庞,血汪汪的,他嘶声怒吼:“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不是南莫城破,便是我们战亡他乡!”
人的求生意志自来强大,在后路被断,只能前进的时候,通常会被激发出无限的潜能,北祁将士振臂一呼,士气大涨,喊杀震天,道道血光乱溅,“咔——”“咔嚓!”
“砰!”
城门在蓄力下一击而破,厮杀声震耳发聩,北祁士兵如黑潮般疯狂涌入,乔弥看见那人还在笑,笑意如春花绚烂,有微雨拂枝,洗了颜色,反生出圣洁高雅。
他想唤她一声:“阿瑶”
他看见她嘴唇微微翕动,三个字的轮廓,然后他眼前突然一花,有一道纤细的人影,从城楼上,纵身跃下。
时间凝固一寸寸定格,乔弥脑子在刹那间猛然放空,人海浮浪,刀枪碰撞,再也没了声响。
言喻之没来得及将人拉住的暴怒在眼前如一出默戏,生动鲜活,色彩丰满,却独独没有那喧闹的锣鼓响。
风在吵,马在叫,他策马向前,喉咙失了声,急切的,只能发出哑了般的痛苦嘶喊,他说,阿瑶,别这样。
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距离,似乎就能接住她,然而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要他亲眼看着,她在他眼前于半空中璀璨绽开,如一朵金色的华莲。
衣袂随风翩然,广袖翻涌如云,散落,散落前一瞬还是尊华的金,后一瞬,便成了耀眼的红,混在那万千将士的热血里,在泥土里粲然绽放,成一朵血色的花,炽烈夺目的红。
乔弥僵在那里,有一瞬间的麻木,他怔愣上前,忽然单膝一曲,匆匆跪下将人捞进怀里,满身满手的鲜血,滚烫的、稠黏的,他身子抖得厉害,他说:“阿瑶,别这样,你别这样”
城破了,宛如屠戮的修罗场,穆青嘶心裂肺地在喊着什么,听不清,混沌得很,乔弥拿手去捂着那些血,捂不住,太多了,突然听见一声轻咳,那人胸腔轻轻抖了一下,他抬眼,赶紧去看她。
入目那双紫色的眸,瞳孔已经有涣散的迹象,她手冰凉冰凉的,仰面朝着天,望着昏沉的上空,喃喃的声音似这战场上一缕感觉不到的风,拂面而过,尽被血腥掩盖,却还在轻轻地,呢喃着什么。
乔弥竭力侧耳去听,听见她道:“乔弥,你知道在那个特别大的花灯上,我写下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他现在不想知道。
他俯下身子去抱着她,想要将她抱离这修罗场,一双带血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冲天的血腥味道刺入鼻腔,他按住她的手,跟她说:“阿瑶,你别动,我带你回去。”
公主道:“我愿,一切如故”
她眼里渐而氲起一层水雾,眼眸出奇的亮,一切如故,国如故,家如故,人如故,世人拜神求的无非只是个念想,那盏莲花灯,果然只是个念想。
乔弥压抑着什么,额角青筋隐隐凸显,他埋下头在她的颈项里,有温热的液体打湿她的发丝,他贴近她,喉间吐出的气息哽咽:“是我不应该”
他终于又忍不住的开始发抖,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控制。
是他不应该,不应该想当然的理解这一切,不应该将她的不做声当做无奈的默许,不应该一心想着将这些过不去的坎儿留到以后,再慢慢去踏平
没有以后的,他们这样根本没有以后。
乔弥眼睛泛了红,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无比清醒,绝不犯浑。
公主嘴唇不断在动,幅度很小,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总是让人听不清,断断续续地,只是模糊,她在喊他的名字,恍然间是这样的,一声一声。
“乔弥、乔弥”喊到最后流露出满满的眷念之意,还有对这世上许多事情的,无奈之情。
她掌心停留在他的脸上,潜意识的,其实也并不想见他这般难过,她似乎尽量的想要安抚,只是没了力气,掌间的浮动几乎难以察觉,她一直在说话,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说到后来,她声音突地清楚了几分,气息平缓,却微弱若无,仿似
回光返照。
乔弥听清了,她说的是:“我若是看着你攻下南莫,而无有作为,父皇会怪我的”
她眼泪怔怔地从眼角流下来,目光看着他,却失神没有焦距,仿佛落进了一片柔软的虚空里,哑着声将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这是我的家,爹娘要我看好的家,我没有看好它,没有看好”
这是她的国,有她推不掉的责任。
鲜血在身下晕开,一层一层,乔弥抱紧她,周身血液似也随之流逝而尽,面上余下一片凄凉的白,他仓皇的想要留住些什么,急忙捞起她的身子,扶住她的后脑指间递出一根根银针,扎进去。
撑一会儿,能多撑一会儿便是好的。
他贴紧她的耳边,吸着这战场上血腥的空气,偏头惶急的亲吻她的发丝,低声魔咒般念叨:“我错了,是我错了,阿瑶我错了,你别这样,我带你回去,我能治好你的”
有什么流质的东西滑进他的衣襟,又稠又暖,他眼中漫起血丝,战场上的空气被血渲染的稠黏而浓郁,许是厮杀声太吵,他听不见身边人的一点声音,他回头,说穆青,你让他们别吵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回头,不过只是离开了那人的身子一点点,她便如无骨一般,了无声息的栽了下去。
乔弥一僵,回过头来,动作不敢太大,风声在这一刹那间变得很缓,他声音很轻地唤了一声:“阿瑶?”
这四周,突然就真的安静了,天地缓缓,再也无声。
乔弥愣了愣,慢慢低下头去,将她的手重新拾起,放进掌心。
远方映出残阳余晖,层层递进,染透天幕,蔓延过这古都战场,映着落日旌旗,无限哀凉,天边刮过雨丝,将血汇聚成流,将所有人的衣衫,渐渐洗成深色。
微雨湿发,掌心的这双手早已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乔弥指骨慢慢穿过她指间的缝隙,与她十指相扣,轻道:“阿瑶,杳杳还在等娘呢”
战场的厮杀声又再响起,萧字大旗迎风飘展,代表北祁,踩着无数将士的尸骨鲜血,从他眼前呼啸而过,一寸一寸,踏碎了南莫的山河。
——
后来,大祁史书有记,南莫桓帝继位二年二月春,南都破,长公主罄瑶以身殉国,薨。
那一战,使得山间的溪涧湖泊,漂泊流淌了数月的红水。
三日后,鲁升吉大军奔赴赶至,与萧彧大军酣战三月,败。
自此以后,中原归一,改国号统一为祁。
第266章 不可磨灭的污点()
? 硝烟过后,清理战场,那一日杀红了眼的人找回神志,回首城墙斑驳,旗帜残破,眼前走过的人再也不是那面目狰狞丑恶该宰的修罗,穆青才发现,似乎有一个人,不见了。
灰败的城门前,将士的尸首一具一具的抬过,穆青看着,神情有些麻木,思绪在不觉间飘远了,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眼下身在何处。
恍然记起,那日遍布血光的修罗战场上,有一幕壮烈混杂于其中的凄美,惊艳了落日余晖下,他们被血浸透的眸光。
细雨还在不断的交织,笼着远山如雾,沾湿脚下的土壤,清晰还余留有血腥的味道,副将正将这都城战后的境况一一禀来:无处安放的百姓,缴获的军械战俘,还有城中的兵荒马乱——
穆青听着,当日因愤怒而失控的情绪,渐渐地,息了波澜。
若是放在以往,此时该有一名苍髯老者,大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膀,或赞或警,嘱他不可自傲,而放眼如今十万将士,又有谁敢来他肩上动土?
心中觉了酸涩,副将的声音变得遥远,从一片混沌中传到耳边:“将军?将军?”
穆青回神,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