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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觉了酸涩,副将的声音变得遥远,从一片混沌中传到耳边:“将军?将军?”
穆青回神,尚有些浑噩:“你刚说什么?”
副将只得又重新说一遍,向他询问稍后事宜的处理,话刚说到一半,忽而神情一肃,朝着他身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穆青尚没回头去看,肩上便是一重,他微微一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僵在了那里,然后迟而缓的垂下头颅,无声唤了一声:爹。
这一双落在他肩上的手,真就宛如他家中的那位老者还在一样,如同旧时,每逢战后,便会如此前来,与他肃声交谈一番。
然而他清楚的知道,这已不是当初。
毕竟如今军中,敢在他肩上动土的,还明确的剩有一人。
“切忌扰民,若是发现军中有趁乱掠夺民财者,军法处置。”意料之中的嗓音,清沉而低缓,带着常年病弱,羸弱而苍白的气息。
“是,丞相。”副将得了命,又再离去。
穆青沉默回身,候身前之人的指令,萧彧看着他,眼眸幽深而沉重:“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将穆老将军给找回来,绝不会让他英魂无冢,白骨无家。”
穆青抿唇,按住佩剑的手有一瞬间指骨紧握,暴起青筋,眼前的这一仗北祁军中大伤了元气,尽管顺利夺城,他却知道还没到他该休息悲伤的时候,他敛首,拱手向萧彧行一记重礼:“多谢丞相。”
萧彧搀住,扶他起身,旋即道:“乔弥呢?”
乔弥呢?
穆青突地一阵迷茫,恍惚道:“属下不知。”
好像一直到战事的尾声,便都不曾见到过他口中所说的这个人了。
说好的要报相救之恩,说好的无论如何,都会以乔二夫人安危为先,结果呢
愧疚如丝,密密笼上心头,穆青微垂眸,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头顶的天光破不开云层,已持续的阴沉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远方刮来的风声都似低沉的怒吼,突然有疾猛的一阵,便就那么刮了过来。
萧彧趔趄了半步,抬手扶住城门的边框稳住身形,攻城时那断裂掉的城门门闩,便恰好混杂着血土横陈在他脚边,经他足下一绊,发出沉闷的一响,惹人注目。
这不经意间的一眼,就见那粗壮的木身,被撞裂的断口处,竟有一处刀削般平整的切口。
穆青眉心微动,攻城时被撞木撞开的城门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断口,他正想要蹲身细看,刚有动作,便见一双苍白的手,已先他一步落在了这根门闩之上,显然发现这个蹊跷的,并不止他一人。
穆青抬眼,看萧彧半蹲着身子,从断掉的切口处摸过来,除了最外围切口的平整,剩下的,便是层层断裂出的尖利木梢,也是它最该有的参差不齐的形状。
若是城门门闩提前便有了这样一个缺口,那想要撞破城门,委实就不算得是件什么难事了。
脑中闪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萧彧淡声道:“穆青,那日的情形,你再跟我说上一遍。”
几乎是条件反射,穆青猛地便又想起那日攻破城门,半空中突然逶迤绽开的那朵金色华莲,踩着密集的鼓点节拍,灼了许多人的眼瞳。
他是真没想到,那人会跳下城楼。
恍然还如昨日,战场纷乱,他初见那人金衣凌顶的那一刹,尚且只觉愤怒,还当还当她是欲以己身作为筹码,逼迫乔弥妥协,进而行大逆之事来开口劝他退兵,可没想到
她竟是一言未发,当城破之时,便立即纵身跃下,殉了她的故国疆土!
“尽管不合时宜,可末将还是想说”他低声道:“末将钦佩她,乔二夫人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当得起这一国公主的身份。”
萧彧沉默片刻,不曾否认,竟算是了默认,俄顷沉吟道:“是个大义之人,诚然凤室先帝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只可惜”他话音微顿,拇指摩擦着那平整的切口,终究是没能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想来有些事情,凤罄瑶也是不愿有第二人知晓的,既然她生前到死也不曾说出一个字,那他又何必要将这件事再挂在嘴边提起?尽管这件事,她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他,可说来说去,最终的受益人到底还是他萧彧,那他便向世人隐了这点瑕疵又有何妨?
这个人,她从不曾枉为公主,也绝不曾愧对于臣民,生前却恶名昭着,也是难堪,唯这死后或还能讨得一点偿还,他也不能给她断了去,时间最为公正,黄沙过后又是新洲,他们己国公主的好坏,总有世人会替她洗证清白,也不用他来道这一句可惜——
可惜她,还是因这情之一字,在她余生的最后一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污点。
“将这门闩烧了吧。”
萧彧叹息,他这一生难得为谁叹上一句,未料得这一次,他叹的格外深沉。
穆青垂首答应下来,这南都城门口的风声一声比一声疾,呜咽着,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嚎叫着哭诉,又仿佛战亡于此的将领还欲顽守着这方故土不愿散去,故而只能盘桓着呼啸声声,发出阵阵凄切的回响,可怜又荒凉。
萧彧道:“杳杳还在么?”
穆青默然道:“一直由乳娘好生带着,若有情况会有人前来禀报,现眼下没有,应该是还在的。”
萧彧颔首,身子不好的人蹲久了些时辰,腿总容易麻,他转身往回走去,没了城门倚着,走路便像个瘸子,然而他头也没回,一本正经的坚强,继续挪着老寒腿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等到穆青懂事的扶了上来。
心中满意,萧彧未动声色,在这大风从未息止过的暮色中平静而轻缓地道:“战场上寻不到凤室公主的遗体,多半是被他给带走了,媳妇没了,女儿总该是要要的,派人看好杳杳,若是人回来了,替我将人留下。”
穆青道:“好。”
远处青山依旧,微雨斜阳,这一方广袤的疆土之上,故城未改,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深入城心百余里,再也不见一杆凤字大旗,也再也没有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
第267章 万千风景不及她()
? 到底是连着血脉的骨肉至亲,冷静之后,他总会来寻,万千将士的血埋得太深,每至夜深黑风起,潮湿空气中,总能隐隐闻见血腥味道,被风带着,渺渺飘出百里,围拢十方营城。
军营最中心的营帐处,前右方有一株茂密的古榕,枝叶繁茂,其下目不视物,恍惚间,似乎有人就站在那里,沉静的,任由枝叶将自己身体覆进一片阴影里,布满了腐朽的死气。
眼前营帐里不断传来啼哭声,刺破云层,在人脑海中一声声地荡开。
岁把还不到的小东西,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好的精力,哭到现在,竟也没见一丝停歇的。
隐约间有人轻声在哄着,呢呢喃喃,哽哽咽咽,听不清,也分不明。
乔弥知道,杳杳近来夜里总是会哭,孩子的音嗓,嘹亮就如沙场号角,穿透过千军万马,刺耳又扰人的紧。
他听了很长时间的哭声,阴影里闭上眼,风声细细沙沙,拂动鬓发,如同情人的手在侧,然而睁开眼,却又偏偏缥缈的抓不到,只能觉寒风更凛,凉透心肺。
萦绕于鼻尖不散的铁锈气息已经使人麻木,他听见阿淫的声音,依旧冰冷低沉,帘帐掀起,看见他将荷菱拉了出来,沉着脸应该是不愿见她再难过,所以在强硬地迫使她离开,然后营帐里,就只剩下了那小小的一个人,持续不断的啼哭声,听起来寂寞又孤冷。
四面再无人,乔弥这才往前去,站了这许久,肢体冻得有些僵硬。
他一个人走进无人的帐,步伐显得迟慢,昏黄的灯火将他的身躯映亮,修长的影子,觉不出的万年孤寂、寒冰料峭,他低头将摇篮里的小人儿抱进怀里,说来也怪,本来谁也哄劝不住的哭声,竟就那么抽噎一下,在他怀里缓缓地止了。
四周阒寂无声,他回头抱着杳杳离开,掀开帐子,却见外面突然亮起了数十火把,在他身前交织阻成一片明亮的光影,随即便见十余士兵刀甲在手,列成方阵,拦了他的去路。
杳杳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迷迷糊糊的伸手抓紧了他的衣领,许是哭累了,阖上眼便要睡去。
乔弥站在原地没动,看向前方捧着手炉,从士兵突然让开的一条道中走来的那人。
精算于人心者,从来都莫过于萧彧,凤罄瑶在这世上给他留下的唯一牵挂在这里,所以他知道,这个小东西,乔弥一定会来带走。
“你要往哪儿去?”萧彧淡道,嗓音听不出意图。
乔弥微垂眸,似乎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对于此时此地的所有,都充耳不闻。
萧彧看了身侧荷菱一眼,荷菱有些犹豫不决,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却还是低垂着微红的眉眼,慢慢走上去,从乔弥怀中将杳杳接了过来。
近卫牵来两匹马横亘在两人中间,萧彧伸手拍拍马背,向乔弥挑眉示意,乔弥看他一眼,上前牵住了缰绳,一跃而上,马匹轻鸣一声,随他脚下动作,旋即往前疾驰而去。
萧彧将手炉递给身旁近卫,跨上马背,双腿一夹其腹,自然跟了上去。
天光将明,晨曦微薄,初春时节最冷,积雪却已渐渐在融了。
萧彧何等身子骨,这样寒风中疾驰一阵,脸色旋即就发青,闷声开咳,摇摇欲坠,翻身就要落下马去,乔弥微一回头,立即旋身下马,径直一把将他捞了起来,落地稳住。
萧彧一阵疾咳,良久身躯方能挺直,望向前方,嘶哑声道:“你看。”
乔弥目光随他看去,方见远方巍峨古都,沉重庄严,而他们脚下,一片蜿蜒起伏的山脉,遥遥望着那座旧城,不知相守了多少岁月,才将曾经的凤字大旗,守成了如今的萧字。
“我若是你,也不会再想回到这处伤心地。”萧彧道:“只是曾经答应过你的事,须得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