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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双分,国与国之间的民生问题,乔弥生于江湖,对此真的很淡漠。
“既然你想走……那我们便走罢……”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出去,到门槛时扶住门框,顿了一顿,丹田有血气在翻搅。荷菱守在门外不远处,见状询问似的开口:“驸马爷?”
他微一启口,骤然闷出一口血,赶紧拿袖子掩住。
荷菱大惊失色,几步冲上前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乔弥伸手将她肩扣住,声音从掩着的袖子底下传出来:“半个时辰后,启程往江陵。”
荷菱都呆了,傻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没动。
乔弥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去。”
荷菱反应过来,木木然应了一声,忧着一张脸转身去了。
车队又往江陵而行,愈近得江陵,气候便愈冷,风也尤为的大。几日后金骏眉来了信,乔弥在灯下展开,上面寥寥七字:“平阳王退,子继位。”
他将信笺合拢,卷过火舌,在烛下成灰。
原本按照他们的行程,能够在十五日后或者更快的时间内到达江陵,然而路上耽搁了这么些时日后,他们最终到达仍是迟了五日,倒是与户部主事同行而达了。
江陵粮价喊得比天高。官府粮仓趋近于见底,江陵刺史携着江陵大大小小官员前来迎接,一个个面黄肌瘦,走路带飘,话里话外说尽了这段时间内为民操劳。一众人劳苦功高,舍己为人,勒细了腰带,等一系列丰功伟绩。
公主裹着狐裘静静立在乔弥身侧,面白如雪。手中捧着一个紫砂暖炉,一身白的高雅出尘,有些不近人情的清贵之气,她看了看江陵刺史那一身不下于一百八十斤的肥肉,别开眼去笑了一声儿,并未多话。
空中又细细飘起了雨,脸上触到了雨丝儿,张太守有些急了,赶紧上前作揖一礼:“江陵眼下气候恶劣,免伤贵体。还请公主与驸马爷移驾,往刺史府再详商赈灾事宜。”
“不急。”公主声音清泠泠的传出来,“本宫还想先看看这江陵眼下的具体情况,诸位大人,随着一起罢。”
乔弥从荷菱手中接过伞。撑开来将公主纳入伞下,上面有几朵梅花精致,仿似被雨珠染活,枝逸横斜间,栩栩如生。
一众官员欲言又止,公主何等性情他们也略有耳闻,见乔弥都无说话的意思,更是不敢吭声,他们可没带伞,只能跟着在雨里前行。
雨渐大时,天地间笼下细细密密的水帘,公主回头,身后一众官员的脸突然间就白皙了不少,袖子一摸脸上的雨,总会顺便着抹下来不少黄黄的泥浆似的东西,见那目光看过来,一并慌慌的意图遮挡。
公主喉咙里溢出一声笑:“诸位大人,可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等良臣呐。”
第163章 公主有点缺粮花()
江刺史顿时尴尬,然而他脑子转的也快,仗着多年的厚脸皮,从善如流的又接:“公主见笑了,公主与驸马爷一行未到时,下官们正在民间施粥赈粮,听闻尊驾一至,故赶紧前来迎接。不想江陵水漫地,我等一急便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了泥坑里去。”
公主皮笑肉不笑:“原来是这样,那得赶紧回刺史府换身儿衣裳才行了,免得将诸位良臣给冻坏。”
江刺史干干的笑,擦着脸上的雨没敢应声。
这雨冷的人打颤,不少弱点的脸已有些泛青,听闻乔弥那一声:“回刺史府罢。”都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折转回去,用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将一身湿衣换下,才由各司官吏,将眼前的情况大抵禀了一番。
乔弥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只时不时的递一盏热茶放去公主掌心捧着,仿似担心她受寒,于是江陵诸位官员便也看出来了,这驸马爷是将所有的决策权都交到了公主手上。
江刺史厮混多年,自然懂得看风使舵,知道跟谁说话能起作用,当下毫不犹豫的面向公主,尤为体贴地建议。
“公主舟车劳顿,理应稍作休整,下官城南处有座私宅别院,虽简陋了些,却也还算干净整洁,已特地收拾了出来以供公主与驸马爷这段时间内在江陵的休憩之用,不如暂时移驾。至于粮食一事,明日下官再派人,与当地粮商相谈即可。”
“换粮一事不劳烦江大人,江大人只需今日下帖于江陵所有富贾粮商,明日来江大人的别院内,小叙一番便可。”
暖炉不暖,热茶温度也渐低,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乔弥便拥着公主起身不愿多留。
这样不给人说话的余地,江刺史脸色青了青,也只得先将人送了别院去。
官商官商。江陵官商勾结多年,在内部已不算是秘密,若非有江刺史撑着,这江陵粮价也不敢涨的如此离谱。
如今乔弥与公主一来。直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江刺史再蠢也看出来了,这两个是块铁板,拉拢不得,也动不得,那便只有舍弃银子了。
趁着今日下帖的空挡,得先将其中的厉害关系给捋清了,那一身的腥味儿也得给彻底洗净了,以保这官印绶带,还能安安稳稳的在他腰间挂着才行。
权衡过后,江刺史马不停蹄地奔往各家商贾府邸。
说是简陋的别院,其实这江府别宅颇为雅致。青墙黛瓦,庭院不深,却也有假山湖潭,几簇花卉。只是其间杯盏碗碟,绣帐花帘,确为素简。
然而荷菱这些住惯了玉砌雕栏的,偶尔扫一眼,还是能从某些旮旯角落里,看见几丝未来得及刮得彻底的红粉金丝。
夜幕雨歇,白鸽拍打窗棂,屋中一盏烛火微弱。乔弥走至窗前,从鸽脚取下信笺,还是几行小字:“平阳王启宣昭帝,立翁氏为后。”
乔弥多看了几眼。昏暗灯沉,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个平阳王,已不是当初的平阳王,按这信鸽的脚力来看,京城到江陵,少说也得有七八天,第一封信是中途而来,这一封算是紧随第一封而至,这只能说明,宋冠言继承平阳王位不久,便上书请求封后,这般急切……
宋冠言,何时倒向的桓王?
夜寒风冷,烛盏几许摇晃,乔弥目光落去榻上的公主脸上,光影绰绰,长睫在她眼睑下覆上一片浓厚的阴影,舒怡而恬静,她方才熟睡不久,近来的身子也不是太好,乔弥将信笺收起,垂眸,思意不明。
单单几字,却也从中看得出底下的一番波涌。自他们走后,便掀翻巨浪。
如他所料,如今的京城确实炸开了锅,却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还要热闹。
宋冠言领群臣上书。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自然也不可一日无后,如今宣昭帝膝下无子,进而导致东宫无主。不立后得空到何时?废国祚到何日?
平衡局势被打破,朝中风向顿时一面倒去,宋冠言归于翁家之人,打得老臣们措手不及。此人又继承了老平阳王的优势,一番谈吐认真起来尤为不俗,铿锵至极,带刀剑之气,犹如沙场谈判,从民生至国本到三代先皇,言辞激烈,说的满朝文武无言以对。目瞪口呆。
老臣声音一瞬被淹没至微乎其微,直至下朝也久久不能回神。
宣昭帝在金殿之上被迫开口,言会思虑再三,再行立后之事。
这等曲绕。有多少臣子醒悟过后进而死谏,又有多少人的心思打到了后宫的其他妃嫔身上,导致又掀一场血雨,在金骏眉里晒太阳无比享受的刘掌柜。自然懒得费这笔墨来提。
乔弥,也不能提。
隔日江陵就近的三十余名富贾粮商,穿着一袭简的不能再简的素棉长袍前来别院赴宴,衣裳显眼的地方都跟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打上了补丁。那副模样看起来要多穷有多穷,更有甚者马车都是漏雨的,穷穷酸酸的比落魄的秀才还要落魄。
然而好在公主的脾气好啊,特别好。她不在意,丝毫都不在意。
她先是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众粮商战战兢兢:“磬、磬瑶公主……”
她又冷冷静静的喝了口茶:“你们听没听过本宫的事?”
众富贾打抖:“……”
初见当朝公主的惊艳,一时间纷纷陷入了昔日传闻中的恐慌。
流言害人,单是当年公主火烧十里秦淮河之事,由京城所传出的死伤十余,到江陵这边时,已成了死伤一条街。
一条街那是何等分量!先帝圣明,要杀要罚,可宣昭帝昏庸啊,要宠要护,如今在位的是谁?是那要护着公主的宣昭帝!
何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便是典型。
无人知公主治理南郡是何其明智,单是昔年之事,便足以扼杀她所有声名。
疯子不发疯的时候看着都是正常的,这公主一发起疯来,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公主一龇牙就笑出一口森冷的白牙:“本宫自来江陵后,有点缺粮……”
第164章 驸马爷袖中信笺()
她牙尖而泛着凛凛的寒光,眸子冰冷无甚情感,长居高位的威压,如悬在喉间的一把利剑,迫得人胆寒。
当下有人开口:“草民不才,愿为朝廷分忧,首捐家中一半余粮,五斤大米!”
不要脸!
众人心中大骂不耻,继而争先恐后——
“小人虽家中有病重老母妻儿,却也知民间疾苦,都别拦我,我捐六斤!”
“草民家道中落。又值水患四起,只得四斤……”
“草民七斤……”
“草民八斤……”
公主听的额角青筋开跳,将泼辣狠厉发挥到极致,手中茶盏猛地被她掷出,“哐当”一声狠狠砸碎于大厅中央:“都给本宫住口!”
这一声骤然如惊雷炸响,惊得众人脸一白慌忙噤声,大气不敢出。
“都当本宫是什么人了?本宫有说不给钱么!?”公主疾言厉色。
富贾粮商心间“咯噔”一声,面面相窥。有钱?
“一万两,暂且先买你们十万石大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