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四顾周围,绝望地发现自己像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兽一样,对着高空无计可施。他和身下的石头一般蠢钝,直直地下坠,无法动弹。
不过片刻,石头落地,巨大的冲力让它砸断无数枝桠,半截石体更是直接嵌进深山的柔软泥土中。下一个呼吸间,『奶』白『色』的大狮子在同一个地点下落。柔软的肉体与坚硬的石体相撞,发出骨骼断裂的“咔哒”声。
冬日冻死风干的枯叶在春夜凉风的吹拂下蹁跹落下,覆盖在黑『色』的巨石和白狮子身上。一层又一层,仅仅一个夜晚就将这两个外来之物与周遭的灰叶融为一体。点点滴滴的鲜血痕迹沿着石头滑落成串,染湿了几片枯叶,在天亮之前就凝结成了丝毫不显眼的深灰『色』。
早在全身力气尽失、控制不住自己身形变换时,貔貅的意识便已不甚明显。眼下更是渐渐随着肉体的死去趋近于消无。肉身死亡,思维消灭,这边是神兽的“死”了。
临死之前他唯有两个念头格外清晰:我的灵气消失了。我怕是再见不到那害人的老东西了。
千顷山林,一片死寂。
万里之外的天池之上,鲲鹏急急归来。
他连夜将天池搜了一遍,没发现貔貅的身影,便又把坐在梧桐树上发呆的青鸾叫下来问话。这个老男人眉头全是焦躁,说话也不似以前的温声:“你可有看到貔貅?”
青鸾正是失意,只想在梧桐树上发呆,偶尔抑制不住地回想他与他那绝情养父一起度过的数百年光阴。他『迷』『迷』瞪瞪地看一眼鲲,强打起精神来摇了摇头。
鲲鹏不死心地把周边山峰又搜了两遍,第二遍还长了个心眼,带着一大袋子金银玉石出去找。他边找一边各种心惊胆战东想西想:既然鲁珪那凡人说他回来示好了,没道理现在还不现身,怕不是半路老『毛』病犯了,饿成了个小疯子。
实际上貔貅如今出门,身边不是带着食物,就是带着他。鲲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食物,既可以帮忙找吃的,实在不行还可以『逼』点灵气出来充当应急粮。
半路饿肚子变成小疯子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可能『性』微乎其微。
鲲心里清楚得很,貔貅是那样油滑刁钻的家伙,哪里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吃苦头,能绊住他的脚步?他要是不出现,大约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他不死心地将天池方圆百里全转了一遍,半点貔貅的踪影都没发现。带到旭日东升之时,他几乎已经确定貔貅不在这附近。老男人立在山势最高的一方悬崖之上,看朝阳染红万千山石翠树,没能从任何一个角落里看见貔貅的身影。
他一时间无助且惶恐:他的貔貅不见了。
怎么能不见了?明明之前还对凡人说要回天池来找自己……我跟他说了两遍“反省好了就回来”,他听不出来么?还是说飞到一半又反悔了?或是我白天说的话重了,把他放在鲁家的决定让他心灰意懒了?
故而不愿意再喜欢我,不愿意迁就我,不愿意再为我花心思,不愿意再呆在我这样一个时常管束他的无趣男人身边……
鲲鹏握拳,双目都泛着丝丝缕缕连绵的红血丝,一头乌发在朝阳的暖光中不受控制地寸寸化作灰黑『色』的羽『毛』。晨光跳跃其上,反『射』出一闪而过靛蓝『色』光华。
不受控制的形变从后脑处的羽『毛』开始,蔓延至头脸,化出琥珀鎏金『色』的眸。鲲鹏情绪激『荡』,稳不住外貌:不喜欢我约束他大可以当面说出来,我想与他两个人过日子,只要他一心向我便没有什么是容不下的。说让他改,也就是希望而已。他要是不想改也改不掉,也断没有因此而厌弃他不要他的道理。
终归以后的日子是我和他朝夕相伴,他有什么臭『毛』病也是我在受着,只要我不嫌弃即可。大不了以后不管了,他爱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
为何要这么一声不吭,直接就把我丢在天池山不再现身。既然这么容易就能把我丢了,又何必口口声声说喜欢,百般招惹!
老人家的心都要碎成一地灰烬,于灰烬之中开出萎靡的花来:以后不跟我在一起,饿了冷了受委屈了怎么办?若是招惹个同样年轻气盛不服管的,吵架了怎么办?这贪婪霸道的『性』子极易与人结仇,碰到个厉害的仇家,打不过怎么办?
……小崽子痛快玩了一通,眼下拍拍屁股走得干净利索,我怎么办?
第38章 百年()
没有灵气的肉体凡胎; 生前再怎么神气活现; 死后也只是一堆枯骨。血肉化成泥泞; 『奶』白『色』的『毛』发枯草一般盖在一堆白骨之上。食肉食腐的生物出于天然的敬畏感不去碰神兽的血肉; 岁月便取代他们扫除掉貔貅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最后一抹血肉化作灰扑扑的一团泥泞之时,白『色』的魂石从肉体的拥趸中掉落; 与下方的石头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血肉中蕴含的灵气全部被吸走; 但白『色』魂石中的灵气依旧完好; 甚至可以说是充沛的。
一切仿佛恢复到貔貅还只是一块魂石; 即将孕育出灵肉的那天。魂石分出一丝灵气; 行将在其周边凝聚成骨血; 孕育出灵魂。一片枯骨之中,慢慢有了生机。
肉体凝结之时; 思想也再度回归,貔貅缓缓苏醒。只是适逢冬日白雪皑皑,厚重的积雪将他覆盖; 掩去所有视线。雪中的天地不分日夜; 唯有永不落幕的黑暗。他能听到山中零星的鸟鸣,却从来没有听到人声。他的意识混沌一片依附在自己的魂石上,懵懂如孩童。
底层的雪点点融化将他的翅膀浸透之时,他才『迷』『迷』糊糊想起来自己是谁; 也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散尽灵气化作一堆烂肉的。他心中明白身下的石头一定有诈; 只是还未长全不得脱身。他既期待自己的肉身长全; 又担忧这抹造物的灵气就会在他长成的时刻; 又一次被霸道的黑石吸个精光。
他心知既然上一次全须全尾的能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那么肉体再长完全,也许还会陷入这诡异大石头的禁锢。
他回想起早前石头还在天池之上时,乃至他最开始抱起石头时,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有丝毫异常。灵气被吸走?不存在的。
也就是他抱着石头久了,又心慌意『乱』到了以为感官错『乱』的地步,才会忽略愈溅明显的乏力感,一步步沦落到灵气散尽、身魂俱死的下场。
貔貅趴在石头上,悲哀地想着何时才能从石头上挪开。保持像在天池那样的距离,大约就可以脱身了。
只是先脱身还是先再死一次,就玄乎了。
貔貅心焦气躁一个人躺在雪下,翅膀和四肢都只是柔嫩无力的雏形。喉咙一开,又干又涩没有声音。一滴雪水沿着脸庞滑进唇边,带来一丝清甜。
他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几十年,没有武力傍身,最是弱小无依。周边一切,皆能成为他的豺狼虎豹。待到大一点,也时刻为生计忙碌,被无法逃离的饥饿感『逼』迫鞭策。惶惶若丧家之犬,四处漂泊寻找定所
他最憎恶无力的状态。
那时候是如何摆脱困境的?
因为鲲鹏老贼的收容庇护……
貔貅要是能动,绝对要呸一声,奈何他现在动弹不得,故而只能清心静气做一个傻乖傻乖的宝宝。林中雪化的雨声滴答,敲得他也跟着一惊一乍的,总害怕这随时间一起流逝的水声化作黑石再一次作妖的先锋号角。
水滴之中,渐渐有了人的脚步声。悉悉索索,是蓑衣在雪地上划过的细微响动。他听到脚步踩踏积雪发出的咯吱声,急切地想喊出点声音来。那人离得极近,几乎就要直接走到他头顶上的这块雪地上来。
四野无人的荒野之中,要是哪个人最有可能把他从作妖的大石头上拉下来,大约就是这个过路的旅人了。
那人一步步走来,越靠越近。貔貅甚至能隐约闻到那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食物香气。香气扑鼻的一刻,貔貅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嗅觉有了,饥饿还会远吗?
他顾不得来人看到自己会不会害怕,只想吸引上头人的注意。那人扒开雪地看到他,就有将他带出去的希望。
他挣扎着抬指,只能挪动细微的角度。指尖上有稀薄的白『毛』,裹着一小截尖细的爪子。他抠动指甲,小小的爪子便软乎乎扒拉在石头上,发出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声响。
弱弱的,蚊子嗡嗡叫都比他响亮。
他扒拉了一会儿,雪地上的人似乎一无所觉,只是沿着既定的方向持续靠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貔貅便感觉到穿着蓑衣的人已走到他身边一尺远的地方。若是没有这雪,没准伸伸胳膊就能碰到。若是他不停,早晚会踏上貔貅正上方这处冰雪。
若是踏上了,或许能觉察出不寻常来,貔貅乐观地期待着。不料一息之间,那人停在一尺远的地方不动了,引得貔貅心痒难耐一刻不停地抠挖石头。
几下之后,爪子嵌进肉中,扭曲变形,不可能再起到任何发声的作用。
同时,重物扑倒在地的震动透过冰雪传达到貔貅那边。雪上的人就地躺下了,在离貔貅一臂之地的地方就地摊成一具尸体,没有说话,毫无动弹。
貔貅心急火燎,真想动手把人拖过来:你再躺过来一点诶,这里还有只狮子等着你拉起来,再过来感受一下地面的凹凸激发一下寻宝的热情么。
山林间又是一阵牢不可破的寂静,貔貅再也没能发出任何响动。那人躺了半天,又和着大雪过后牢不可破的寂静爬起来继续赶路。他拍落衣袖上的雪遥望远方,又是一袭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途。他孤身赶路,从未发现在他的一掌之外躺着另外一个绝望的灵魂。
男人踩过积雪落下宽大的脚印和一句叹息:“呵,貔貅。”他身上的蓑衣夹杂着积雪,结成铁板一般厚实坚固的冰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