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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北魏屯兵五十万,将列千员,存粮千顷,直扣我波峪关,且北魏天性凶残,所到之处,伏尸千里,血流成河,今北魏烈帝为其太子求取我嫡公主,门当户对又可解波峪关之围,有何不可?”平陵御定睛望去,这学子着一身深褐色的粗布麻衣,鹄面鸠形,面色姜黄,看来也是常年挨饿受冻的,只是听他言语表面上看来倒是冠冕堂皇,可到底倒显出几分贪生怕死来。
又听得旁人言语方知此人姓胥名蔚,表字立名,父亲原本也是丹阳城中三十多年前有名的狂生,一手书画剑走偏锋用笔诡奇也是开创一门字画的大家,谁料到一朝得子于儿子洗三那日欢喜怀了,喝了许多酒一头醉死在自家院子里,而他的母亲陈氏原本是蜀州陈家嫡系的庶女,性子软弱绵软容易被糊弄,却又固执骄傲死活不愿向主母求救,等娘家人插手还不愿意说是带坏了儿子,只守着儿子死读书,日子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后来胥蔚中了秀才又求娶了丹阳城庄家庶出的小姐,如今也就依附着庄家过活。
“胥兄此言差矣,国家养士数百年,如今兵戈乱起,正是吾辈奋死杀敌以报圣恩之时,焉能将一国安危系于一弱质妇人?岂非羞煞吾等儿郎!”说话的小郎君着大红遍地金的圆领袍,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发间缠绕着彩色的丝绦,他看上去年岁颇小,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这个年龄最是血气方刚,又加上他容颜生得好,穿着这衣裳就更为讨喜,因此一席话出口周围就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这小少年见状也不由得意洋洋的昂着脑袋,倒是一副斗胜了的小公鸡的模样。
平陵御如今瞧着这小公子的样子甚是好笑,不由向旁人打听,原来这小郎君正是蜀州陈家嫡支的小公子陈讯,如今将将十六,性子最是活泼,陈家是传世的诗书大家,族中子弟多走文路,然而这陈讯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当初他抓周的时候就将满桌的印章、书籍、笔墨纸砚、算盘……都丢到一旁,却抓了一个头盔,当时就把陈家当家的郎君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结果在之后的年岁里陈讯小郎君也没有辜负自己当初抓周时候所抓的头盔果然是一路朝着武将的路子狂奔不回头,即使是陈家当家的郎君从最初的抄书、罚跪祠堂当最后的动用棍棒都没能让这小爷转圜了心思。
“陈小公子可知若是我大秦出兵,北魏悍勇,兵力几何相当?又令何人为将?又有自升平十五年到今日三年大旱,国库不丰,粮草从何出?”胥蔚冷笑道,“莫不是在小公子眼中我大秦的兵士都是民如草芥,活该给小公子那意气之争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那些脚底枯骨?”
“你胡说八道!”陈讯怫然变色,“若尔等书生,集全家之力供养,专攻文墨,少年时候为赋新词强说愁,及至年老,有著述等身者十不足一,上不能保国安民下不能顾念家小,实乃腐儒!迂才!蠹虫!”
“你……”胥蔚气的面皮通红,他平生最恨的有二,一是父亲早亡,留他们孤儿寡母也就罢了,然而舅家不慈,落井下石,幼时孤苦无依,原本该是世家子弟却连一般的寒门子弟也不如;二是他早过而立之年,然而正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依附着庄家过活,他的妻子庄氏秉性傲慢,不仅不敬寡母,而且对自己呼来喝去毫无尊重可言,就连他如今十岁的儿子胥彦对自己这个父亲也多有瞧不上,如今死穴被戳中,血气上涌,像那等欲要噬人的猛兽。
“且无君子之风,气量狭隘,目光短浅,焉知那北魏乃凶悍的猛兽,其意图染指天下,野心昭昭,非是我朝嫡公主下嫁就能解此危机。”那陈姓小郎君见他这般怒发冲冠的模样不仅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朗声道,“就如同与猛兽对峙,此消彼长,若真以嫡公主相许才是让北魏认为我大秦无骨,日后步步紧逼,蚕食边境,这等罪责,尔等可担负得起!”
“过犹不及。”平陵御看着这小郎君一席话掷地有声不由轻声道。
“哦,这位郎君不这样看?”
平陵御闻言转头一头,却见站在自己身旁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着银白底子缕金竹叶纹样的大氅,头戴玉冠,容貌整丽,光映照人,朗朗如日月入怀:“只是一些浅见罢了。”
“这登荣台本是各抒己见之地,小郎君不愿意出风头,可终究一日是要入世,如今世人好辩才,小郎君要早日熟悉才是!”那青年见他虽然衣着落魄,然而举世姿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行至之间风姿肃肃,不似世中人,又见他年龄偏幼,与家中幼弟相似,不由生出爱屋及乌的心思,当即出言提点。
平陵御一时间被对方容貌所摄,要知道魏晋盛产美男子,他前世见过不少,再见眼前之人仍旧有一种珠玉在侧的感觉,又加之对方温言款款,虽然有交浅言深的嫌疑,但是平陵御偷偷在心头默念进度条,对方搭话的瞬间进度条上涨了百分之二再加上方才听得对方辩论上涨的百分之十,如今就有百分之八就可完成任务,他也就不吝惜跟对方多多搭话了。
“嫡公主是否北行和亲,概因北魏兵强马壮以势相要挟,要破此局,我倒是想到三条计策。”两人带着随从便在步行数里内的清风茶馆要了一个包厢,一路过来平陵御不着痕迹的从对方口中套取北魏的消息,此时见对方问道不由淡淡一笑,“如今北魏烈帝膝下十子,各自为政,且北魏不弱我大秦重嫡庶之分,太子为烈帝第七子,前有六个胞兄,且各个在北魏军中手握重权,若以嫡公主相许然则在随行车马中备以死士,于婚姻之后诛杀太子,北魏内乱即起,定然无暇南顾。”对方一时之间目瞪口呆,竟然没想到这样阴毒的法子就被这小少年轻轻巧巧的说出来。
“然而此举终究失以阴毒,一旦事败,必然是北魏举倾国之力南下,此等罪责非我等小民可担。”自从来了这间茶馆系统的进度条再次往前挑了百分之二,平陵御见状心头欢喜,倒是一点儿都不隐藏,当即干干净净说了一通,“说到底北魏求亲于嫡公主终究是打我大秦面子,而宇文皇后缠绵病榻多年到可使得一计拖字诀,言及公主侍母至孝,曾于佛前发宏愿愿在佛前带发修行以求母亲身体康健,那北魏上下皆是佛家信徒,定然不会不允许,如若不允,到那时候择一掖庭罪臣之后予以和亲北魏,倒也能拖延几年时间。”
这一计说完平陵御又瞧了瞧进度条只剩下百分之三,不由眉开眼笑道:“再观我朝,受三年天灾,国库少粮,然而民间藏富,何不令诸多世家号召捐款,民间巨贾响应,定然能凑集军费,然而这虽然是有男儿血性,但不知我朝边军军力如何,故此放在最后一条。”
随着平陵御话音一落,进度条卡死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再不肯进一步,他不由暗中翻了个白眼儿,“说道这里还不晓得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陈诩,台上陈讯为在下胞弟。”陈诩微微一笑。
一瞬间,平陵御只觉得眼前繁花盛开,更让他开心的是进度条终于到了百分之一百,也就是说他随时能够获得原主的记忆,这对他活下去不得不说是一份很好的奖励!
第五章 记忆()
若是在以往平陵御还是愿意跟蜀州陈家的大公子结交一番,世家子的圈子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尤其是他背负着的是谋士养成系统,能养得起谋士的都不是一般人,他自然也需要在这个圈子里打出名声来,但是在看到进度条到达百分之百的时候脑海中他就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去得到这一份奖励,毕竟他终究是要将霜降和白露带在身边的,长此以往非穿帮不可,说句难听的,他自己叫平陵御,可是原主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他却是不知道,要是日后再有什么旧识碰见了,尤其是对方的家族情况,他却是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要命的。
当即召唤着两个孩子带着忧心忡忡的新买的奴仆上了回到居所的小木船。
那时正在午后,阳光直射在水面上,鳞鳞水波反射着耀眼的光线,晃得人眼睛都是疼的,平陵御斜靠在船舱里,表面上看来他是疲倦了睡过去,只有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其实在接受原主的记忆。
原主倒是跟他本名一样,都叫平陵御,原本是青州人,祖上也曾在东秦做过御史,却因为性子耿介迂腐而被撸了官身,回到青州置办下宅子和田地做了一回耕读传家的人,但是平陵家多出奇葩,都说父母在不远游,然而平陵御的爷爷却是例外,他早年发下宏愿势必走遍九州,在二十岁娶亲生下长子之后他就丢下父母高堂、娇妻幼子径直去游历,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餐露宿,这个愿望还真的让他实现了,证明则是在原主的书房里呆着的九州详尽的地图,丝帛的地图垒起来足足有数尺高以及重达数百斤的各地民俗的记录。
而平陵御的父亲也是个奇葩,他幼年时候因为没有父亲管教,便喜欢跟着城郊道观里法号归一的道士玩耍,用后世的话说,归一就是个愤青。
原来在先帝时候,先帝一心向道,国事大小均通过问询道士占卜而为,后来又大肆在东秦各地耗费巨资修建道馆,且花费诸多银钱于全国各地奉养道士,以致百姓当中每十人便有一人是道士,且道家道义并不禁人伦,各地官员有曲意逢迎的多搜刮当地十五六岁的少女进献道长,以供其双修。这个愤青径直上书先帝,折子内容论述了道教十祸,就差指着先帝的鼻子骂对方的行为再这样下去就是亡国,然而这个崇尚修道的皇帝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更是一个极端聪明的人,他只是下了一道旨意,让归一出家做了道士,让这个愤怒的御史成为了他最厌恶的人。
于是归一就被发配到青州做了道士。
归一原本是平州谢家的子弟,即使家族对这个直肠子的子弟没办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受苦,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