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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怕儿媳饿着,宁氏不停地给容嫣夹菜。瞧得对面夫人们愕然不已。宁氏想来孤傲的人,居然对儿媳这般殷切,也不知道这容嫣到底好在了哪。
容嫣谢过母亲,方道不必费心照顾她了,便瞧见宫殿里跟在皇后身边的姑姑直奔这边来了,站在二人中间。容嫣以为是来找母亲的,哪知她一开口便道:“您可是左副都御史虞大人的夫人。”容嫣点头,她福身笑道:“皇后娘娘唤您来殿里同坐,夫人,请吧。”
请自己?容嫣觉得莫名其妙。这可是她第一次入宫,谁都不认识更何况是皇后,再说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诰命,何德何能要皇后来请。
她怔住,看了眼身板的宁氏,见宁氏蹙眉微微点头,她只得跟着姑姑去了。
容嫣谨记徐氏和宁氏的嘱咐,沉静施礼,垂目恭谨道:“命妇容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愿娘娘年年岁岁金安,千秋康健。”
皇后点头,笑应了声“坐那吧!”便让姑姑将她安置在东侧靠近主位第三位。
感觉右边人好似一直在盯着自己,她也侧目瞥了一眼,视线对上,原来是首辅荀夫人。她一张脸扭曲着,目光中的嫌恶之意不能瞧出。然容嫣不为所动,依旧坐得四平八稳,心安理得。
皇后请她进来的,她何须要躲。
可她越是镇定,荀夫人越是瞧不顺,思及寺庙的事,心还是堵得慌。那日吃了亏不说,回到府上被荀正卿听闻,给她和荀瑛好顿数落,直道她没个妇人该有的德行,到处惹是生非。
往日这事多得去了,也没瞧他气愤,哪里是德行的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虞墨戈。真不知他堂堂一个首辅,怎就这么忌讳他!
瞧瞧,连皇后也对他的夫人另眼相待。
荀夫人嘀咕,低下一众夫人们也暗自揣度,越发地觉得容嫣秘不可测了。
“都说虞大人宠妻了得,今儿一瞧,虞夫人国色天香,容嫣殊胜,换了本宫都瞧着好不怜人呢。”皇后看着容嫣笑道。
容嫣颌首施礼。“娘娘过奖了,妾身惭愧。”说着,她抬起眼皮看了眼,这才瞧清了皇后的容色。
皇后今年不过二十五岁,虽也是绝色,可瞧着要比实龄沧桑得多。听闻太子去世那年她不过二十一岁,却一夜间华发早生,她是哀痛至深。容嫣不禁起了悲悯之心,不过再望去,皇后的雍容典雅中,除了沉敛再瞧不出其他了。如是,她淡定中那股子母仪天下的气度在她身上散发得淋漓尽致。
仅仅是这双眼容嫣也瞧得出,风轻云淡的表面下,她内心绝不是个简单的。
“虞夫人有孕在身,怕是不能饮酒吧。来人,给虞夫人换了可口的汤来。天热,不若来些酸梅汤吧。”如此细心,可是让容嫣受宠若惊,皇后解释道:“你来之前虞大人便想法寻着我宫里的主管,道是你有孕在身,非要嘱咐仔细照看。既然话到求这了,我能不给他这个面子。真是,这宠妻都宠到我宫里来了。原只知少将军骁勇,在战场运筹帷幄,还不知私下里也是这般细心。”
说着,皇后又笑了。笑得容嫣略窘,而下面的妇人们不禁啧舌。
呵!真是宠妻宠到新境界!不过朝拜而已,又不是领罚。也不知道顾忌着点,谁不知道帝后之间的矛盾,虞墨戈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撒盐么!亏得皇后是个大度,不计较的。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能忍,看来对虞墨戈也颇重视啊
容嫣心里也画着魂儿,唯是淡笑,算过去了。她瞧着眼前的酸梅汤,抿了口,便听闻殿外清越如铃,恍若天籁的声音唤了句。“姐姐,真过意不去,妾身来晚了。”
大伙齐齐望去,门外者纷纷揖礼,容嫣猜到了,这便是皇帝的心头宠,邵贵妃吧。
邵贵妃一入殿,容嫣不禁瞄了她一眼。然仅这一眼,便让她明白为何皇帝宠她久而不衰。邵贵妃是美,而一个美却根本描述不了她的惊艳。有人竟然生得如此明艳逼人,一笑一颦间妩媚得几近于妖,妖媚得网络人心,绵绵得似中了毒似的,看了还想看,想她一直如此才好。
与皇后散发出的雍容气度不同,邵贵妃是一种精致道让人不敢靠近的凌然气场。
邵贵妃淡淡与皇后道了声喝,都未及皇后发声,她兀自坐在了西侧宴席的主位上。就是容嫣好奇的那个位置。原来是她
皇后没说什么,宴席继续。邵贵妃有意地朝对面荀夫人瞥了眼,二人对上,荀夫人眨眼颌首,恭敬举了举酒盅。邵贵妃淡然回了个笑,可霎时间这个笑便僵住了,她陡然瞧见了荀夫人身边的容嫣。
邵氏足够美,美到她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可眼前这位,却不得不让她多看几眼
“这位是”她声音悠扬挑声问。
皇后循视望去,笑道:“是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夫人”
“左副都御史?”邵贵妃不客气地打断了皇后的话。“那可是三品啊,何德何能可以入殿坐在这个位置上。”对容嫣,她也没客气。
“是我请进来的。”皇后淡漠道。“夫人带孕之人,虞大人有求,我便让那个她入门方便照顾。怎么,这也要事先通知妹妹一声吗?”
语气平和,可这话里不无讽刺。不过邵贵妃不介意,脸皮薄在后宫可是熬不住的。她乍听到虞大人微愣了一下,随即欢笑道:“瞧娘娘您说的,听着好似我多不讲理似的。”说着,斟酒自罚,只言是为迟到赔礼。
皇后再没说什么,宴席继续。
教坊司新排了乐舞,容嫣的心思却都在对面邵贵妃身上,听多了她的传言,总是忍不住望向她。
瞧着邵贵妃的心思好似也并不在乐舞上,一手搭在酒壶上,一手捏着白瓷酒杯摆弄,时而上,时而下,心不在焉。忽而,她好似察觉出有人再看她,透过舞者,瞥了一眼,正和容嫣对上。
容嫣一怔,只见邵贵妃唇角蜿蜒媚笑,伶人便隔断了二人的视线,再绕开时,她已经站在皇后面前了。
“敬您杯酒,愿您皇恩永驻”容嫣听不清声音,瞧着邵贵妃的口型,她好似说的是这些。说罢,她给皇后斟了酒
依旧是那白瓷杯,依旧是那翡翠酒壶
容嫣莫名地紧张,心慌乱不已,说不清这感觉从哪而来,唯是盯着二人目光错也不错,像似要把二人看穿了。
皇后始终面带微笑,朝下面扫了眼,视线对上了容嫣,随即笑着朝她颌首,示意她过来。容嫣耐着莫名的忐忑上前。
“邵贵妃身子不适,敬了酒便要回了。今儿你头一次见贵妃,不若也敬贵妃一杯吧。”皇后淡淡道,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姑姑,姑姑把皇后面前的酒递给容嫣。
容嫣有点莫名其妙,皇后唤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给贵妃敬酒?用不着吧,下面那么多命妇,自己无足轻重,为何要让自己敬酒?况且她方才还道自己不宜饮酒的
容嫣不解,却也接了过来。
邵贵妃也纳罕不已,手里的酒杯捏得越发地紧了。她蹙眉看着容嫣,目光稍低落在她手里的酒盅上,随着容嫣渐渐抬起,她目光也跟着一步不离。
容嫣心慌,只觉得这酒杯在手里越发地烫了。犹豫间,方开口唤了声“娘娘”皇后忽而想起什么,懊恼道:“瞧我,忘了你不能饮酒了。”说罢,下意识去接容嫣手里的酒杯,二人谁都没握住,酒洒了出来,浸湿了二人的手。
姑姑赶紧去给皇后擦手,容嫣也紧张地道歉,唯是邵贵妃一脸的冷漠,事不关己
皇后看了眼紧张的容嫣,含笑道:“无碍,是我没拿稳,不管你事。你且先回去吧。”
容嫣迟疑施礼,垂目小步向后挪着退下,然还未回到座位,便听姑姑尖声唤道:“娘娘,您手怎么了!”
威胁()
这一声唤;把殿堂上众人的目光引了去。只见站起的皇后;右手沾了酒的地方红了。姑姑朝着堂中一喝;乐舞皆停;伶人悄无声息地朝外退;不过侍卫把门口围住;哪个也别想离开。
这架势可有点大了;容嫣与贵妃站在皇后面前,三人成为焦点。
宁氏和徐氏在殿外,透过侍卫间的缝隙好似看到了容嫣的身影;登时心都提了起来,冷汗直流。要知道,这可是皇宫啊——
容嫣捏着空酒杯恭谨沉默;贵妃轻哼了声;事不关己地拎着翡翠酒壶,摇曳转身而去。
“贵妃娘娘请留步!”锦瑟姑姑冷漠道。
贵妃扭头剜了她一眼;妩媚中透着阴柔的狠厉。可锦瑟不为所动;接过容嫣手里的酒杯;上前几步讨贵妃的酒壶。
邵贵妃这会儿算明白了。瞪着锦瑟姑姑斥道:“什么意思?皇后娘娘不过红了手而已;你讨我酒壶作甚?难不成她手红;还与我这酒有关。呵;这是怀疑我下毒了?”她目光冷冽地瞟着皇后,一字一顿道。
说罢,目光倏然一转;对上了身侧席位上的昱荣郡主。昱荣吓了一跳;却见贵妃一把夺走了她面前的酒盅,把里面的半盅酒一扬,随即举起手中的翡翠酒壶斟满,在睽睽众目下一饮而尽。
她把酒盅口朝着淡然的皇后,冷道:“如何?”
众人惊讶于邵贵妃的洒脱,可皇后表情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如神祗般地镇定。锦瑟却笑不上眼地对着邵贵妃施礼,从容道:“即便如此,奴婢仍是需要您的酒壶。”
邵贵妃怔住!随即秀眉一拧,咬牙切齿地道了句:“拿去!”便将那壶递了过去。
锦瑟伸手去接,还没碰到,只听一声脆响,酒壶坠地,碎了。
酒液沿着宝相花栽绒地毯流淌,可没流多远,便被宁夏编织的这张厚重的地毯吞浸了,寻不着痕迹。
邵贵妃凤眼微眯,眼尾张扬地上挑,挑衅地得看着锦瑟,及她身后那个稳坐于主位上的后宫之主。
到底她是皇帝的宠妃,嚣张惯了,没人奈何得了她。
锦瑟咬紧牙关,袖笼里的拳捏紧了,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