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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贵妃凤眼微眯,眼尾张扬地上挑,挑衅地得看着锦瑟,及她身后那个稳坐于主位上的后宫之主。
到底她是皇帝的宠妃,嚣张惯了,没人奈何得了她。
锦瑟咬紧牙关,袖笼里的拳捏紧了,大喊一声:“传太医!”
好好的千秋宴被搅得气氛冷如腊月寒霜,皇后示意容嫣坐。不过邵贵妃还站在,容嫣不至于不懂礼数,站在一侧静候。
太医来了后,检查了皇后的手,又捡起容嫣的酒杯及锦瑟送上来的破碎翡翠壶碎片嗅了嗅,中指蘸了些尝尝,登时眉头皱起,肃然道:
“这酒里加了生南星。”
生南星?容嫣可不懂这些,但瞧着贵妃突变的脸色,她也觉得不好。
“生南星微苦,虽有毒但毒性小,是祛风祛风止痉,活血化瘀的良药。少服无碍,更何况只是皮肤接触,按理不该如此”太医喃喃道。
皇后闻言长出了口气,淡然道:“常人服用有益,可对我不行,我自幼便服不了这剂药,儿时险些因此丧命。起初是服用不得,自打嫁入端王府有了小世子后,更是连碰都碰不得了。”
“没能将皇后药物禁忌谨记于心,下官失职,请皇后降罪。”太医叩拜惶恐道。
“这怨不得大人。”皇后淡笑,示意他起身。“都是早些年在王府发生的事了,入宫后你未能了解也情有可原,不知者无罪,不怪你。倒是贵妃你”话未完,她撩起眼皮瞥着邵贵妃。
不知者无罪,知者甚至是故意为之者,岂不是罪无可赦了?
这仅仅是碰到了手,若饮下去,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邵贵妃虽地位不如皇后,她可是比皇后还早两年入的端王府呢。但凡留点心,这事她不可能不知,何况她向来将皇后视为眼中钉。
且不说这些,方才她神情忽变的那一瞬,便已经说明一切了,她是知道的
“不是我!这生南星不是我放酒中的。”邵贵妃解释道。
皇后盯着她不语,目光锐利到让人有种赤裸裸暴露在她面前的感觉。邵贵妃眉头紧蹙,急了。“酒是我斟的,可这不是我放的,还说不上是谁蓄意陷害。”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皇后淡然道,“你若觉得咱们可以彻查!”
“我说了不是我!”邵贵妃大声喝道,随即神色一冷。“你若是不信,那便请皇帝来评评理!”
“好。”皇后应声,语气平静得可怕。“不必请他,你我同去建极殿!”说罢,由小宫女搀扶着从主位上走下来。
这事可大可小,事件未清晰前,众人自然都走不了。皇后谅容嫣有孕,遣她回宁氏身边稍作歇息。可邵贵妃不干了,吼道:“她也得去!她也逃不了干系!”
容嫣心惊,却也反驳不得。倒是皇后哼笑道:“怎么?还想找个人推脱吗?酒是你斟的,是锦瑟递给她的,她可有机会?况且你手里的翡翠壶她更是连碰都没碰到。”
这些邵贵妃何尝不懂,无言以对。还不如这酒直接让皇后喝掉呢!如是更省心!她冷瞪了容嫣一眼朝门外去了。
皇后款款而下,经过容嫣身边,贴在她耳边用只她能听到是声音道了句“谢谢。”便头也没回也去了。
人虽走了,可众人一个个还是忐忑不安。那可是皇后啊,她的安危系于一国,谁若想害她,不要说自己的命不用要了,怕是九族也不保啊。
容嫣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这不是个现代法治社会,如果一旦牵扯后宫隐私,皇室随便找个人出来承担这一切,她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好在事发生在今日,众目昭彰,这么多人的嘴可没办法堵。只怕皇帝想包庇贵妃也难了
想到皇后方才的那句“谢谢”,和所经历的一切,容嫣莫名心凉,冷飕飕地。
见她呆愣不语,宁氏以为她吓着了,揽着她肩悄悄安慰。容嫣笑笑。
“没事。”她淡淡道了句。直觉告诉她,不仅她没事,今儿谁都不会有事,除了邵贵妃
若不其然,匆匆一个时辰,锦瑟姑姑便带着御前的人来了,言道大家受惊,请各位回去。昱荣郡主忍不住问了锦瑟两句。
锦瑟冷笑,道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便再没言其他了。
不过这一句,大伙都懂了
宫中的事传得可倒是快,还未出宫门便瞧见迎上来的虞墨戈,他久侯多时了。见到妻子奔了过来,细细端详,问道:“可还好。”容嫣莞尔,安然道:“好。”
虞墨戈瞧她脸色无甚惊色,点了点头,又与祖母和母亲招呼,带着一家人回去了
这一日,过的心惊肉跳,于容嫣而言像似做了个梦。杨嬷嬷更是没把胆子吓破了,入夜给她备了水,要为她洗洗晦气,从里到外都换了个遍。
刚从净室出来容嫣只穿了单薄的寝衣,有点凉。她回稍间时虞墨戈正在桌前写着什么,瞧她缩着肩进来,他捞起架子上了衣衫两步迎了上去,一把将她裹进来。
动作迅速得容嫣怔住了,随即瞧着托地的长衫,噗地笑了。他拿的是他自己衣服。
虞墨戈可不觉得好笑,蓦地将她抱起,送到了拔步床里。他轻轻把她放下,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似的,眉心凝重,眸中的疼惜浓得化不开。容嫣不解,伸手抚平他的眉头问道:“怎么了?”
背对着灯光,他英挺的轮廓越发清寂落寞,容嫣好不心疼。他长叹一声,低声道:“没事。”
不可能没事。容嫣拉着他不叫他走,他只得暗了灯陪她躺下来。抚着容嫣枕在自己胸口的头,他平静道:“给我讲讲今儿的事吧。”
容嫣想抬头看他一眼,却被他阻止了,她只得躺在他怀里默默讲来。
“那酒是我故意洒的。”讲到最后,她补了句。“我就是觉得哪不对,贵妃拿着那酒摆弄了许久却没喝一口。其实我也没想管这些,可若皇后真的的出了事,只怕我们这些人都逃不了干系。好在皇后看了我一眼,召唤我过去了”
“所以她给你喝了?”虞墨戈问道,声音寒凉。
容嫣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自己能看出那酒有问题,皇后便看不出来吗?
“是,不过她还是要回去了。所以趁她接手的机会,我佯做没拿稳,把酒洒了。”这便是为何皇后会对她说那声“谢谢”。“亏得是洒在手上了,不然皇后若是饮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邵贵妃这一举,太糊涂了。”容嫣感叹道。
头顶上,虞墨戈冷清清地道了句:“不是她糊涂,是有人太精明了。”
容嫣忍不住了,猛然坐起来,许是太急,肚子有些不舒服,毕竟今儿折腾了一日了。虞墨戈紧张地拉她躺下,温柔的大手抚在了她的小腹上,温柔嗔道:“轻点。”
她却拉着他问道:“这话怎说?”
虞墨戈盯着她不语,眸色越来越深,深不见底。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能走到今日邵贵妃可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你的意思是,这酒里的药是皇后自己下的?”她压低声音问。他依旧不语,她彻底明白了。
皇后好计啊,赶上这么个日子,这么隆重的场面,所有人都可以作为贵妃害她的证人,即便贵妃是冤枉的,也不会有人信。毕竟是她亲手斟酒,酒从她壶里而来,她又是在场唯一知道皇后接触不得生南星的人
这么多证人,即便皇帝想要包庇贵妃也不行了。他可以一意孤行,但逃不过内阁的上谏。
贵妃这罪,是妥妥地坐实了。
所以,自己也不过是皇后的一颗棋子而已,只是她不理解的是,自己这颗棋子太无足轻重了,她丝毫没看到自己作用所在。即便自己不洒那杯酒,她也有办法躲开的。
她想不懂,是因为她不清楚自己夫君与他们之间的纠葛
虞墨戈就知道皇后急着封容嫣诰命必有所图。他今儿如何也没想到她会让三品之上的诰命夫人全部留下,待他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后宫外臣不可入。
所以,他连容嫣会参加千秋宴都不曾知晓,如何会嘱咐内臣加以关照?这更是不可能。
她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虞墨戈是站在皇后,站在大皇子陈湛这侧的。她越是与容嫣亲密,越是可以增加他与荀正卿之间的隔阂。
生南星,那不仅仅是皇后的禁忌,也是一剂滑胎药,如果容嫣喝了,那贵妃的罪孽便又深了一层。不过皇后不是心思简单的,她知道他能看破这一切,所以把酒讨了回来。并且以此来告诫虞墨戈,他以及他身边人,都逃不过她的掌控。生死,只是她一念间的事。
不要说重生以来,就是上辈子虞墨戈也从不知怕为何物,可如今他真的怕了。苟存于世四十年,他第一次有了种被人捏住的感觉。
如果今儿不是妻子把酒故意洒落,好真不知皇后接下来会做出何事来
他最不愿见的便是把她卷进来,可她到底还是被卷进来了。
虞墨戈低头看着妻子,眼中潮起汐落,风卷云涌,可终了还是安奈了下来。他默默拉起她的小手,亲了亲,含混道:“对不起。”
“什么?”容嫣不解问。
“没什么。”他亲了亲她额头笑道。“日后我会保护好你,定不会让今儿的事再发生了。”
这种事,真能避免得了的吗?不过容嫣还是甜然而笑,抱着他朝他怀里钻了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好不安心。
即便他不说,她也知道这一切没那么简单。可是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贵妃欲图谋害皇后的消息便传遍京城每个角落,成为坊间最热的话题。不过到底涉及皇室,没人敢大肆宣扬,于是便成了平静下的波涛暗涌。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把这件事和国本之争扯上关系,关于贵妃谋权的檄文在文人之间传播。
贵妃已被禁足,罪名始终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