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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必再提,都过去了。”秦晏之淡淡应。
“过去了?如果真过去了你怎会不碰容嫣。”
见儿子眉宇微拢,就知道还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婚前容嫣去闹那一场,汝芸也不会羞愤而嫁,最后落个郁郁而终,你到底还是记恨她”
韩氏叹声,喝了口茶。
“不能都怪容嫣。”
韩氏握茶的手僵住,她惊讶地看着儿子。这么多年他一直耿耿于怀,眼下竟说不怪她,他原谅她了?
“你不恨她了吗?”
“想恨,但没资格。”秦晏之看着地上的珠子沉静道。“我今儿才想明白,不管是你或是我,之所以做出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我们从来没把她的位置摆正过。你从不把她当做秦家媳妇,我也从没把她当做妻子。可她就是
站在她的位置,她所作的一切不是没有理由不管是当初去和汝芸闹,还是今日的反抗,都是她应该的。许方式不对,但你我都没有资格责备她,她只是在为自己争取”
见母亲神色茫然,秦晏之知道她没懂。不懂便不懂吧,他也是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一切。
“我来只想跟您说,您是我母亲我会替您向祖父和父亲求情,但这不意味着我原谅你了。”
“原谅?”韩氏惊讶。“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恨我?我都是为了你”
“您只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罢了。我已决心和汝芸断了,可容嫣还是莽撞地去找了她,出言指责使她羞愤而终。这我不能接受,一直怀怨。可我只看到了结果却没想过原因。就算容嫣还小正处在冲动的年纪,可以她的性格没人激怒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而激怒她的人除了您还会有谁,您是想一石二鸟,既让汝芸死心,又让容嫣知难而退
如果我能早些时候想清楚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这事归根结底错在我,我不怨您。可您害容嫣我绝对不能接受,不管我喜欢她还是恨她,她都是我妻子。甚至连她生病您都不肯告诉我,您不该这么对她。我不能原谅您。”
韩氏彻底懵了。她想不通,容嫣害死汝芸他可以接受,那么自己伤害容嫣他便不能接受,在他心里到底谁更重要。她想起要他纳尤氏时,他如何都不肯,是她拿容嫣无后为由要休掉她,他才同意的。他就这么怕她休了容嫣
一层层迷雾被拨开,韩氏突然懂了。她看向儿子,目光前所未有地平静。她终于看清他的心了,也看清了他心里揣着的那个人,只是他自己还看不清罢了。
算了。如他所言,一切都过去了。
韩氏跪在佛前阖上了双目。“我不需要你原谅,你走吧”
入夜,秦晏之睡得不安稳,久违的梦再次出现。穿着一身撒花袄裙的豆蔻少女在他眼前晃,趁人不注意偷偷朝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贴在他耳边声音甜软道:“二哥,甜不甜?”
他抿笑点头。“甜。”然再抬头他对上的不是汝芸,而是容嫣澄澈的双眸。那双眸子比她手中的葡萄还黑,水灵灵的,满是羞怯。
“晏之,甜不甜”
秦晏之醒了,蓦地起身坐在床边,单手扶额遮住了酸痛的双眼。多少次了,他每每梦到汝芸,可最后出现的都是容嫣那的张脸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莫名有点心酸。往昔她便是独自一人守在这等他吗?他偏头看向床上的双人连理鸳鸯枕头,还是成亲时那只,她枕了五年都没换过。
成亲那日他得知汝芸病逝的消息,喜酒喝成了丧酒。洞房里,熏醉的他冷眼看着她服侍自己,解衣,洗漱,梳头,最后搀他上床
汝芸没了,她竟然还可以安心地做这一切。愤怒之下秦晏之将她推到在床猛然压了下来。她不是想要吗,给她!给她身份,给她地位,什么都可以给她,就是不给她他自己!
她毁了汝芸,他也要毁了她
他动作疯狂,直到肌肤相触才发现她在抖,满眼惊慌泪流不止。秦晏之惊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心莫名地震痛。她那么小,小小的两条锁骨因为哭而不停地起伏,楚楚可怜,水濛濛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祈求。
她刚及笄,可来到这个世上也不过才十四个年头,不该被人这样对待。明明是她的错,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是个禽兽,这种矛盾的心里让他不知所措。
他还是放开她了,给她拉上被子,二人背对躺了一夜,天还没亮他便走了。这一走,两人稍间一个次间一个,再没同屋过
不对,他回过。两年前他回过一次,那日回通州与友人相聚他喝醉了,鬼使神差地闯进了稍间。看到床上熟睡的她突然不想走了,那一刻他就想躺在她身边。
为什么不能躺呢,这是他的家,是他的新房,眼前熟睡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理所应当留下。
于是他真的躺下了,伸臂将她抱在怀里。三年了,她长了许多可还是那么软。他很奇怪自己还记得她的感觉,更奇怪这感觉并没那么让他讨厌,甚至是心安。
他就这么睡了,可第二天睁开眼睛怀里什么都没有,床上也没有。他起身去了次间才看到蜷在罗汉床上的容嫣
昨晚就是个梦,这才是两人应该有的相处方式。
其实他们早就该走到和离这步了。他以为是容嫣不放手,其实真正放不开的是他。她比自己要淡然得多。
他还记得成婚第一年他偶得一只胭脂水送了她,她当做宝贝,睡觉吃饭连洗澡都带着。可今儿却不见了,她腕上只带了只墨玉镯子,颜色深邃幽凉亦如她现在这个人。
秦晏之去了书房,打开多宝阁下面的一只木箱,拿出压在下面的中衣。他翻开,袖口有一只颜色淡淡的朝颜花
“大人,你怎起了?”随从陈寄见书房灯亮,跟了来。
见秦晏之没应,看了看他手里的中衣,又道:“明个出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个您可是要带着?可要小人帮你收上?”
秦晏之指腹再次摩挲着那朵花,沉思久久,终了递了出去。
“拿去扔了吧。”
五年了,他该放手了
初三容嫣带容炀离开,知道此行已定可还是担心会出岔子,族长和几位长辈打算亲自来送。
容嫣东西早就已经收拾好了,稳坐在正堂上等着送行的人来。待族长和长辈们到齐,她一一施礼,不疾不徐,瞧上去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梁氏心下不宁,她昨晚上听闻万氏冒然去了秦府,是容嫣把她找回来的,本以为会闹翻天可两人安安静静好不融洽,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嫣儿,时间不早了。你舅父的人已经来了,你去吧。”梁氏劝道。
容嫣笑笑,摆手道:“祖母不急,还有事没说呢,说完再走。”
梁氏心头不禁一悠,看了眼同样茫然的万氏,试探道:“嫣儿啊,还有什么事?”
容嫣敛容,眼皮低垂沉思了会。忽而抬头对着族长了句道:
“我要分家!”
这一句有如惊雷,方才还热闹的正堂霎时鸦雀无声。
“胡闹!”没待梁氏言语,容仲琨先喝声了。
意料之中。最怕分家的便是他了。
容仲琨能不计收入地安心作画便是因为占了大房的产业——田地和两间成衣铺子。这是容伯瑀入京前交于他的,二十年了没人提过,潜移默化已成了二房的财产。可一旦分家计较起来,那地契房产上可都是容伯瑀的名字,就算不给容嫣,那也是容炀的。
靠这二房才勉强生活,若连这都没有了拿什么养活一家子。
经了前事梁氏有了教训,她耐着脾气问道:“为何要分家?”
这话一出,族长也捋须点了点头。容嫣看了眼万氏,凛声道:“二房容不下容炀大家有目共睹,可如今连我都卖了若还不分家等着你们把我姐弟二人榨干吗!”
“嫣儿,这话过分了。”族长皱眉道。什么卖了,什么榨干
“话过分,可没他们做出的事过分!”容嫣冷道了声。随即把昨个万氏如何去秦府,如何与韩氏对峙,如何厚着脸皮向他们讨钱的过程统统道来——只是没提万氏胡闹的真正理由。
“‘您开个价,看看你们容家大小姐到底值多少钱!’二婶母你敢说这不是秦家二夫人的原话?”
万氏愣了。而众人更惊,连这话都说得出,这秦家是如何看容家的!
“为了这些钱连脸面都不要了,您不要您万家的脸,我还要我们容家的脸!”容嫣大喝一声,把万氏惊了一跳。
“你胡说!没有!”
“没有?”容嫣冷笑。“秦府昨个出的钱您收没?您全部留下,可给我一分了?”
“那是你不要!”
呵。不打自招了吧!
万氏脸皮从白到红最后绿得阴森,牙根都快咬断了,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就知没那好事,偏一次次地上她的当!
她悔,众人却狠盯着她恨不能啐她一口。脸皮厚到什么程度能做出这种事来,容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族长戳着拐杖对着梁氏厉道:“弟妹,你做家长的也该管管了吧。之前再如何闹也是在自家人面前,如今闹到外面这哎!”
梁氏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把万大夫揪出来问问,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除了钱眼里还有其他吗!这一闹,容家脸丢尽了不说,就是再想让容嫣回秦府也开不开这口了!丧门星啊!
梁氏脸黑得可怕,族长也气得一声接着一声地叹。
然这还没完呢
“我要分家,必须分。他们从没把我们当家人,我为何还要把他们当家人。二房如何待容炀的您也看见了,临了临了竟还开口和我们讨抚养的费用!”说着,容嫣把万氏当初列的单子展了出来,众人鄙夷。这心还能不能再黑了,她还真是要把人家姐弟榨干啊!人家没和她讨医药费用便不错了。
怒到极致,族长声线变冷,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