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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心尖上的人儿……我可听说了,祁寒素来不喜刘备等人,与之有嫌隙。你若听他所言,只怕会碍你大事……”
赵云道:“祁寒不是那等因私废公之人。他不会因个人好恶阻我前行。阿兄,待你多了解他些,便会知晓他有多么的……”
“好了,别夸了,”赵义白了他一眼,不耐地摆手。握剑挑起地毯上碎裂的陶壶,在壶鼻上轻轻转动,眸光沉沉有所思,道,“阿弟,春秋鲍叔牙曾言,立大功者,不拘小节。儿女情长你且放一边,多多考虑正事要紧。”
赵云躬声应下,又与赵义闲聊了几句,这才带着一身冷汗退了出去。
他神不守舍地去了灶间,亲手给祁寒烧了早餐送去。因误了晨练,便在房中独自待了半日。
不知为何,被赵义戳穿心思这事,在赵云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他只觉积郁难开,午后纵马在校场挥汗如雨,仍觉骨鲠在喉,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暗踌躇异志存笃,费思量情意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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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传捷大胜,这便有些骄了。接连宴了数日,直将徐州郡县远近亲疏的官员,全请了个遍,都来席面作乐。
祁寒白日混迹浮云部中,早校至晌午,跟随赵云练习弓马骑射,因这一阵奔波劳累,旧伤未愈,身体积弱,隐有寒疾爆发之象,赵云便不准他多练,旦觉身上泌出薄汗便即罢休。午后祁寒则带领浮云部众人,照着太平要术精要上所书的法门,布阵练兵。待到灯火初上,正是吕布开宴之机,众人便去赴宴吃喝一顿,夜里在府邸歇下,日子倒是过得充实紧凑。
吕布私底下极想见祁寒,一来倾吐心意,二来欲将那夜之事说个清楚明白。但每每著人传讯,或呈递书信,祁寒都推拒不去。晚宴时分倒能见着,却是与赵云坐在一处的。那二人神态亲昵,密不可分,样貌气度皆是一流,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侣,外人根本无法插足,看得吕布越发气闷郁卒。
他明知道祁寒是有意在躲避自己,却偏偏无计可施。
强行逼迫,只怕适得其反,惹得祁寒怨恨。徐徐图之,又觉情意日盛,心痒难搔,一刻也等不下去。更何况,祁寒身旁还有个强(情)敌在伺,越发令吕布感到危机深重。
想他吕布活了二十九个年头,竟是头一次如此在意一个人,好似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年,进退失据,无从下手。
这事私密,又是吕布心中从未有过的酸软情愫,竟无从找谋臣商议对策,他因而憋在心里,只好在每日宴上,隔了数丈之遥,拿得一双贼眼偷偷打量祁寒,藉此聊慰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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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时当仲冬,寒蕙披霜,天上飘飘荡荡落起霰来。
浮云部士卒们歇了军阵,回营寨忙碌去了。送走丈八孔莲等人,祁寒独自骑在马上,远远落于大队之后,纵目四合,但见天色灰蒙,暮夜渐离。旷野无边无际,惟有黄壤衰草,阵阵归鸦。
不远处的营帐缀在枯黄色的草野之上,点点孤烟野火,马声卒走,却是一片荒凉寂寞之感。他蓦地便想起了那日攻打山阳国,与兖州军杀成一片,战火燎原,兵戎染血,哀声遍野的景况。
祁寒心中一阵悸动。不由长声吟叹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话音未落,身下的小红马突地咴嘶了一声,几分兴奋。祁寒诧然回头,正见赵云跨着玉雪龙,不知何时起已到了他身旁,一双幽深的黑眸沉沉望着他。
“这是什么词?恁地苍凉豪壮。”赵云道。
祁寒心想,这是后世辛稼轩大人的词,却不好说与你听。
便一笑道:“这辞是一名隐世大家所做。他见莽莽神州沦于战火,规复难期,百战余生,兀尔慷慨悲歌。”
赵云听了,面上若有所思,只看着他,并不说话。
半晌,赵云心中叹了一声,忽开口道:“阿寒,是否因近日征战用武,你心有所感?”
祁寒眉头轻蹙,手底缰绳控紧,垂下眼帘一时默然。
刚才那一瞬间,心生哀凉,仿佛又回到了烽火凛冽的战场。鼻端似再度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味。残肢断体,血汇成河。全因他去攻打兖州,那些人才这么死了……
男儿征战或一时快意,待到午夜梦回,却又是止不住的心悸。
赵云叹了口气,抬手勾上他肩膀,这般亲密而不过分的动作,仿佛在无声安慰。
从一开始赵云便知道,祁寒与他,并不是同一类人。
他生在战火缭乱里,身负血仇,一步步艰难辛苦地成长起来。从小到大,所见所睹,都是乱世流离,百姓血肉的惨烈。而祁寒不同,他养尊处优,不知疾苦,一看便知是生于簪缨富庶,远离战乱,衣食无忧。他成长得生之毫无艰辛。
赵云心所向往,乃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为了这份志向,须要付出无数人的鲜血,他自己要征战天下,追随明主,亲手终结这乱世。
而祁寒生性淡泊宁静,所追求者唯有安宁无争。当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悲惨,将士们的流血死亡,他很难克制住内心的不适、痛苦和厌恶。
对赵云来说,祁寒所向往的生活,是一份遥不可及的奢侈。
而对祁寒而言,赵云追逐的志向,又何尝不是高山仰止般的血色异梦?
赵云虽然不知道祁寒的真实来历,更不晓得他是来自和平盛世数千年后的一缕精魂,但却早已将自己与祁寒的差别看得一清二楚。
而愈是看得清楚,他便愈是心疼祁寒。
为了他的矢志,祁寒不离不弃,做到这般地步,已是十分艰难了。
按下心中的酸涩怜惜,赵云搭过祁寒的肩,半揽半抱地将人挤在怀中。侧过头,暖热的气息尽吐在祁寒颈子里。便听他用极为轻缓却坚定的声音,如情人呢喃低语一般,沉沉道:“阿寒……待徐州事一了,你便卸甲归隐去吧?”
或回乡归家,或寻个好山好水的地方结庐,总好过跟自己一起,前后无着,颠沛流离,深罹战乱之中。
祁寒原本被他有些暧昧的姿势和语气激得身形微颤,却在下一秒因这句话僵住了身体。
眉头不由轻轻皱了一下。
若非赵云的语气又缓又柔,像是软言相商的感觉,他几乎又要以为对方要赶自己走了。
祁寒一把挣开赵云,扭头横了他一眼,兀见赵云唇角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眼里沉甸甸的情绪,似是关心,又似怜惜。
祁寒不及分辨这些,心中有气不吐不快,凤眸斜睨隐怒道:“赵子龙赵将军,原是这般无信?”
赵云扯唇而笑,望着眼前倔强执拗的少年,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他自然明白祁寒所指。
那日俩人并躺在小沛郊野的山坡上,他心头塞满绵绵情意,只觉前程渺茫,却无可阻他之路。对祁寒正色说过,愿一辈子与他一起,永不离开。
但赵云此刻想的是,若这份誓言是以消耗祁寒的人生和快乐为代价……他宁愿失信。
适才见祁寒孤伶伶凭立马上,一身清寒孑然,仿佛随时会消失化去,口中沉沉念出“满座衣冠似雪,壮士悲歌未彻”时,赵云心头如遭重击,立刻察觉了祁寒内心的压抑和郁郁不乐。
或许他的心事并不只此一件,但仅从这诗句,赵云便知道他对征战之事有多抵触。何况,他还成了这场战争的发起人与指挥。
这感觉令赵云觉得难受。
好比让一个笃信善果的僧侣,却做一名屠夫。他日夜的劳作,必定煎熬。
而任何会让祁寒煎熬、郁卒的事,赵云都不想让它发生。
“阿寒,我不愿失信于你,却更不愿见你郁结。自前日张飞燕加派四千人马过来,浮云部已扩至一万余人。你连日劳累,効智出奇,演阵练兵,心中却并不喜欢。”赵云抬手,拂落粘在祁寒袍上那些细腻如盐的白色雪霰,叹道,“既不喜军戎征战,又何苦为助我栖栖默默,殚思竭虑?若见你形销意损而无动于衷,云办不到。”
祁寒难得听他好大一番解释,心头一暖,适才那点不快登时去了。思绪一转,忽地想到一事,凤眸轻翘,道:“真是如此?只怕是阿云你有了意中人,担忧我成日与你黏在一处,坏了好事,故要赶我走吧?”
那日教授汉隶赵云手书了那句,祁寒便暗猜他有了意中人。后来战事吃紧,他不日便离了徐州,与臧霸一道出征,此事便不及深究。但每每想起,心中便有些惶然不安。
赵云听他突然说到“意中人”三字,眉心登时一跳,仓促间将脸一别,道:“……胡说些什么。我不过是担心你,好言相劝,倒说得我这般不堪。”话落,耳根却是慢慢红了起来。
祁寒一怔,万没料到他不仅没否认,还是这般神态,心头不禁一阵酸涩发凉。
眼底眸光黯了一霎,他脸上却仍噙着笑容:“快说,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赵云心里咯噔一下,耳根“唰”地一下变得滚烫。
目光正对着祁寒脖子里那圈儿雪白柔软的裘毛,喉头不自在地耸动了几下。
我看上的,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个小子。
这话在赵云喉咙里打了两个滚儿,他暗攥拳头,内心犹疑难决。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犹豫都叫辜负。
赵云的犹豫,全因他太在乎祁寒,时时想顾全他。
暗地里也不知设想过多少次,欲将心意向祁寒和盘托出,但每每念及这情世所不容,生怕累及祁寒,便打消了念头。至于祁寒是否会接受他的爱意,赵云已来不及考虑。
赵云本以为对祁寒的感情已到了极致,谁料却还能一步一步加深。
一日看不见了,便难以自持。
适才提议祁寒归隐,赵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