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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咧嘴一笑,一脸神秘。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他将炭笔往桌上一搁,笑嘻嘻走上前来。
拿纸张往赵云眼前一晃:“看!像不像!”见赵云松了左臂,正自揉捏,便狗腿地站到他身后,帮忙按摩起来。
赵云讶异地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描绘,尽是震惊。
灯火昏暗,他仍能辨出那幅图的精妙。祁寒画的乃是在案头睡觉的自己。虽阖着眼睛,但气质卓绝,眉如远山,五官俊秀,就连鬓边的几根发丝亦都清晰可见。
“祁寒,我竟不知你有此能耐!”赵云眼中盛满惊喜,回头正对上祁寒笑眯眯的亮眼,似乎正等待被夸奖。赵云由衷赞叹,“你这画得……竟比铜镜更为清楚真切!”
这个时代的镜子一例都是铜面,还需有钱人才能拥有。虽有磨镜药,可让铜镜照人毫发毕现,但终究是色泽不纯,不够真实明晰。赵云身为男子,虽姿颜瑰伟,却不常照镜打量容貌,此刻陡然见到祁寒所画的自己,只觉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纹理可辨,可说是巧夺天工。最难得的,他居然画出了赵云心中对自己的那种气质判断。
“这个叫素描,”见赵云惊喜震动,祁寒心情大好,感觉这一个多小时的描绘没有白费,他抻了抻微酸的胳膊,“业余时间我挺喜欢绘画的,素描、国画、速写……”
“素描。”赵云点头暗自记住,眼睛却落在画上一瞬不移,最终瞄到落款那枚小小的花纹“寒”字,心念微动,小心翼翼将画纸叠起收入了随身布囊之内。
祁寒见他珍重,便觉开心,揉了肚子嘀咕:“醒时见你睡着了,我知道你累不敢吵你,又饿得睡不着觉,想起白日赏赐的东西里有些纸张,就拿来画着玩分散注意力。”
赵云瞥他肚子一眼,点头:“我也饿了。但飨时已过,不如……”
“我不要吃干粮了!”祁寒大惊,想起伙房那种粗砺难咽的糙饼便没了胃口,连声抗议。
第十三章 〔捉虫〕()
第十三章、郊外有伴自野趣,前情血案更隐忧
*
赵云微怔,看了眼祁寒发白的脸色,心下不忍,暗笑道:“那就不给你吃干粮。”说完,径自从墙上取了弓箭。
祁寒大喜:“子龙可是要去打猎?我也去。”
马厩里,玉雪龙突然警醒过来,见两道黑影蹿入,它吓了一跳正欲嘶鸣,却闻到了主人气味,因此只瞪大了乌亮的眼睛蹬蹬蹄子,任由赵云取了出来。祁寒自从旁边赶了一匹温顺的马骑着。
“我这马性子很烈,马厩的小兵和马匹都被它踢咬过,偏偏不咬你。”
二人并辔前行望城郊奔去,赵云看了眼身下不停往祁寒那边凑的玉雪龙,终于感慨了一声。
“它可能觉得我跟你一样帅,故而亲近。”祁寒笑了,伸手去摸玉雪龙银白的鬃毛,感觉触手舒适,又揉了几把。
“帅?”赵云不解。
祁寒长发被夜风卷起,望着旷野无垠,浩渺朗月,只觉心胸开阔振奋,侧眸朝赵云朗声笑道:“帅,就是美啊,漂亮啊!”
美啊,漂亮。赵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就看了祁寒一眼,然后快速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一路上祁寒心情甚好话也多,赵云也随时附和几句,二人来到南城一片树林中。不知道是赵云打猎经验丰富还是怎地,很快便收获了一大串的野物。
赵云在清溪旁生了火堆,把几只雉鸟去毛架烤,祁寒饿得急了,望着地上的鸟毛都眼冒绿光,快流出哈喇子来。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说话了,只蹲在火堆前方,不停吞咽口水。
赵云看他模样,暗暗好笑,只加紧把鸟肉分成小块串在细枝上,从火上来回翻烤。
祁寒看出赵云烤肉的技术很高,以前可能经常干这事。他翻转的速度角度都非常专业,以确保各个方位都均匀熟透。不一会儿,一阵焦香扑鼻,那种纯天然的烤肉香气溢满四周,令人把持不住。
祁寒迫不及待朝赵云身旁靠去,眼瞳里映着火光闪亮:“子龙,可以了吧,可以吃了。”
“再烤烤。”赵云指了指中间的厚肉。祁寒的脑袋登时耷拉下去。但很快又抬起来,眼睛继续冒光。
终于,当赵云把几根细枝递来,祁寒已是迫不及待,一手拿了水囊,一手烤肉,大嚼狂啖,毫无吃相。赵云看着他似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种模样,他倒记不起祁寒平日优雅吃饭的姿态了,反倒觉得这样的他更为真实亲切。
却不知祁寒这人好面子,当着外人吃饭那肯定是温文有礼的,但私底下却也甚为豪放。此刻腹中饥饿,又头一回吃到赵云亲手烤炙的美味,自然顾不得细嚼慢咽。
祁寒边赞好吃,边表达自己的美好愿景
——希望赵云以后多打些野味来吃。想想今晚不过片刻,就收获了十多只飞禽,他们吃不完,还能带回去赠与他人。孰料赵云却说,今晚能猎到这些,只因乌桓粮仓的大火,惊扰夜鸟,它们绕着烟火在天上盘飞一夜,不敢落地,是以轻易捕捉。北新城周围多是平原丘山,想顿顿吃到野味,很不现实。
祁寒听不进这些因果,含糊地“唔唔”点头,继续大快朵颐。只是过不一会儿,又继续要求赵云以后常常带他打猎。赵云拿他无法,只得笑着应允。
彼时,河畔水光潋滟,月色皎然,静谧安和。
周遭寒气虽凉,却有火堆送热,二人相伴相依吃得无比畅快。趁着夜风,身旁传送来祁寒清越絮语的声音,赵云心中那抹高览走脱的阴郁,也似随风慢慢飘散去了。
……
一晃五日过去,在赵云督促之下,祁寒早晚按时涂药,有时还能得赵云按摩筋骨,那日肋间扯裂的内伤渐又有了复原的迹象。
北新城诸人把祁寒奉为高士,自然尽力善待。易京的公孙瓒听闻战果亦是大喜,连升严纪三级,厚俸嘉赏自不必说。赵云枪挑鞠义,大败高览,名声在外,自然也被大肆奖励。
祁寒的空头官职落到了实处,一次性得了许多金银财物稀罕物品。与赵云同时分到两进宅院,但他已习惯跟赵云一处,两人便一同搬到赵云府上作伴。祁寒自己的房舍,便散与了南城房屋被烧毁的百姓。好在赵云的卧房够大,里头置了双榻屏风,正可供二人休息。
这日祁寒站在城墙上,望向无边天际,又长吁短叹起来。
这一战他原本是为身在公孙帐下的赵云而打,为的是报答他救命之恩。却没想屯粮地遇险,对方又救了他一次,而且,若非赵云投枪相救他说不定还能杀了高览报仇。祁寒每次一想到这个,就莫名心虚,深觉自己拖了赵云后腿。
昨夜子时赵云朝西南方烧了好些纸钱,当夜就醉了酒。
营中众人从未见过他喝醉,祁寒扶了他回去,从酒话里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
原来昨夜是他父母祭日。
十多年前赵云的家在常山真定府赵家庄,家中本颇有家资,称得上富庶乡绅。
某天夜里,一伙自称商旅行客的兖州人,前来落脚借宿,这些行客不是旁人,正是年轻气盛的曹操与其手下。赵父颇具美酒肴肉热情款待,却不料给曹操瞧到了赵云嫂子……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曹操酒醉强辱云嫂,后又杀赵云父母兄弟,共奴婢下人二十七口,只赵云长兄游历在外免于遇难……当时这件灭门惨案在真定府传说一时,乡民感叹赵公仁厚却遭毒手之余,对这件案子也一直迷惑,却无人知晓凶手到底是谁。
赵云为家中幼子其时年幼,夜半被惨况惊醒,仗着天生血性使木棍去打那一干强人,不幸却被高览等人掼入枯井昏死,后被路过的董奉救起(咦好像混进了什么老妖怪之类的东西……)。自此他血仇在身,念兹在兹。牢牢记住的那一干仇人,便是主犯曹操、夏侯等人,以及当时名为高奂的高览。
念及赵云家的惨案,祁寒一阵恻然。
若是旁人事迹,他可能还当故事来听,不过唏嘘感叹几句。偏偏受害者是赵云。一想到他那双沉静清亮的眼睛,祁寒就觉得心头震动,深觉上天残忍。当年那么幼小的孩子,偏让他背负那么凄惨的身世。
“看来,那高览是曹操的卧底……一直潜伏在袁绍那里,竟成了他的河北四庭柱。”
祁寒心头冷笑,转念又想,不管什么四庭柱五庭柱,自作孽不可活,反正过不了多久此人便会伏诛赵云之手。
不经意间想起高览,祁寒脑中便浮现他的脸来,蓦然间,他快意的笑容一滞,记起了那晚的情形———
那晚高览明明可以杀了自己,却在砍死马匹之后突然住手。尔后,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见鬼一般盯着自己,口中喊了一声“公子……怎会是你”,紧跟着,祁寒清楚地看到高览唇角绽开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靠高览脸上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不是杀意不是愤慨而是笑容是笑容啊!
祁寒登时被那笑容惊呆了。不知所措。
直至见高览扑来似要捉他,他才一个激灵,从那怪异的笑容中醒来,提剑便刺。高览见状惊讶的面上写满了失望,却似不愿伤他,竟收了长刀拍马走了……
这几日过得平安喜乐,犹似天下太平。祁寒早忘了这一茬。只是午夜梦回之际,总迷迷糊糊记起乌桓粮仓之战,心底总盘旋着一种莫名的担忧。
可真要让他说清楚那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现在一想,竟是跟高览那诡异的笑容有关。
“他唤我公子,莫非我竟是袁绍细作……”
第十四章 〔捉虫〕()
第十四章、暗自疑不明身份,相见欢独恼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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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览唤我公子,莫非我竟是袁绍那头的细作……”被指派在曹军之中,混迹宛城?
祁寒想着越觉心乱如麻,不由抱住了头。
“怎么了祁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