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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喜好特殊,偏爱自己这种与众不同的样貌。
可这种不容于世的感情,别人不都是默默喜欢就好,他怎么就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口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一个平凡的青年,在朝暮阁里做一个普通的仆役,而他口称喜欢的人,那时却已经是朝暮阁的阁主。
朝暮阁的阁主,不说天下第一,也是世间翘楚。
这样的云寂,并不需要那样的喜欢。
何况他的那种喜欢,谁知道究竟是哪一种。也许就和那个人一样,不过一时兴起,整日里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后来还不是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感到内息波动,云寂连忙凝神运功,将那股纷乱的气息压制了下去。
他所修习的大逍遥诀来历奇特,大成之后寒暑不侵,饮食断绝,血脉都会渐渐寒凉。
开篇的第一行是这么写的:身如冰雪,心若玉石,方能不坠不灭。
这无比神奇的心法,练起来也是艰难无比,历代的朝暮阁主,最后多数都是折在了这功法上头。
云寂未到三十岁,就已经将大逍遥诀练到了第五层,这在历代阁主之中,都是不曾有过的。
但是近来,这种奥妙心法的弊端,似乎正在渐渐显现。
就好比今夜他的心绪纷乱,虽然是因为晏海实在惹人生气,但也不能说丝毫没有自身的原因在。
毕竟这“逍遥”二字,也能做随心所欲来解。
而历代阁主的心得,总结起来,不过就是“节制”二字。
云寂运功行过一个周天,终于使得自己平静了下来。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突然就在不远处,一朵烟花于半空炸裂开来,颜色是代表示警的红色。
残影尚未消解,各处巡视守夜的弟子们,已经齐齐往烟花炸裂之处汇聚而去。
云寂推开长窗,走到回廊之上,远远看着那处。
约莫数十盏气死风灯汇聚到了一处,而后依次散开,三三两两往四面延展。
片刻之后,他听到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脚步听来,显然是李珂。
“阁主!”李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他瞥了一眼那栋并无灯火的小楼,转身走回了屋里。
李珂踏进了屋里,正要说话,却不防看到云寂散发赤足的模样,连忙低下头去。
“启禀阁主。”他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方才有人传讯示警,但待我等赶到之后却并非见到示警之人,现场也并未有搏斗的痕迹。”
“传讯的是哪一个?”
“按照方位及烟花的样式,乃是一名姓叶的女弟子,今夜正是她轮值巡视。”
“不是三人一组吗?”
“同组的另外二人去解手了,因着是男子便避开了她,但也并未走远,相距顶多不过二十丈,但直到示警之前,他们均未曾听到有任何异常响动。”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今些天安排轮值的弟子,武功都还可以。”
“是,这名姓叶的弟子乃是林长老的亲传弟子,为人机警,尤其擅长小巧腾挪的功夫,等闲三五个人困不住她。”
“如此说来,袭击她的人非但一招之内就将她制住,而且竟然凭空消失,连十丈外的人都不曾发现?”云寂沉吟片刻,下了结论:“若是我,勉强能够做到,但毫无痕迹是不可能的。”
“属下已命弟子散开搜寻,相信很快会有结果,除非那人会飞天遁地”
话音未落,又一道红色的传讯烟花炸开,与方才出事的地点距离约莫三四里。
原本分散的一众灯火又迅速聚拢了过去。
在另一面的一处楼阁上,有人也如云寂一般,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
“朝暮阁果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他撇了撇嘴,露出了显眼的酒窝:“看看这些弟子,再想想自己家那些不成器的废物,真是替我爹觉得难过。”
“白兄说的什么话,你们白家如今也是人才济济,堪称中流砥柱。”殷湛与他住在同一处楼里,他们一起被惊动出来查看,白一诺的话就是对着他说的。“假以时日,白家定能撑起半个上京。”
“我之前就听说,端王府的公子湛为人千灵百巧,如今看起来真是一点没错。”白一诺朝他笑了一笑:“虽然我也想如公子湛所说,能在上京有立足之地,但白家到底有多少斤两,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白兄你太过自谦了。”殷湛打了个哈哈:“这世间的有名有姓的名门氏族,除却日渐没落的慕容家和谢家,也就只有北面冰霜城的百里家,南面的湘洲木家和你们江东白家,百里家数代单传人丁不旺又远离上京,我们暂且不论。湘洲木家虽然近些年和上京往来频繁了些,也把女儿送进了后宫,但大家也都知道当今圣上因为高祖时事,对木家始终心有芥蒂。所以这数来数去,如今往后还是你们白家最得圣眷。”
“都是表面风光罢了。”白一诺摇了摇头:“我是把公子湛你当做知己,不想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你看看我们二房里,仗着女儿有几分姿色,得了皇上几日眷宠,便飘飘然不知东西南北,镇日里招猫逗狗,最终才惹来了这等祸事。”
“白兄觉得这是祸事?”
“难不成还是好事?”
殷湛笑了。
“人家在背后说我是白面狐,要我说,这公子湛才真正是只小狐狸,我这么大的时候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傻子。”殷湛告辞之后,白一诺对身边的人说:“这么大点的年纪,心思就这么深,往后可还得了?”
“往后在上京行走,可得防着他点。”最后,他下了结论:“其言多狡,不可信也!”
第39章 三十九()
那名遇袭的女弟子很快就被找到了,或者说,她的尸首很快就被找到了。
朝暮阁上阁中的弟子们,每五年便会有一年是在外历练,几乎每个人都算得上见多识广。
但是就算这样,看到这具尸首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不忍直视,甚至还有与她平日里相识的女弟子当场就哭了出来。
尤其是与她一同轮值的两位弟子,几乎目眦尽裂,悔恨不已。
“奇怪。”裴不易问卫恒:“你遇过吗?”
此时他们二人正在摘星楼的冰室之中,场景和前一天一模一样,只是放在面前的尸首换了一具。
“不曾。”卫恒摇头。
裴不易又转头看向桌子。
遇害的女弟子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整个腰腹血肉模糊,年轻的脸上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伤口并不齐整,并非为利器所伤。”卫恒初步下了个结论。“倒像是野兽所为。”
“自出事然后寻到尸首,前后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一旁的李珂提醒他:“而且并未有弟子禀报曾见过野兽的踪迹。”
“没有的。”裴不易点头附和:“附近,并无食肉猛兽。”
朝暮阁几乎占了大半个千秋山,野兽避人,极少出没于附近。
“慢着。”卫恒凑近过去,裴不易连忙跟上。
李珂抬起头去看夜明珠,觉得这在血肉里翻翻找找的场景有些可怕,但是职责所在,他也没办法像那些老头在那里喝茶聊天等结果。
“什么?”裴不易盯着被卫恒用细长竹夹夹出来的东西。
然后他“咦”了一声,和同样神情凝重的卫恒交换了一个眼色。
“李长老。”他们二人将那样东西放在银盘里,交给了李珂查看。
“这是”李珂左右端详了一下,看不出所以然来,犹豫地问:“是什么东西?”
“指甲。”卫恒告诉他:“女子的指甲。”
“她的指甲断了?”
“不是。”裴不易抓起了死者的手给他看:“没有。”
李珂这才看清楚,那死者的手指修剪得干干净净,并未留有指甲。
习武之人,就算她是个女人,也是不会留这么长的指甲的。
而银盘里的指甲,却是修得圆润优美且足有一寸多长,显然并不是死者自己的。
“这指甲是镶嵌在伤口里的。”
李珂一开始并没有听明白。
“我觉得她并非是遭遇野兽,而是被人撕扯开了腰腹而后身亡。”
“什么?”李珂大吃了一惊。
虽然常有人爱说“我撕了你”这样的话,可事实上人肉颇为紧实,要徒手撕扯开并非易事,当然懂武功的倒是不难做到,但这种事始终是极为少见的。
毕竟真要开膛破肚,也没有多少人会放着利器不用,真去徒手撕一个人。
“这也太可是她武功极好,若是有内力护体,何至于”
“我们方才已经检视过,她被人撕裂腰腹之时,并无反抗之力。”卫恒朝他解释:“很有可能是中了厉害的迷药,无法动弹。”
“胎宫,不见了。”裴不易举着血淋淋的手,神情极为严肃地对他们二人说道。
明月楼二层的议事厅里坐满了人。
朝暮阁有五位长老,除了常年不问俗事的梅逸之外,余下的四位都尽数到场了。
林致安痛失爱徒,激动的情绪刚刚平静下来,却被李珂带来的消息再一次激怒了。
“你说什么?被人徒手活活破开腰腹而死?还取走了胎宫?”他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居然有此等耸人听闻之事!简直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林长老,稍安勿躁。”云寂单手撑颌坐在主位上,因为事发仓促,他的头发依然散着,那长长的头发为雕刻着繁复纹样的椅背扶手所牵连,宛若迤逦的黑色丝绦缕缕纷纷,只是他此刻表情冷厉,令人根本不敢生出绮念来。
“这两日阁中接连出事,凶手极有可能依然逗留在附近。”他略作沉吟之后,吩咐下去:“让在附近的弟子都赶回来,哪怕是把千秋山一寸寸的搜遍了,也要把那胆大妄为的凶徒给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