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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反手握住了对方。
这只手有些微凉,是因为修习大逍遥诀的缘故,也正是因此,手上一点茧子也没有,整只手骨架修长皮肤光滑,握着简直令人心驰神往。
在被他握住的时候,这只手微微挣扎了一下,却缘着他的坚持,最终还是没有甩脱他。
他不敢十指紧扣,生怕会被甩开,只是松松的圈握住了。
“云寂。”他低下头,轻声的说:“我好开心啊!”
云寂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挣脱他,却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踏着上京城内的煌煌灯火,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牵着手,慢慢地往前行走。
“殷九他们这些年找不到我,是因为我其实是个不太能吃苦的人,我喜欢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和漂亮的人在一起,喝喝酒唱唱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那些突然之间就变得没意思了,可是后来你对我也不好,我过的挺苦的”
晏海声音很低,但他知道云寂能听得到。
“我很多次都想就这么算了吧!但我想来想去,也舍不得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只是就好像你说的,这世间也许有无数人能够为我排遣孤独之苦,但是我”
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停下了,云寂手中一空。
他心里一沉,飞快地转过头去。
晏海却只是停在了他身后两三步外,怔怔地抬头观望着。
那是一处装饰古意高雅的偌大门庭,高梁翘角之下挂着蓝底金字的匾额。
第60章 六十()
前一刻正暗自欢喜;下一刻这三个字就如同一道惊雷;劈到了晏海的眼里。
我在说什么呢?他想。
我刚刚在对云寂说什么呢?
为什么每次他对我稍假辞色;我就忘乎所以?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他也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他,也就是看我可怜;才让我拉他的手;施舍些好脸色给我看吧!
为了这么点小事如此雀跃;还说那些像是求取同情的话没到过了这么多年,在他面前我还是如此患得患失;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子。
“你做什么?”云寂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块匾额。
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了回来。
晏海站在那里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
这个人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开心;莫名其妙发呆,一点也搞不明白!
“走了。”他伸手拉住晏海的胳膊。
“你忘了吗?”晏海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娘就是韶华坊里的歌姬,我跟你说过的。”
“我知道。”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去一个地方;为我取一样东西的吗?”
“是。”
“这里面有一个院子,里面种了一棵很大的梨树,我要你取的东西;就在那棵树下。”
“这里?”云寂又看了看:“这只是一间曲坊。”
他本以为晏海的要求会更难些;起码应该是寻常人做不到的
“你只是听我唱了一首曲子;难道就要为我闯刀山火海吗?”晏海摇了摇头:“这样就足够了。”
“好像说;是在西面。”说完;他辨明了方向往一旁的小巷中走去。
云寂默默地跟了上去。
“你能带我上去吗?”晏海站在无人的巷子里;仰头看着高高的院墙。“我怕看错了地方。”
“好。”云寂走到他的身边,环住他的腰。
晏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寂立刻缩回了手。
“我只是有些怕痒。”晏海连忙朝他道歉。“能换个位置吗?”
云寂先是捏住了他胳膊,觉得不太趁手,又抓住了他的肩膀。
晏海看他笨拙又僵硬的动作,转眼又笑开了,眼睛里映出了远处的灯火,闪烁着微微的光亮。
傻子就傻子吧!他想。
这世上能让我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笑起来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
云寂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一同跃上了韶华坊的墙头。
韶华坊乃是上京首屈一指的歌楼曲坊,其中许多的曲艺大家,自然和那些名为歌坊实为酒楼娼寮之地绝不相同,除却中央那一座华美戏台,一众院落皆是修建得古朴雅致。
“我娘还在的那个时候,韶华坊还是谢家的产业,也不知道现在落到了谁的手里。”晏海站在墙头上四处看了一下,然后指着西面一处没有灯火的偏僻角落说道:“就是那个院子。”
暮春时节,那株百年梨树上的花朵已经谢了大半,只余下零星白色缀在枝头。
“若是花期盛时,满树梨花压枝头,也应当是好景致。”晏海站在树下,垫脚去够最低的那那枝,却也是差了两三个指节的距离。
他正要放弃,那树枝却被压了下来,足够让他能攀折得到。
云寂一手按着树枝,看着那些纷纷扬扬的细碎花瓣落在了这人的发间衣上,还有几片,飘进了这人的衣襟中去。
梨花的香气似浓又淡
“好花好月配好酒。”晏海折了那一枝到手里,放在手中把玩。“不知云阁主是否愿意屈尊,为我俩在这棵树下找一坛好酒呢?”
云寂只是往地上拍了一掌,便探知到了那坛子酒的位置。
几乎毫不费力的,那青灰色的小酒坛,就已经摆到了晏海的面前。
屋子的主人似乎有一阵子不在了,但东西倒还齐全,晏海转了一圈找了两只酒杯出来。
“过来坐!”他在屋前的门廊上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云寂。
酒坛被打开的时候,一股酒香散发了出来。
晏海摇晃了一下酒坛,香气愈发浓烈了起来,但听声音,似乎也只剩下了大半。
“这酒时间长了,就算埋在地下也会慢慢变少,不过也会更醇更香。”晏海问他:“你闻到了吗?是不是很香?”
云寂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喝酒,但今夜月色这么好,花儿这么香,酒也已经三十年”晏海捧着酒坛,抬头看着他:“这样的机会今后不知会不会再有,你就陪我喝一杯吧!”
云寂看看他又看看酒,一撩衣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晏海开开心心的给他倒上。
酒液澄清微黄,在青瓷之中泛出温润光泽。
云寂把面具摘了下来,接过了晏海递来的酒杯。
“我听说有的地方,喝酒之前都要说些吉利话,我们不如也试一试。”晏海拿着酒杯,略想了一下:“杯酒入欢肠,待我饮千觞,惟愿与君赴白头,此生无怖也无忧。”
“这是祝酒?”又不是洞房花烛夜
“是,我学问粗浅胡乱说话,就先罚一杯。”晏海举起酒杯,一口喝下。
他接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次举杯朝向云寂。
“只恐浓情如此酒,日日渐少日日愁。”他说完,又把这杯倒进了嘴里。
这酒年头长了,看似清淡实则浓烈,一入喉间如火烧灼,直往胸腹中去。他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等着那种炙热感慢慢消退下去。
接着,微微的晕眩涌了上来。
“够了。”云寂按住了他再次伸向酒坛的手。“这酒未加稀释,喝得太急很容易醉。”
“掺了别的酒,就不是这种滋味了。”晏海虽然面色未变,眼睛倒是更明亮了几分。“你为什么不喝?是嫌弃我的酒吗?”
云寂将酒坛放到了自己身侧,才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说实话,这酒虽然尚可,但距离真正的好酒还是差了一些的,只不过埋的时间长了,的确温醇厚重一些。
等他放下酒杯,却看到晏海一脸失望。
“你怎么不喝完呢?”晏海问他:“不好喝吗?”
云寂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自己不喜饮酒,举起酒杯一口喝完了。
晏海果然立刻开心了起来,把两只空杯放在一起,推到他的面前。
“再喝一杯吧!”
酒坛其实很小,三五杯之后,再也倒不出来了。
晏海倒转过来,发现连一滴也没有了,便抱着酒坛对着酒杯发起了呆。
云寂觉得,他可能已经喝醉了。
“这坛酒,是我娘埋在这里的。”他喃喃地说:“我娘说,怀上我以后的一天夜里,她突然梦到自己生了个女儿,她觉得这是某种征兆。第二天,她就把这坛酒,埋到了院子里的这棵树下面。”
“她在上面写了那一天的日子。”他举起手里的一张纸给云寂看。
他举得有点高,差点拍到了云寂的脸上,云寂往后退了一些,才看清楚那是酒坛上的封贴。
怪不得刚才他把这张封贴撕下来的时候那么小心,只是上头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等等!什么叫梦到生了个女儿,就埋了坛酒?
第61章 六十一()
原本云寂觉得;这几天下来自己的涵养功夫已经又上了一层楼。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偏有这样的本领;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变了脸色。
“喝了想要赖账吗?”若是没有喝酒;晏海看到他变脸;一定知道见好就收,但偏巧他不但喝了;还有几分醉意;居然还敢拍了一下回廊的地面:“你这个负心的人!”
云寂正待发怒;但看到他水汽盈然的眼睛以及泛红的双颊,觉得自己和一个喝醉酒的人置气实在没有意思;一股火气也就散了。
“回去了。”他站起身来,但一转头,发现那个醉鬼居然抱着酒坛躺倒在了地上。
“不回去。”人非但躺在地上;还无赖的说:“那里又不是我家。”
云寂懒得和他废话,上前就把他拎了起来。
“云寂。”晏海顺势拦腰抱住了他:“今天我牵到了你的手,然后一起喝了这些酒,是不是很厉害!”
“什么?”云寂没听明白。
“给你做了饭;游了湖,唱曲子,牵了手;喝了酒。”他靠在云寂的怀里;跟孩子似的掰着指头。“五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