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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结婚之后,这个列表就像是突然得到了某种使命一样,不顾卡列宁的理性劝阻,傲然地占据了第一的位置。多数的时候,像是一个昂着小脑袋的东西,骄傲地发出“看我、看我”的喊叫声。
卡列宁抿着嘴,也冷过脸,但只要一触及到妻子的眼神,那些冷淡和骄矜就全都化成了泡泡。
婚姻不该是这样的。
太幸福、太虚幻了,好像每一天都有着某种奇迹一样。
卡列宁望着被侵占的书房,望着这房子里逐渐有了另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望着他自己的思绪,有些时候甚至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念另一个声音。
这简直让人恐慌,无法自控,却又甘之如饴。
在最初的茫然无措后,在安娜柔软的诉说,还有那些亲吻的镇定作用后,卡列宁开始习惯婚姻的改变。
有时候是好的,有时候是让人不习惯的,但总而言之,他都在逐渐地适应中。
如果给卡列宁一份关于爱情的测试题,这位高材生恐怕也无法拿到什么高分,毕竟,感性领域从不是他擅长的地方。
但如果出题的人有耐心,愿意将试题稍作改变,如回忆婚姻中的细节这样子的,要认真诚实地答卷,那在卡列宁耐心又老实的回答下,多数的出卷老师也没办法不给他一个高分。
这样的男人,习惯于沉默,但在冷峻的表象下,内心却保持着某种绝无仅有的对婚姻和爱情骄矜的看法。
若他遇到的是任何别的女人,这份珍贵,怕是一辈子也没人会发觉到。
但如此幸运的是,在卡列宁意识到之前,他的骄傲还有那一直被压抑的感性,总算是有了个洋洋得意的机会,在最适当的时机,为它的主人,找到了一位最适合他的妻子。
在很久以后,当卡列宁也开始像他的叔父一样,躺在摇椅中,会睡衣沉沉的时候,他依旧没办法直接说出来爱情的真谛。
他这一生还是让理性主导了多数的时间,感性的每一次出没都极为稀罕。
但那不要紧。
在他这一生中,他已经比多数人都要过得幸福。
俄国的冬天还是那么寒冷,入夜的时候更是,膝头上摆放的书籍有着无法忽视的重量。
卡列宁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喊了一声妻子的名字,然后就得到了回应。
那手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比他的手要小。
放入他的手心里面,就像是结婚那天一样,永远充满信赖。
卡列宁现在已经不需要特意去妻子的眼神中找寻任何情感了,只要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能再一次陷入安稳的睡眠中。
他想:这就是婚姻。
而他微翘的嘴角却分明表示,他这辈子早已沐浴在爱情中,从未停止过被爱情之光抚慰。尽管他从未去深入地想过,但生活早已为他找到了答案。
婚姻:熬夜的故事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卡列宁很少会工作到那么晚,在他更年轻的时候这可以说是一种常态。但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
也许是因为看过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所以心有感叹,也许是因为明白,一副并不强健的体魄是没法支撑他在政治上做出什么变革的。
但尽管这样,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卡列宁依旧要选择熬夜。
他总有大堆的公文需要批阅,比起很多同僚采取积压或者交给秘书的行为,卡列宁这名官员可绝对算得上喜欢亲力亲为。他曾经还有过一天处理一百八十分公文的记录。
这不是一种炫耀或者什么,而是,在人们经常谈起的时候,留在卡列宁心中这个字数就代表了他的极限。
极限是可以被突破的,只要有需要。
但后来他一直没有这个需要,所以记录就没有再更新了。
脑子里随意想着这些事情放松了后,卡列宁抬起手想要摸到自己的茶杯,他几乎已经习惯冷茶了,但今天就在他抬起手还没移动到某个距离的时候,温暖的碰触就让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过去。
“忘了我在陪着你吗?”妻子说道,有些疲倦,眉眼却依旧保持着温和和某种程度上的活力。
有一瞬间,卡列宁是怔愣的。
在很早的时候,卡列宁就已经习惯了孤独。
这三十几年的时光中,他品尝过太多时间的晚风,寂静是什么味道,他也变得麻木了下去。
在这种生活中,他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此刻,妻子疲倦的笑脸,却让卡列宁的心都颤动了一下。
他一时之间甚至找不到言语,只能有些呆呆地望着对方。
“不是要喝水吗?”妻子说,像对待一个大孩子一样,轻柔地把水杯放在他的手里,再看着他,像是母亲鼓励孩子一样,充满期待的神情爬上她的眼角眉梢。
卡列宁整理了心神,他没有马上把茶水喝下去,而是开口道,才惊觉长时间不说话之后,声音竟然会有点微微的沙哑。
“怎么还不去睡。”
“我睡过了。”
安娜指了指沙发,然后移动了手指,又可爱地指了指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
“我甚至叠了被子,你看得太入迷了。”她娇嗔地说道。
卡列宁是不习惯这种回答的。
在一个问题之后,还有更多的话语,有些时候,甚至是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可现在,他似乎已经习惯。
“你该去睡觉了,安娜。”他说道,终于喝了口水。
茶水到了喉管里面,温润的红茶气息从味蕾中扩散开来,让疲惫的精神变得舒爽了一些。
“我不困”
一边说着不困一边打了个哈欠。
“说谎。”卡列宁的理性给出了言简意赅的答案,但他没有说出来,甚至没有用那种非常强而有力的论据去让对方执行自己的决定。
“你应该睡了,不用陪着我。”
细心的体贴并没有换来乖乖的应承,这次更是连语言都没有。
安娜摇摇头,下巴磕在手臂上,依旧是有点泪眼朦胧的样子。
“我算过了,应该只要一小时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喃喃自语,在卡列宁还未能说任何话语之前,安娜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说了要陪你的,你不能劝服我的。”她认真地告诉他,她决定任性的贯彻这么一个决定,她已经决定了,没得改了。
卡列宁知道自己应该皱眉,应该拿出更多的论据反驳,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大脑里早就本能的反应出来了,可是,话到嘴边,却迟迟地没法说出来,因为,对面的人是那么高兴又羞涩地告诉她。
“虽然我知道你是对的,可是,总该有一次你熬夜的时候,做妻子的应该陪着丈夫的记忆啊!”
安娜说得是那么地理所应当,她羞涩的眼神里透露着恳求,纤细的手指还扯了扯卡列宁的衣袖,像是某种想要讨得糖球的宠物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那些拒绝的话语,就真的在卡列宁的喉咙附近滚了几下,然后被咽进了肚子里面。
“好吧。”
于是,这般纵容的话语几乎让理性的那一方觉得不耻,但灯光下,有时抬头瞧见妻子认真的表情时,温情的微笑就怎么也无法止住了。
在这个漫漫长夜中,温暖是卡列宁心底久久都不能消散的情绪。像是夏日的萤火一般,温柔缱眷的让人总是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一个小时其实是过的很快的,特别是当卡列宁沉浸在公务中的时候。
有人说,熬夜最艰难的不是下半夜,而往往是上半夜。
当凌晨两点的时钟敲响,卡列宁也终于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发现妻子正用一双眼睛认真地瞧着他。
“怎么了?”卡列宁问,纵使疲惫,但这会儿困意就像是已经消散了一般。
“我好像饿了。”妻子说,有些不好意思,顺便舔了舔嘴唇,“你呢?”
卡列宁几乎有些愣住。
他年轻时习惯熬夜,但从没有结束工作后还吃东西的习惯。
“不饿吗?”妻子有些迟疑。
“如果你饿了的话,我让厨娘”
卡列宁想说让厨娘给妻子做点吃的,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倒不会再做这种麻烦事,一来必须让睡眠中的人起来总归是有些不人性的,二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的熬夜之旅,就连肚子都会离他而去,在这种时候开启休眠状态。
“不用。”
安娜打断卡列宁的话语,然后笑了起来:“要不要尝尝我做的东西?”
虽然是问句,但卡列宁已经知道这是不能被拒绝的,所以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两个人向厨房走去,而整个过程中,本来已经三十二岁的成年人却突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但就算是小时候,卡列宁也确定自己没有这种半夜偷溜进厨房的经历。
筛面粉,揉面,擀面
卡列宁发觉自己没有插得上手的地方,于是他沉默了。
在一阵不能算大的响动声中,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盛到了碗里。
“端着。”妻子催促着,卡列宁这才从前者行云如流水的厨艺中回过神来,然后端起面条向餐桌走去。
“吃吧。”妻子说,笑得眉眼弯弯的,自己却没吃,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要尝尝第一口。”她解释道。
卡列宁遂不再说话,拿起餐叉,在对方动作示意下,把面条送到了嘴里。
有点烫,但是面条的汁水非常美味,面条做的不够好,但还能入口。总之,诚实地来说并不是非常美味,但是,面对妻子期待的目光,卡列宁只是说:“很好吃。”然后继续吃碗里的面条。
而接到了丈夫的反馈后,安娜也开始享用自己碗里的面条。
她自己的厨艺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原本没期待可以得到非常好的评价,但出乎意料的是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