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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辉闭了闭眼睛,脚下不稳,跌坐在雪堆里捂住了脸。
她冷笑:“当年你害了你兄长,如今又指使人将能拆穿你身份的康布除之而后快!谢辉,不对,当是谢家二郎谢竟,真是无毒不丈夫呐!”
他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愣,过了许久才喃喃地道:“对,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都是我,鬼迷心窍。浑浑噩噩了这么些年,都死了,我以为谁也不会拆穿当年的事情;终究人在做,天在看,什么都逃不开。自打我瞧见康布的那一刻,便知道,一切都完了,过眼云烟,南柯一梦,梦醒了,我便也该伏法了,都是命,逃不掉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命数,长孙姒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三五步开外的谢竟,垂着头,收缩在袖子里,有风来撑起了软塌塌的衣袖,还能见着攥紧的拳头。
她笑,“这位谢大郎,曾经的渝州下都督,我没认错人吧?”
雪堆里的谢竟闻言,惊愕地望过去,他这才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沉声道:“某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长孙姒叹了一声,“你比你这位兄弟有主见的多,骨气也不曾落下,甚好。咱们先说,第一回见面。你有两处叫我怀疑的地方,第一,是你右手拇指的铁扳指,是军队里弓箭手常备之物;当然了,文人从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恰巧,之前我见过你假扮的那位管家,他的拇指上也有常年戴铁扳指留下的痕迹,这些我确实好奇。”
“第二,就是你离开的时候,分明有领路的比丘,你却行在他前面,熟门熟路。后来我问过清华山上给谢迹打扫屋子的比丘,他说从未见你来过,都是谢府管家送来接走。所以,对于你来说,清华山是一个陌生之处,你却甚是熟稔,似乎常来常往,若是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哼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殿下真是圣明!”
她不理会他的嘲讽,“还有些怀疑,比如那位老管家铮铮的傲骨,再比如,你们从未在家里同时出现过。一两个怀疑没什么,可是怀疑的事情多了,所指向的那人往往最有嫌疑的,所以我派了影卫去你家!事到如今,谢辉,你就不说说当年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么?”
他抱肩抗拒,“殿下说某是谢辉,有何证据?”
长孙姒挑高了眉头,“你不就是证据吗,还记得在你家时,王侍郎说过什么?你面具下的这张皮可一点也不像这个年岁的,”她指使王进维,“你去瞧瞧这位老哥,到底还有几张皮!”
谢辉转身欲走,身边那两个参军眼明手快,掐住他肩头死死卡住了脸,王进维踱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道:“得嘞,我这一整日就光顾着给你老哥扒皮了,瞧瞧,哟,还真有一层啊!”他招呼人端来了清水,溜着贴合的边取下来一张完整的面具。
时隔多年,昔日的剑南道下都督谢辉重现人间,只是这个过程曲折惨烈了一些。谢辉的脸因为长时间被面具覆盖,显出病态的白,皮肉的贴合处却是一圈微红。神情恍惚的谢竟喃喃地唤了一声阿兄,至此再不肯多言。
长孙姒摊摊手,对谢辉道:“你要的证据我已经给了,当年的事态如何就不解释一番?”
谢辉冷笑,“当年的事态?不过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为了名利,要置我于死地,以殿下的聪慧如何想不到?只不过我比他棋高一着,事先和屋内伺候的仆役换了衣衫离开了而已,怎么,这也有罪吗?”
王进维瞪着他,“这当然没罪,可是你处心积虑混到谢竟身边,不就是为了要杀他?”
谢辉哈哈大笑,直道他玩笑,“有杀人的心思便是过错?如此,王侍郎每年要复审的案卷只怕都堆积如山了!”
长孙姒瞧他得意够了才道:“你怀了杀人的心思那是你的事,隐忍这么些年,不过就是为了等他位高权重再一举拆穿他;他这些年隐藏身份,如何胆战心惊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于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来说,身败名裂当然比死更为痛苦!
谢辉僵了僵,几欲辩驳却无话可说。
她接着道:“昔日战功赫赫的将军,前被朝中昏臣算计,后被手足残杀,你心中这口怨气与日俱增。你善于设局,也有那个耐心等待最后一击,但是人无完人,你需要一个宣泄的方式,所以,你曾经的妻子便成为了你唯一的”
谢辉突然恼怒起来,“你不要再说了!”
长孙姒笑,回头问谢竟,“谢大娘子当年也参与了你的计划?”
见他无助地点头才接着道:“可想而知,谢辉你该有多么恼怒,谢大娘子身上的旧伤便是你打出来的吧?她有没有旧疾不晓得,至少在重新遇见你之后,只怕一日不如一日了。终于在十年前的某一日,比方,你说过的那个七月十五,在对她一顿毒打之后,或许是她的脸或许是她说了一些话,叫你终于失去了耐心,手起刀落――”
她俯下身看着面目狰狞的谢竟,有些嘲弄,“怎么,许久没感受手刃仇人的滋味,如何?可惜的很,叫谢迹看见了。你还记得,你当时的愤怒如何转移到他身上吗?”
“你闭嘴!”
第94章 世事无相(四)()
陈年旧事被揭开,始作俑者反而不愿意坦然面对,谢辉满面怒意,“我当年在疆场被人算计是技不如人,死了谁也不愿。可捡了一条命来,为什么你们都要害我?谢竟,当年我拼死拼活,你锦衣玉食,我何处对不起你,你和那贱人合起伙来惦记?她死了是报应,那个小崽子也一样,最后是你!”
谢竟瘫在雪堆里,衣袍尽湿,茫然地望着席垫上的尸骨,“不是她的错,阿兄!你常年不回家,回家醉了又对她拳脚相加。一个落寞的娘子罢了,上下都要照看,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道,可背地里全是奚落。我心疼她,望你回来又不望你回来;我想着有朝一日,爬到你那么高的地方,定然不会如你一般冷落她”
“你闭嘴!”谢辉心头火气,拳头捏得青紫,恨不得手刃了他。
长孙姒长叹了一声,又问谢竟,“谢迹,是你的小郎吗?”
“不,”谢竟似乎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阿嫂她不会”话没说完,谢辉冷笑一声,心中坚定的事情,决计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所蒙蔽。
她看着谢辉接着道:“可惜啊,你偏不是这么想。杀了谢大娘子之后,被恰巧回家的谢迹瞧见,正如你之前所说,他陷入这种恐惧里。你对妻子不忠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开始怀疑谢迹是她与谢竟所生,按照你的性子来说,怕是也得除之而后快吧?”
谢辉扭头不语,她也不在意,接着道:“尽管你哄骗谢迹说不忍再见到她受苦,可他终究亲眼看见你杀了他阿娘,沉郁几日后便有了心病,日日在谢大娘子过世的地方念经忏悔,对你也若即若离,你更为忿恨。后来,从坐堂先生那里偶然得知过量服食天仙子会让人产生幻象,再配合谢迹的心病,将他折磨得疯狂,然后再送他去死,就是你最好的打算!”
众人转过头来看谢辉,他跪地上纹丝不动,对长孙姒的一番话充耳不闻;雪水渗进他青紫的衣袍里,像呕出的旧血带着阴晦的味道。
“谢迹对你心生忌惮,自然对你更加防范,他的去处根本不会让你进;你只能想到假扮老仆的办法接近他,把天仙子药粉洒在他常用来取水的阏伽器里。所以,在他不知不觉中吃下了过量的天仙子,那些恐怖的印象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像毒药一样渐渐吞噬着他的神智。过了三五年后,他开始头疼,稍受刺激就会变成两种性子的人。白日里是他平日的模样,心平气和,安然处世;到了晚上,人烟稀少,被心病纠缠,行为就越发的不受控制起来,四处游荡。”
长孙姒看着谢辉道:“他常喜欢去一些有水的地方吧?因为白天他害怕,所以,他的任何住处都没有镜子,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借助于水,才能看清自己的面目,是人是鬼。”
王进维恍然大悟,“这么说,那胡使在池子边见到的人就是谢竟?可是他,动作甚是敏捷,谢迹一个文人,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啊?”
长孙姒说事实并不是这样,“那天我们去康布说的池子,池子离对面的游廊尚有一段距离。若是谢迹站在池子北面的廊上,康布站在西边游廊的尽头,他看不见池子和对面游廊之间的距离,远远地望过去,就像是谢迹站在池子石沿上,见到人来,转身就跑。当时还说过,池沿上没有脚印,而且从他逃走的那处游廊下去,过了竹林再往前是什么地方?”
“供着佛龛的大殿,谢迹在四方馆的住处!”
她点头说对,“那是他唯一会逃去躲避的地方,四方馆里谢迹说了算,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杳无人烟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她看着谢辉不可置信的眼神,问道:“谢辉谢将军,这些是不是你希望的?”
谢辉扭头,不置可否,长孙姒也不着急,接着道:“你的复仇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也不能放过。因为在你的悲剧里,还有人扮演了个重要的角儿,那就是前任的京兆府尹魏老先生。俗话说父债子偿,魏老先生云游去了,这仇就得报到魏氏兄妹的身上。”
她看了一眼有些颓丧的魏绰,“说来也巧,谢迹在清华山结识了魏二娘子,一见倾心。魏绰你没有能耐动弹,可动魏隐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这一石二鸟之计应运而生。魏隐不堪谢迹的纠缠给他回了一封信叫他死心,你作为谢家的管家,这信自然到了你手里,你就冒充魏隐的笔迹约他相会。本月初三那日便是个杀死谢迹的绝佳机会,因为他带人去太常寺,国宝出了问题,若是谢迹赴死没人觉得奇怪,如果能搭上魏隐那就再好不过。”
沉默许久的谢竟望着他,甚是惊恐,“阿兄,这些,真的是你做的?”
谢辉冷笑,看着长孙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