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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谷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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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算来,我总共和忍皇见过三次面。在我出生后的第三年的“月妖赏花节”的前一个月,整个古谷镇,包括独孤岛和血陵,迎来了一场为期长达一个月的血腥屠杀。在那场漫长而残酷的大屠杀中,月亮族、忍族和血族的成年男人相继死亡。

    一时之间,雪海变成了血海。无数泛着鱼肚白的尸体在泡沫翻腾的雪海里随波逐流,最后大多数都搁浅在凄冷的岸边。一只只被人称为“死亡的阴影”的巨型大鸟高高地飞翔在雪海的上空,不时发出惨绝人寰地低鸣。

    得知噩耗的少妇们脚步蹒跚地来到雪海岸边,她们此行的任务是用她们死气沉沉的眼睛,来认领曾经许诺要和自己相守一生的那个人。纵然声嘶力竭的哭喊足以把高远辽阔的天空撕裂出一道道口子,但是依然不能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曾经一片蔚蓝的大海,一时间成了每个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懂得医术的妇人们纷纷把属于自己的那具尸体放到蝴蝶门的前面,以从未有过的虔诚的心情跪在蝴蝶门前、尸体的旁边,声音颤抖着乞求月皇后救救他。

    救救他吧。

    没有伤口的尸体密密麻麻地堆积在蝴蝶门前,从高空的视角看过去像是整个空旷的古谷镇的一块丑陋不堪的补丁。

    时间像是拥挤在死海里的泥沙一样停滞不前,在月妖树即将开花的前一天,我母后终于从蝴蝶门里出现。她没有检查任何一具尸体,尽管跪在每个尸体旁的少妇都双手颤抖着请求她“救救他”。母后愁云惨淡的一张脸,凝重地几乎要冻结起来。

    “对不起,”母后的眼睛直直的平视着正前方,“明天就是月妖花开的季节了。”她的声音轻的像是一声叹息,却比叹息更加神秘莫测。让人不知所措的一段难熬的沉默过后,母后缓缓地转过身去,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消失不见。蝴蝶门确确实实打开过,但是它又关上了。

    在一个个年轻漂亮的妇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成了一个个名副其实的年轻的寡妇。

    突如其来的死亡像瘟疫一样,几乎无处不在。独孤岛和血陵变得不再安全,所有忍族和血族的妇人全部都搬到了古谷镇里来居住。她们年幼的孩子因为不满年龄,生命力不够,不足以在古谷镇生存而被留了下来。

    那场不明真相的大屠杀彻底结束之后,三大玄族幸存下来的成年男子只有血皇、月皇和闷葫芦。忍皇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多年来他一直过着单身汉的生活,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人费心去寻找他的尸体。

    他有可能还活着,但是更大的可能是,他的尸体被湍急的河流席卷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无论如何,他没有再出现过。

    蝴蝶门前尖锐的哭泣慢慢演变成恶毒的咒骂,此起彼伏的女声在悄无声息的空气里持续了一天。次日,第一朵月妖花从月妖树的枝干上凌风绽放的那一刻,一个个疲劳过度的少妇安安静静地带着那具属于自己的尸体,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洞穴里。

    月妖花绽放的清香无穷无尽地抛撒在污浊的空气里,脱离月妖树在清冷的空气中不断凋零的细小的白色花朵,在风的吹送下无忧无虑地飞旋又飞旋。

    白白的花瓣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把原来的地面一层层的包裹起来。白茫茫的一片轻盈脆弱的花朵,我小心翼翼地攀附在月妖树的枝丫上,不忍心去踩踏。

    这一年月妖树开花的方式,比我经历过的前两年的任何一次都要轰轰烈烈。花开满天,只可惜无人欣赏。足足七天,我独自一人站在月妖树上,静静地观看月妖花开的盛况。

    不被打扰的时光是幸福的,也是落寞的。但是我不愿离开,今年的月妖树开得最繁盛,也最冷清。生平第一次,我连续失眠了七天。

    在第七天结束,第八天开始的时候,天空突然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鹅毛大雪。那是在我的浅草窟之外下得第一场雪,也许也是最后一场。因为它下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歇。

    花期已过的月妖树光秃秃的,挂满了果实饱满的古良果。一片轻盈的雪花回旋着掉落在我如霜般的眉毛上,雪花融化成一滴晶莹剔透水流淌进我的眼睛里,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滑腻而凉嗖嗖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我抬起手去触碰自己的眼睛,一滴鲜红的血水在我如冰般透明的手上留下让我不安的痕迹。然后,铺天盖地带血的雪花朝我袭来,我惶恐万分的闭上眼睛,拼命思考着如何医治纯洁雪花的疾病。那一次,我直接从月妖树上回到了我的浅草窟。

    在我的记忆中第四个为我而笑的人,是忍皇的第二个儿子——忍族的小皇子忍阿让。他是一个任性而倔强的小孩子,他的笑容甜美而张扬,给人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他天生羸弱的身体,给了我们长时间相处的契机。

    刚经历过生命力的骤变,顺利通过测试成为小造梦人的他,在不久后的一天里制造了一个梦境。他把梦境的实体制造成一条鱼的形状,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把那条鱼悬挂在古穴前的月妖树上。

    第二天,当我像平常一样坐在月妖树下制造除雪的梦境刚好制造到一半的时候,那条陌生的鱼突然从月妖树上掉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面前。

    一夜之后,白雪皑皑的地面上又新增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奄奄一息的小游鱼在松软的雪地里微弱的游动着,它薄薄的鱼尾已经极不自然地缺失了一部分。很显然,这条即将消散的小游鱼是一个未设置屏障的梦境。透过小游鱼目光坚定的鱼眼睛,我走进了这个梦境里。

    梦境中,一个自称是忍族小皇子的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他的心脏不好,希望能得到我的医治。梦境的内容简单明了,但是梦境中小男孩脸部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逼真异常。很难相信是一个刚成为造梦人不久,而且自称心脏不好的人的杰作。

    我反复地走入那个梦境里,仔细地研究梦中小男孩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希望可以发现一些可以辨别真伪的蛛丝马迹。然而直到躯体残破的小游鱼彻底从我面前的雪地里消失不见的时候,我除了知道他是一个生命力旺盛,在鱼眼睛上花了很多的精力,很能分得清重点,但是在后面的经营方面明显缺乏耐心之外,对于更加重要的实质性问题,我仍然一无所获。

    他的心脏真的有问题吗,他有一个善良的心吗。这是不是又一场如“带血的雪花”一样恶劣的玩笑呢……我能医治好他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团团冰雪击中了我。虽然当下不痛不痒,但是谁知道以后会遗留下什么样的问题呢。我的母后总是再三的教导我“习医者,一定要尽心为之。”

    然而,阿让会是有一场“带血的雪花吗”?

第26章 第二十二滴眼泪() 
往事恍惚的如同一场幻梦,然而我们都在其中。

    一大早刚被我清除掉一半的雪花,重新恢复成原样的时候,我终于从恼人的烦乱思绪中挣脱出来。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抬起头顺着灼热的目光看回去,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正在看着我。从他看向我的已经发烫的目光不难发现,他一定已经看了我很长很长的时间。

    阿让的坚持不懈终于得到了回应,他看着我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大而甜美,和他给我的梦境中的一本正经有很大的不同。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定相信他。

    阿让经常在一段时间里嗜睡如命,在另一段时间里整夜整夜的失眠,他是一个作息完全没有规律的人。所以我对他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在三个月的期限内养成一个健康而有规律的作息系统。

    我早就听闻忍族的小皇子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他总能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所以一个月以后,阿让满心欢喜地告诉我他现在完全可以按时入睡、按时醒来了,因为他自己发明了一种可以随意控制作息规律的方法。

    在后来逐渐的接触中,我发现忍族的小皇子忍阿让果真患有一种古怪的疾病。在他心情愉快或者心绪平稳的时候,他身上的疾病不会出现。但是当他愤怒或者悲伤的时候,古谷离奇的病痛就像冰冷黑暗中的魔爪一样,把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时间证明,他心脏跳动的方式很病态。它随着阿让情绪的波动而波动,但是却比情绪波动的幅度大很多。更要命的是,和古谷镇其他的造梦人比起来,阿让绝对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如果说什么是阿让最不擅长的事情,那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虽然忍族的小皇子经常对着我微笑,笑容大而甜美,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是一个悲伤的小孩。他的母后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去,两年之后,他的父皇也默默无闻地死去(大家都这样认为),死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阿让告诉我,他从不哭泣,眼泪对他来说,是一件可耻的东西。所以,他应该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他要么灿烂地笑,要么无所顾忌地愤怒,独独把悲伤的情绪隐藏起来。

    古谷镇的白昼总是像蒙山了一层灰色的断云,阴霾被顶在头顶之上,给人无法驱逐的压抑感。夜的沉重,总是让人无所适从。

    十七岁,是每个造梦人成年的时间。在十七岁之后,每个造梦人都有了自由造梦的权利。但是在十七岁之前,每个造梦人制造的梦境全部在父皇的监控之下。

    阿让喜欢制造一下怪诞的梦境,比如冻死在冰山上的巨型大鸟,比如在冰山之巅单膝跪地、被冰雪困住的三个看不见表情的冰人。再比如,一片一直被如注的大雨洗刷的沼泽地。悬在半空中的尖锐的冰凌,不时被粗重的雨点打下来,沉闷地掉落在一片泥泞的沼泽里,瞬间被没顶……梦境简单明了,却逼真地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医治忍族小皇子身上的疾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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