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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钧前几日中了卫可孤一刀,今日才没有出来应战,却一直守在城门口。见贺六浑马队的人有条不紊地将石块等物堆积到易于投掷的城墙处,正感叹怀朔不应沦陷之时,听到北魏将军呼喊开城门,气得吐出一口血。
朝廷派淮王前来攘敌,淮王却坐镇城外,说是作为不时之需的援军,只派了部分人马来怀朔支援。眼见着半年了,也不见淮王前来支援过,就在那隔岸观火。
而这支朝廷军队,至今没有损伤,不是作战能力强,而是一有风吹草动,便逃回城里。仅凭贺拔父子和怀朔民兵如此消耗,怎能抵挡声势浩大的叛军?
“将军,城门?”
贺六浑按程序,还是得请示张钧。
“开!”
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张钧一挥,身上铁甲发出沉重的响声,如他的内心。
城门缓缓开启,北魏军队蜂拥而入,他们争先恐后的仿佛恶魔在身后追赶。
城中路上空无一人。每次城外作战,镇民都躲在家中,随时准备作战。特别是今日,听到城门口的士兵吼声震天,刀枪击打声刺耳,还无比接近城门,他们更是连出来置办基本的物资打探行情都不敢了,纷纷收拾好东西准备逃亡。
贺六浑居高临下,见贺拔一家也不得不随着北魏军队退入城内时,示意马队的弟兄将绑着干草的弓箭点燃,往叛军射去。
“弟兄们,倒啊!”
见叛军已经攻到城门下,贺六浑喊了刘贵等人迅速关门后,大喊倒火油。
一些叛军冲在前面,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油淋到,就已经感觉不对,再等到被火箭射中,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头鼠窜。
“啊!快逃!别被烧到了!”
贺拔胜是父子几人中伤势最轻的,他草草包扎好伤口,登上城墙见到敌军四散乱跑,卫可孤在这种混乱中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更无法挥军进攻,哈哈大笑。
“好计策!出其不意!贺六浑,你救了怀朔啊!”
一些抬着竹竿准备攀上城墙的叛军,或因为竹竿着火而不得不扔掉竹竿,或因为自己中箭而满地滚动,完全失去了进攻的士气。
“义军们!他们的火油已经倒完了!我们后面的弟兄冲上去,今日便可攻下怀朔,冲啊!”
没想到卫可孤内力深厚,他用内力发出这声号召,让那些狼狈逃窜的叛军在扑灭了身上的火后,渐渐冷静下来。
“不好!若卫可孤趁此机会整合成功,怀朔危矣!”
张钧脸色一变,看向贺拔岳。
贺拔胜神色一凝,抱拳请求再次出门迎战。
“将军,怀朔内部已无大炮可用。我再出去拖延一下,若能逃到淮王那里求得援兵,定尽快来个前后夹击做最后一战。若求不得,请你们速速告知镇民,若怀朔沦陷,快快逃生!”
天色渐黑,贺六浑组织马队镇兵扔下石头砸那些企图顺着残余的竹竿攀上城墙的叛军,卫可孤在城下见怀朔居然有此后招,心下生疑。
“将军,只怕怀朔还有其他后备战术,如今天色已晚,若强攻进去,只怕会被他们趁着夜色杀个措手不及!”
他身边的军师摸摸山羊须,向卫可孤建议。
卫可孤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角延伸到嘴角,在火色中煞是骇人。他眼睛如牛一般圆而突出,历经战火洗礼的战甲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迹。一身煞气笼罩在高大的身躯周围,不怒而威。
他是义军的先锋,不仅胆识过人,还有一定谋略。
攻了半年,今日能一举来到城门,退回实在可惜。但怀朔在几乎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还能有火箭和石块进攻,说不定真的还有其他的招数。若这些打了一天的士兵被那些镇民以逸待劳,还真可能被一举歼灭。
“鸣金收兵!”
赶到城门口,被城门下横七竖八的士兵虎视眈眈的新荷刚好听到这句。心下送了口气,还好,主子的猜测再次应验。
主子真是高澄小主子所说的,稳操左券。幸好叛军收兵,否则那尉景一家还指不定会怎么埋怨主子为难主子呢!
在一个士兵整整铠甲准备走来的时候,新荷快速施展轻功,消失在众人眼前。
67虚惊一场()
那日一战,双方死伤惨重,休整的时间比往常长了些。
尉景一家在新荷回来报告军情后悻悻而回,也许是觉得小题大做,好几日不敢过来串门。
镇民们怕北魏士兵搜刮,不敢随意开门外出,怀朔看上去就像一个死城。
幸好娄昭君平时有储备物资在地窖,院子里也种了些马铃薯之类可以充饥的食物,高府一家省吃俭用还是能在招待高欢那群蹭饭兄弟前提下勉强度日的。
“二姐!”
这天晚上,正当娄昭君带着高雅高澄在院子周围筑上篱笆防止外人翻墙偷挖马铃薯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些许的声音。
“谁?”
是一把男声,她示意高雅高欢退到阴影处藏好,自己在墙根摸起一根竹竿,悄悄走到门口。
守门的陈伯刚刚被她派去清点地窖藏物,高欢在里屋换药,暗卫新荷被她赶去带孩子,厨娘婆子应该都在房里,一时没有什么人手帮忙,她只能智取。
“我,娄昭。”
她一听是小弟,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又停下脚步,那年她最后一次见到娄昭,他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别诳我,娄昭几年前死了,死于娄府火灾,你是何人,胆敢半夜来访?”
她警觉起来,该不是哪家人家里没得吃了,想要骗开她的门来强抢?
月色很好,她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却是一片黑暗,说明对方没有用火把照明。这更加重了她的疑心。
“父亲受伤了,你快开门!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那把浑厚的声音透着紧张,她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有人受伤。
说不定是那些北魏士兵使诈吧?娄昭君握紧竹竿。高澄轻轻挪动身子往里屋方向移动,之前曾有北魏士兵闯进来强挖马铃薯,娄昭君和暗卫、新荷等人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挖了很多马铃薯离开。此时他父亲在家,说不定能多点胜算,保住为数不多的马铃薯。
“你莫不是北魏士兵吧?才刚强抢了我们一些马铃薯,现在又趁着夜色来抢什么?”
娄昭君见高澄已经挪到外屋,小身板一闪已经进了外屋,干脆撕破脸皮直骂对方。
“我真的是娄昭!”
外面的娄小弟见父亲从地道出来昏迷至今还未醒来,母亲则在逃跑中因为慢了点被叛军袭击到喉咙无法出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很多人都知道我有个弟弟叫娄昭。”
娄昭君见高欢随着高澄出来,这才跟他点了点头,慢慢打开门闩。
高欢手中拿着大刀,一手抱着高澄,轻轻施展轻功跃到门口。安置好高澄后,正欲飞身上墙,居高临下查看敌情。
“郊外的屋子被义军发现,我一人护着父亲母亲等人,趁着义军在外屋抢吃喝的时候偷偷从地道溜进怀朔的。二姐,真的是我!”
听到这句,娄昭君才觉得不对劲,如果是北魏士兵,应该不知道这些的。
她把门闩放好,打开大门。高欢也飞身到了大门前,只见门口积了一大滩血迹,娄昭一手扶着娄内干,一手扶着娄夫人,几乎要硬冲进来了。
“父亲,母亲!”
娄昭君扔下手中的竹竿,急急出门搀扶。同时看向娄昭。她几次要到郊外都无法成行,几年不见,娄昭长高长大了,个子和高欢差不多,皮肤黝黑,完全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
难怪她听不出他的声音,那年她出嫁,娄昭刚进入变声期,此时是成年男子的浑厚嗓音,和之前完全不同。她知道,若娄昭提出当年夜里教他们武功的事,她一定能马上认出他们。但为了不让父母和随时可能出现的北魏士兵生疑,他只能隐晦提及郊外隐居的事,实在是难为他了。
“二姐,事出紧急,我们进去再说!”
听到门声响动,暗卫和新荷都警觉地跑了出来。发现是娄家人,连忙帮忙背着两位老人进屋。
高欢在关上大门前,对着阴影点了点头。见门外无人,这才关门插上门闩,让赶来的陈伯接替守门。
“我以为是北魏士兵又来抢东西,还好是虚惊一场……”
这段时间神经紧绷,娄昭君不得不承认,自己神经质了。
68神思恍惚()
在外屋腾出两张卧榻,众人将失血过多的娄内干夫妇轻轻放平。
娄昭君叫新荷将蒸馏水拿来,倒些在沾满血迹的衣服上面,让衣服不再沾紧伤口。接着叫新荷找来剪刀,剪开被伤口的血弄得乌黑的衣服。见娄内干几乎没了气息,她的手一颤,差点剪到他的伤口。
“母亲,外公会不会死啊?”
高澄在旁边见娄昭君强作镇定,但偷偷一摸娄内干的手,已经很冰凉,他试探着问。
“别瞎说,外公不会死的!”
娄昭君握紧了剪刀,要快点处理伤口,才能防止在这种暑热天气下伤口发炎流脓。
新荷在一边,用蒸馏水沾湿干净的帕子给娄夫人清理喉咙上的伤口,娄夫人一进门就撑不住,也昏迷过去,此时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看来也是性命堪忧。
考虑到两个老人身体虚弱,娄昭君不敢用酒精消毒,怕他们太疼承受不了。
可是此时又是战争时期,暗卫没办法偷溜出城买草药,她只能让厨娘将地窖里的黄连拿出来煮水,不断地用布条沾了黄连水,贴在伤口上消炎。
安顿好两位老人,娄昭君起身去看看娄昭。他身上也中了一些刀伤,暗卫在一旁给他包扎。
高欢找来自己和娄昭君的衣服,帮着娄昭君给两位老人换上,也让暗卫帮娄昭换上。情况紧急,给娄夫人换衣服时,几位男人先走出外屋避嫌,娄昭君和新荷合作,尽量不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