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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到了总督任上依然如故,甭管来什么客人,三言两语之后他老人家就有本事把话题转到两件事上——第一,西征时我有多牛;第二,曾国藩有多坏。从早一直骂到晚,天色擦黑了,左宗棠的仆人就直接喊:老爷送客。可客人的事情还没办呢,所以第二天还得来,听他再骂一天。他的晚年基本上就是这么度过的,也可以说他晚年一直致力于跟曾国藩死磕的伟大事业之中。
第116章 怎么做个明白人(4)()
曾国藩死的时候,他送去了一副挽联,上联还很谦虚:“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但这绝对不是真心话,因为曾国藩死了以后,他还在骂他。朝廷给曾国藩赐了一个谥号叫“文正”,他一听就急了:他叫“文正”,那我死了莫非要叫“武邪”不成?
左宗棠一生都在跟过往的恩怨较劲,这也算是人生悲剧吧。
反过来我们再来看李鸿章。李鸿章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他虽然有敌人,也有恩怨,但他从来不沉在里面难以自拔。比如说,他其实跟曾国藩之间也有一段恩怨。
李鸿章早年在安徽一带办团练,但是办得很失败,办了六年都没有什么成就,所以就入了曾国藩的幕府,给曾国藩起草一些奏折,办一些文案上的事。曾国藩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早上会摆一桌子菜,一直等到所有的幕僚聚齐了再动筷子。可李鸿章爱睡懒觉,所以经常不来,曾国藩就一遍一遍地派人去催,双方可能因此闹得有点儿不愉快。但这是小事,他俩真正的矛盾发生在曾国藩大营驻扎在安徽南部祁门的时候。当时李鸿章说,祁门这个地方是个绝地,四周都是山,一旦被围非常危险,不能驻在这个地方,但曾国藩不听,这是其中一个矛盾。
还有一个矛盾就是当时湘军有个将领叫李元度,在安徽南部当道台。他不听曾国藩的劝阻,非要出兵跟太平天国作战,最后大败而归,把徽州给丢了。曾国藩气得要死,扬言要上表弹劾他。当时的湘军将领都劝曾国藩:“都是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了,偶尔犯个错你哪能这么干呢?”但曾国藩不听,一定要弹劾。李鸿章当时是他的幕僚,负责给他写奏折,就不肯写。曾国藩说:“你不写我写。”李鸿章说:“你写了我就不干了。”曾国藩说:“不干就不干,滚!”李鸿章真就走了。李鸿章走了之后,曾国藩才发现李鸿章说的是对的,祁门真的不能待。后来曾国藩出生入死,被湘军力救才突出重围,最后把总司令部设在安徽一个叫东流镇的地方,这才转危为安。
曾国藩缓过劲来后,就给李鸿章写了一封信,说去年你走的时候也没说不回来,我现在遇到很多难处,而且身体也不好,你就不能回来一下吗?李鸿章接到信之后,二话不说立即回到了曾国藩的大营,后来还跟曾国藩形成了师徒父子的关系。
曾国藩有一句非常重要的名言:“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替手就是接班人、继承人,他就找了李鸿章这么一个替手。这就是不往后看、向前看的一种人生观。
看完李鸿章的很多事迹,你会发现他身上的这个特征非常明显——从来不沉浸在过去的恩怨之中。这是第一个对比。
李鸿章pk张之洞:不跟历史叫板,不跟未来较劲
第二个对比人物也是一个大牛人,叫张之洞。张之洞是河北人,是一个词臣,文章写得非常好,跟慈禧太后的私交也很好。因为慈禧太后刚当上太后那一年,正好主管当年的科举,张之洞本来是二甲第一名,慈禧太后看了他的文章觉得写得好——其实慈禧太后认字不多,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觉得好——就亲手把张之洞从二甲第一名点到了一甲第三名,钦点探花。所以慈禧太后和张之洞之间实际上有一点门生关系,这是很隐秘的亲密关系,是其他朝臣望尘莫及的。
张之洞比李鸿章小十几岁,他属于狂生。他第一次外放当地方官是到山西当巡抚,为此他写了一副对联:“身为疆吏,固犹是瞻恋九重之心;职限方隅,不敢忘经营八表之略。”就是说我经营八表去也,八表是指神州大地,一般只有帝王能用,可张之洞就敢这么说。
张之洞有一个堂兄叫张之万,有一次上朝的时候戴了两块挂表。有人就问:“你怎么戴了两块表啊?”张之万开玩笑说:“这远不如我堂弟,人家戴了八块表。”
这就是张之洞当年的形象,特别狂。后来他当上湖广总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封疆大吏了,但是他一生行事都有这样的特征:大言不惭。他虽然没有左宗棠老往后看的毛病,但他往前看的时候,经常给自己设一个特别宏大的目标,至于能不能办得到,则不作考虑。所以晚清时有这么一个说法,说有三屠:岑春煊是屠官,经常弹劾别人,让别人的官做不成;袁世凯是屠民,因为他杀义和团的时候下手特别狠;而张之洞呢,屠钱,花钱如流水。
但张之洞有一个好处,不贪污,特别清廉。他当两广总督时,还在府衙后头开了一片菜园子,自己种田,自给自足。当时有很多人弹劾他,说他花钱无数,肯定是靡费贪污。朝廷就派了很多人去查张之洞,包括李鸿章的大哥李瀚章,后来发现他清廉得很。
这就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讲过一句话,说其实清官有时候比贪官还可恨。贪官无非就是贪点钱,但他毕竟要找各种机会让钱生出来,他才能贪一点。但清官就不一样了,清官仗着自己不贪钱,就往往带着强大的道德正义感胡作非为。刘鹗说的其实就是张之洞。张之洞在湖广总督任上办洋务,开办了一个汉阳铁厂。汉阳铁厂完全是在规划不明晰、路径不清楚、技术不成熟、市场不知道的情况下仓促上马的。这项目上马之后亏得是一塌糊涂,最后把汉阳铁厂救回来的还是李鸿章的一个小兄弟盛宣怀。
总而言之,张之洞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旦看到未来有什么好的前景,就贪婪无度,设一个巨大的目标让自己够不着。
与此同时,张之洞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对未来永远怀有一种小心谨慎的恐惧。当然,这也不能赖他,因为在当时那个风波险恶的官场里,谁都不得不如此。比如说戊戌变法的时候,张之洞作为局外人,表现就很让人齿冷。
他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投机机会,因为光绪皇帝上台了,只跟太后关系好不行,那是冷灶,还得跟皇上关系好才行,这是热灶,得赶紧烧,所以他干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把自己的门生杨锐派到北京,想尽办法送到了军机处四小章京。后来被杀的戊戌六君子中有一个人叫杨锐,就是此人。张之洞派杨锐过去目的是搞改革,这里面得有他的人。
第二,改革得支持,但怎么支持?他其实觉得康有为这帮人有点儿不靠谱,所以采取了一种绕弯策略。首先,他们不是要办什么会、印什么报纸吗?我可以捐钱,但是别写我的名字,我不入会。他永远在骑墙。
后来他感觉到维新变法的味儿有点儿不对了,于是赶紧写了一本书,叫劝学篇。张之洞的劝学篇在中国近代学术史上地位非常高,但是这本书诞生的动机就有点令人齿冷。
劝学篇总的意思是什么?维新是好的,但目的是为了维护纲常,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说白了,就是万一戊戌变法搞失败了,我在这里起的是中流砥柱的作用。
光绪皇帝一看,这个劝学篇写得真好,立即下令印行全国。据说在晚清这本书印行了两百万册,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这就是张之洞。后来还有一些事,包括庚子事变的时候他那种首鼠两端的态度;包括当时的早期革命力量——湖南人唐才常搞的自立军,其实这帮人大部分都是张之洞自己培养出来的,跟他有师生之谊。他也知道这帮人要造反,但他不杀也不抓,就搁在那儿。因为没准儿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在北京让八国联军给弄死了,只要他手里还有这股势力,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统说不定就是他张之洞呢。所以张之洞实际上是有一点儿投机心理的,在他得知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已经安全跑到西安,政局稳定了之后,立即把自立军唐才常这帮人围捕,然后全部杀掉。
当然,关于这几件事历史学界也有一些争论,我们暂且不提。张之洞确实是一个眼光很超拔的人,是能看到未来的人。但是你也会发现,当他面对未来的时候,是有两种心态的,第一种是贪婪,第二种是恐惧。
我们再回来对比李鸿章这个人,李鸿章从来没有什么伟大的规划,也从来不提什么伟大的设想。他搞洋务运动跟张之洞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巨大的动静,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前拱,从来也不说我这个伟大的计划受到挫折之后我有多受伤,我一颗玻璃心碎一地。只要是他想干的事,他是有机会就往前拱一截,有机会就往前走一步。
其中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修铁路。其实早在1875年的时候,他就跟朝廷提过修铁路的事。朝廷当时是恭亲王当政,恭亲王也觉得挺好,但是说道:“(此事)无人敢主持。”李鸿章“复请其间为两宫言之”,恭亲王回答:“两宫亦不能定此大计。”
意思是说你这想法挺好,但是谁来主持呢?谁主持不挨骂?而且太后都不敢支持你这事,还是算了吧。李鸿章说,算了就算了。这计划就歇了。
1880年,也就是五年后,他又提出来了。但这次他不是自己提,而是让他手下一个叫刘铭传的淮军将领提,此人绰号“刘大麻子”。刘大麻子原来是一个土匪,李鸿章组建淮军的时候,将其收到旗下。刘铭传后来做了第一任台湾巡抚,也是晚清的一位名人。李鸿章跟刘铭传说,你反正没文化,粗人一个,你来提吧。刘大麻子就给朝廷上了一道折子,说要修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