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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还有第四个更可怕的阶段:你不爱我,我把你往死里整;我爱过你,我一样要把你往死里整。
最典型的就是钱名世案。早先雍正爷跟年羹尧好的时候,让全国各处官员有什么事都去请教年羹尧,希望大臣们都去写诗赞颂年羹尧。钱名世就冲在了为年羹尧歌功颂德的第一线,而且写得特别肉麻。年羹尧倒台后,雍正又把这件事翻出来,说当年你这么评价过年羹尧,那你是什么人呢?你这叫“名教罪人”,我也不杀你,我御笔写下这四个字给你制成一块匾,你就拿着这块匾告老还乡吧。把这块匾挂在你家大堂上,你的子孙后代都得守着这块匾过日子,不准摘下来。
他还让当地的地方官初一、十五都要去钱名世家看看,看他是不是把这块匾给摘了,平时嫌丢人,那么丢人就得丢到底,要千秋万代地丢下去。
雍正爷还干了一件特别奇葩的事。钱名世离开北京的时候,无官无职,抱着这块匾要回家。雍正爷把九卿大学士以下的所有官员,凑了大概300多个,给钱名世送行,搞了一个送别宴,让每个人作一首诗骂钱名世,然后还把这几百首诗编成了一本诗集,叫名教罪人诗。就是让钱名世看看,大伙儿都骂他呢,这本诗集你也拿上回家吧。
钱名世案是比较有戏剧性的,当然也有比较残酷的,比如说汪景祺案。汪景祺其实就是一个文人,原来随着年羹尧西征的时候,写了一本小册子,叫读书堂西征随笔。文人一旦没底线起来,拍马屁可就是强项,汪景祺在这本小册子里面称年羹尧为“宇宙之第一伟人”。雍正把年羹尧搞死之后,就很不爽,既然你称年羹尧为宇宙第一人,那宰了吧。宰了也不过瘾怎么办?枭首示众,而且这颗头不准摘,一直在菜市口挂了10年。
雍正的逻辑,就是如果爱,我就用全部力气爱你到死。如果恨,那么此前的爱都不算数,我要用全部力气把你作践到死。这就是雍正的人际关系处理策略。
失去边界的人际关系
我总是在想,如果雍正爷能活到今天,听完了所有当代中国的流行歌曲,他一定会喜欢上一首歌,叫明明白白我的心:“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经被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雍正爷确实对很多人掏心掏肺地爱过,但是他一旦发现自己的爱得不到回报,他就抓狂,就用各种戏剧化的、残暴的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方式进行报复。当然,在中国古代帝王当中,像雍正爷这种性格、这种处事方式的,也仅此一例。
当代中国人不也是生活在这样一种人际关系当中,用这样的方式去理解爱的吗?
美国有一个学者曾经说,中国人提倡的这个“仁”字,从结构上看,它左边是一个人,右边是一个二。所有的中国人都生活在二人世界当中,他们对世界的理解,要么是师生,要么是父子,要么就是同学,他们总是在两人关系中生活,从而丧失了自己独立的生存空间和人格空间。
前不久,我们罗辑思维组织了一帮铁杆会员小伙伴,由我陪着去了一趟斐济,其中有一段船上的路程,大概一个小时。关于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这一话题,我们十几个人就爆发了一场非常激烈的争论。
中国很多为人子女的,尤其是“80后”“90后”,经常会有一种痛苦,就是父母逼婚,结婚之后又逼着生孩子。我们觉得这是自己的独立空间,可父母偏偏要干涉进来,怎么办呢?如果你不答应,父母就说心脏病要犯了,晚年不幸福,白养你了,很痛苦,云云。
在这样的压力下,很多人就选择了躲避,或者是妥协,或者是混日子、往后拖,等等。
当时我就提出了一个我个人的意见,我说如果是我,我就绝不妥协。这件事情我的答案是两条,第一条,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请不要跨过这道门槛,来干涉我的私事。
很多小伙伴听了就说:“这怎么是你的私事呢?父母可不觉得是你的私事,我妈到现在还经常跟我说,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骨头渣子都是我的。”
确实,父母都会这样想问题,他们就是要干涉,怎么办呢?难道任由他们痛苦吗?作为一个孝顺儿女,我们于心何忍呢?
别急,我还有第二条。我既然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因为我的事感觉到痛苦,这是你们的事。我作为儿子,应该帮你们。比如陪你们聊天,帮你们缓解一下痛苦;我还可以出钱让你们去旅游;我甚至可以组织一个老年合唱团,让你们高兴高兴。但是对不起,第一条永远生效,这是我的私事,请你们不要干涉。
当然,船上有各种各样的争论。总而言之,大家渐渐觉得,这是一个伦理难题。这有什么难的呢?我们来换一个角度想这个问题。
第120章 活得通透的智慧(3)()
大家可能还记得,前两年有这么一个娱乐新闻,有一个女孩叫杨丽娟,跑到香港一定要见刘德华。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一个粉丝对自己的偶像无限崇拜,由此生出无限的爱慕:我就是要嫁给他,就是要他娶我。我已经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不出来见我一面,或者把我娶回家去?
当年刘德华一定得娶这位杨丽娟女士吗?大家都觉得不必。刘德华应该怎么办呢?如果杨丽娟再要说,你如果不出来见我,我就死给你看。那么刘德华应该怎么说呢?不管刘德华用什么样的公关语言,把这件事情诠释得高大上和绝对正确,我想他心里一定是那句话:你死,与我何干?
当然,如果我是刘德华,作为一个善良的人,我会尽可能地劝告杨丽娟女士不要死,我甚至可以报警。但是如果她真要死,那是她的事;她要嫁给我,要看我同意不同意,这就是我的事了。这两件事情泾渭分明。
为什么在陌生人之间我们可以同意这个“你死你就去死”的逻辑,而在父子之间、母子之间,我们就要放弃这个持守的边界,让别人侵入我们的私生活呢?
自由主义的人生观:保持独立,释放善意
胡适先生对于父子关系有过这样一个表述:“这个孩子自己并不曾自由主张要生在我家,我们做父母的不征得他的同意,就糊里糊涂地给了他一条生命。况且我们也并不曾有意送给他这条生命。我们既无意,如何能居功?如何能自以为有恩于他?他既无意求生,我们生了他,我们对他只有抱歉,更不能‘市恩’了。我们糊里糊涂地替社会添了一个人,这个人将来一生的苦乐祸,这个人将来在社会上的功罪,我们应该负一部分的责任。说得偏激一点,我们生一个儿子,就好比替他种下了祸根,又替社会种下了祸根。他也许养成坏习惯,做一个短命浪子;他也许更堕落下去,做一个军阀派的走狗。所以我们‘教他养他’,只是我们自己减轻罪过的法子,只是我们种下祸根之后自己补过弥缝的法子。这可以说是恩典吗?”
这就是将近100年前的中国自由主义大师对父子关系的理解,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良性的理解。
很多人都会觉得,我们应该用感恩的思维去善待他人,这就是孝道。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告诉我们的孝道都有一个前提:父母十月怀胎不容易,把你养大更不容易,你要回报父母。乌鸦尚知反哺,你怎么能不知道感恩呢?在当代中国社会,我们的伦理体系当中,往往不再讲好像很古老的“孝子”,我们讲感恩。
但请仔细分析,这成何道理?你对我好,我就一定要对你好吗?而且一定要用你认为合适的方式和足够的分量来对你好吗?如果是这样,大家的独立人格又存在于哪里呢?
雍正爷的起点是爱,这其实并没有错,爱是一种多么伟大的情感啊,它应该纯洁,应该永立不败才对。但是当爱以一种绑架的姿态出现,当“我爱你,所以你必须爱我”这套逻辑一旦成立的时候,爱就成为了毒素。而这种逻辑一旦在社会伦理空间当中推展开来,你会发现,很多伦理的纠结就出现了。
举两个例子。中国公共汽车上往往会有一种道德,年轻人应该给老人让座。中国的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社会新闻,老人上车之后耀武扬威:“我老了,你们都该给我让座。”如果别人不起来,他们上去就要动手打人。这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别人让不让座是他的事,你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呢?难道你老了,就可以侵入他人的私人空间吗?
还有人在网上发帖子,最后附上一句:不转就不是中国人。你的道理是你的道理,你自己去持守就好了,为什么说我不转就不是中国人呢?
可见,道德的起点都是美好的,但是它用于绑架他人的时候,带来的就是一种社会乱象。
所以,罗辑思维一直在讲自由主义,自由主义就是自己对自己负责。只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对自己负责,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就不可能不好。
很多人都在问:“什么是自由主义的人生观?”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两句话。第一句,我们绝不去强制他人;第二句,我们尽可能地不让他人来强制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说,我们在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尊严和人格空间的前提下,尽可能对他人释放善意。
理解“爱”这个词,我还是最喜欢张爱玲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说过的那句话:“我爱你,关你什么事?”这才是自由主义的爱情观。
有人可能又会说:“我们这代人现在面对的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的父母不懂你讲的自由主义那一套,他们就是要干涉我们,我们难道要让他们伤心吗?”
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使命,我们在中华民族的整个文化传承当中,也许要去扮演一个坚定的角色,一方面,用我们的身体、用我们的善意去抵挡我们的父母;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