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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思不得其解,一心想把这个原因查出来。是不是通风设备不正常?是不是我们的接生流程出问题了?最后,他把一切流程都标准化了,甚至连接生孩子的动作都跟其他医生保持一致,但是死亡率依然没有降下来。
一个母亲刚刚生完孩子,高烧不退,呕吐、恶心,过了几天就死了,这是家庭的伦常惨剧。我们今天都知道,这就是典型的产褥热,是产后致病菌侵入女性生殖器官而引起的疾病,但是当时的人不知道。
我们人类知道微生物的存在是17世纪的事情——列文虎克制造了一台显微镜,发现在放大透镜下能看到这些小生物。但是,这些小生物和人体疾病之间的关系,一直到19世纪中期,我们其实还是不清楚的。
塞麦尔维斯死活都找不到原因。有一次,他出门四个月,到其他医院去考察、学习。他不在医院的这四个月里,病房产妇的死亡率居然下降了!说白了,原因就在他自己身上。
他琢磨来琢磨去,发现有可能是自己这双手惹的祸。我们前面讲到,维也纳总医院不是普通的医院,是一家研究型的医院,很多大夫都是学者,而当时的医学学者往往都要解剖尸体。他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在他解剖尸体的过程中把什么东西带进了病房,带到了产妇身上,导致了这种疾病?
然后,他要求自己病房的所有助产士在接生之前都要洗手,而且是用那种绿溶液进行洗手。说白了就是消毒,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他病房里的产妇死亡率立即从10%下降到了1%。他觉得找到病根了,虽然他未必知道那是什么微生物,但知道洗手这一招管用。于是,他就从1847年开始在维也纳医学界宣传这件事情。1850年,在维也纳医师公会的一场演讲当中,他把产科病房死亡率居高不下的谜底揭开了,说其他医生:“你们如果不洗手,就是罪人。你们以为那些产妇是怎么死的?就是我们这些医生亲手把她们葬送的!”
医学界顿时哗然,谁都不肯承认这一点。我们医生是什么人?我们悬壶济世,我们治病救人,你现在把这个责任归到我们身上?所以,大家就把他轰下了台。光下台还不行,维也纳总医院也容不得他,把他解雇了。
塞麦尔维斯的情商特别低,想说服别人,完全可以用一个别人容易接受的方式。可他偏不,动不动就给别的医生写信,说人家不洗手就是屠夫,就是这场大屠杀的同谋者,等等。
当然,他后来又找了一份工作,在匈牙利的一家医院。在那家医院,他天天站在洗手池旁边看着别人洗手。他又不是院长,凭什么制定这个规定呢?所以,他的同事们心里越腻烦,就越加不洗手。
推广洗手这件事情,塞麦尔维斯持续了十几年都未见功效。但是,到现在为止,医学界仍然公认他为流行病学的鼻祖,因为这件事情是由他发现的。
医学界正式意识到洗手的重要性,要到20年之后,主要归功于两个人。一个是法国人,现在我们还经常看到他的名字,就是巴斯德——鲜牛奶杀菌用的巴氏杀菌法就是他发明的。这个人是医学界的奇才,微生物和致病之间的关系就是他发现的。
还有一个功劳很大的人,是英国医生李斯特。这个人的社会地位很高,因为他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私人外科大夫,他说的话大家自然就听得进去。1867年,李斯特发表了一篇论文,正式地、严谨地阐述了洗手消毒和病人致病菌感染之间的关系。这才算在医学界形成了一个共识:外科大夫做手术、照顾病人前后,一定要洗手消毒。
我们不妨算算看,距离1847年塞麦尔维斯提出这个问题到此时,整整20年才形成这么一点共识。你以为故事就此结束了吗?没有,直到今天,在医院里洗手消毒仍然是一个大问题,因为医院是社会的一部分。在那么小的建筑物里面,有医生、病人、护士那么复杂的互动关系,要把洗手这一件小事坚持到底,其实是很难的。
现在,好医院的外科手术室里面,杀菌消毒一定是非常严格的。从病人用的被单,到医生的帽子、口罩、手术服,包括双手、手术器械,都是要严格消毒的。但是,出了手术室进入病房,甚至医院的大厅里,都是病菌非常集中的场所,要求每一个人都按照严格规程去洗手,太难了。
病菌往往存在于我们手部皮肤的深层,用普通的肥皂根本就洗不掉。如果你经常去医院,会发现有所谓的“七步洗手法”,大概的过程是这样的:首先把手表、戒指全摘掉,然后用杀菌肥皂在手上涂满泡沫,一定要涂到手臂上三分之一的位置;15~30秒后,用水龙头冲洗30秒;然后用无菌毛巾擦干,再用毛巾把水龙头拧上。这么复杂的流程一般人哪有这个耐心?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能省几步就省几步。
有人算过,如果一个医生或者护士严格按照这个流程洗手的话,那他一天几乎什么也不用干了,洗手就会占用他三分之一的工作时间。而且,人们的皮肤也受不了,会得皮炎,反而会滋生细菌。所以,这是一个很难执行下去的流程。所以,直到20世纪,大医院里面病人的细菌感染率一直都降不下来。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医生的修炼这本书里面举了一个例子:美国匹兹堡的一家医院,居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大幅度降低了病人对细菌的感染率,有的细菌品种感染率甚至为零。这太神奇了,怎么做到的呢?
这跟医疗设备的升级、重大的理论突破没有任何关系,就是通过日常细碎的管理做到的。新上任的院长说:“我们要把医院的感染率降低作为首要目标。”大家就头脑风暴,医生、护士、病人凑在一起就得出了很多方案。这些方案每一条都平淡无奇,谈不上什么重大的创新,但是如果一条一条做到了,它就管用。
比如,那个高浓度的酒精凝胶的挤液器,有人说数量不够,没关系,买;有人说摆放的位置不合理,没关系,调整;有的护士看见医生不洗手,平时不大好意思提醒,现在咱们就发扬医风、医德,提醒一下;还有的护士从来不忘记洗手,这样的人一定要立为典范,给大家传经送宝。再比如,把各个科室、各个场所洗手的状况,作为考核指标纳入医院的总体管理的标准等。
我们在中国的工厂、公司到处可以看到的办法,居然让这家医院登上了人类医学史的顶峰,居然把医院的感染率降低到近乎零的程度。这不是创新,什么是创新呢?
且慢,我们一般都以为,创新都是重大突破,但是在洗手和医学这件事上,我们会发现一个规律:在重大的原理搞清楚之后,我们仍然要花将近150年的时间,把这个创新落实到地,最后它才能变成一样人们可以享受其福祉的创造和创新。有的时候,创新就是这么简单;有的时候,创新就是这么难。
第16章 创新,升级认知的工具(2)()
产钳:创新不等同于高科技
我是想用洗手这个例子来说明,人类医学的很多重大进步和创新,和什么科研大突破、智力大爆发没有什么关系。一旦追溯到源头,往往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发现。但是,只要持之以恒做到极致,最后拯救的人命也不少,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医学创新。
再举一个例子,产科可能是人类医学中最古老的一个部门了。为什么产科这么重要呢?因为人类自从直立行走之后,生小孩就变成所有物种中最困难的一个。
生孩子的时候,母亲的产道要打开到一个婴儿的头部可以通过的程度,大概是10厘米。仅仅是生产过程痛苦也就罢了,最后母子平安也是一桩喜事。可是,在过去医疗技术还不发达的时候,妇女生孩子往往是过鬼门关,因为还有难产。难产往往是婴儿太大,头部出不来,或者是胎位不正。
正常的胎位是婴儿的头部先出来,然后是颈部,接着是肩部。但是,很多时候是屁股在下面,叫臀位。臀位又分很多种,甚至还有一种古怪的体位,叫膝位,就是婴儿要跪着出来。这怎么生得出来?
我们在很多狗血电视剧里面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情节,接生婆问家里的人:“现在难产了,你们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听着好像是一道选择题,但是往深一想,这是多残酷的事情啊!
欧洲的产科医生发明了一种碎颅钳。在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一般有人性的肯定是先保大人。孩子虽然也是个活物,毕竟将来还能再生。医生就会把这种碎颅钳伸到母亲的产道里面,把新生儿的头部活活捏碎,然后再把碎片取出来,来保大人的平安。
举个例子,19世纪早期,英国王室就遭遇过这么一幕惨剧。当时,英国国王乔治四世有一个独生女儿——夏洛特公主,她也是王位的继承人。夏洛特公主最后就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她生了四天四夜,因为胎儿太大,重达4千克,实在生不出来。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6个小时之后,夏洛特公主也死了。
这件事情对英国当时上上下下的刺激都非常大,社会舆论疯狂地谴责那个接生的医生,他最后不得不开枪自杀。这件事情也影响到英国的王位继承顺序,乔治四世没有继承人,只好把王位交给了他的弟弟威廉四世。威廉四世死了之后,又交给了他的侄女,也就是维多利亚女王。为什么英国最鼎盛的19世纪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就是这么来的,如果夏洛特平安产子,那么本来应该叫夏洛特时代。
这个现状后来是怎么改变的呢?仅仅是因为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工具的发明,这就是产钳。现在在医院的妇产科都能见到,就像一个大号的蛋糕夹子。它的作用就是伸进产道,固定婴儿的头部,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婴儿抠出来,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