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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您不要担心，我……过得很好。”将脸庞埋进完颜夫人温暖的掌心，我微笑着说。
今天一早，十四去了皇宫，不多久，伊尔根觉罗家的人来到皇子府，带来了新福晋的嫁妆。冷眼看着皇子府的总管指挥着下人将一箱箱妆奁搬进后院，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仿佛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家，曾经让我多么珍惜的一个词，现在看起来却好笑得可以，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家，不久之后，这个家又会多一个新的女主人。
我一个人怔怔地走出皇子府，外面的阳光那么明媚，那么刺眼。刚到这个时代时，那种惶惶不安的情绪又突地冒了出来，猛然堵塞住胸口，我禁不住问自己，倘若我离开了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彷徨之际，我想到了完颜家，卸下坚强的伪装，我想大哭一场，可是，看见完颜夫人担忧的眼神，所有的酸楚和泪水却都更深地埋藏进了心底。
完颜夫人待我如斯，她身体孱弱，缠绵病榻，我不想她再因为我而多添忧愁，我心中的苦楚，我一人负担就可以了。
完颜府，我的娘家，这里有疼爱我的母亲，可我终究是来错了。让完颜夫人看到这样一个郁郁寡欢的我，只是徒惹她担心，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哟——这不是三姐嘛。”
离开完颜夫人的寝房，在花园里，我与完颜琇不期而遇。
“您这大贵人怎么今儿有空回娘家来了？”完颜琇让几个丫鬟簇拥着，娇丽的容颜退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美艳。
光阴在弹指间匆匆逝去，我嫁人已两年有余，而完颜琇已经快十七了。
完颜家的琇四小姐从小备受宠爱，当年秀女落选，完颜老爷也不是没有想着给自己的宝贝闺女说一门亲事。然而，琇四小姐眼光甚高，东挑西选，而这一挑也就这么给挑耽误了下来。
记得去年我怀弘明的时候，完颜琇的母亲四夫人曾旁敲侧击地游说我，是不是能让完颜琇进皇子府给十四做侧福晋，姐妹共侍一夫，亲上加亲，促成一段佳话。
当时的我，二话不说，当场明确地回绝了，四夫人虽是悻悻，却也再也不曾提起。
时间一晃而过，完颜琇已年近一十有七，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俨然是逾龄的老姑娘了，今年四夫人狠下了决心，也不管完颜琇同不同意，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户部尚书的公子，完颜琇得此良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完颜琇的婚期，定在年底，完颜家的小公主出嫁，妆奁陪嫁自是一样都不能少，眼下完颜府上上下下都在围着完颜琇的婚事忙碌。
“四妹。”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完颜琇向来跟我不对盘，现在的我心情低落，不想同她多说话。
默然地从完颜琇身旁走过，身后传来她讥讽的啐骂：“清高什么，到最后还不是守不住自己的男人，肥水流到外人田。”
当年我莫名其妙地进了三选，而完颜琇却在复选就落败，本就心有不甘，后来四夫人拉下脸求我让她进皇子府做小，被我一口拒绝，这叫心高气傲的琇四小姐情何以堪？
我闭了闭眼，继续往前走，对完颜琇的讽刺充耳不闻。比起十四带给我的痛，几句冷嘲热讽又算得了什么。
落日西沉，大地染上一层橘红的暮色。
我站在窗前，心，空荡荡的。
“小姐，姑爷来接您回府，正在前堂等着呢。”丫鬟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禀报道。
回府……这两个字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胸口，我不禁苦笑，完颜家不是我的栖身之所，终究，我还是要回去那个地方。
十四皇子大驾光临，完颜府蓬荜生辉，因为往日我回娘家省亲都是独来独往，只带着巧月或瑞珠随行，简单低调。
走进前厅，完颜老爷，还有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姨娘姑婆，悉数到场，就连完颜夫人也由婢女搀扶着，赶来迎接。
我望着被完颜老爷和一群亲戚围住的丈夫，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为何而来？
第235章 妾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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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夫人见我站在门口不动，笑着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怎么才过来，十四爷等你等很久了。”
“是女儿的不是，让爷久等了。”我强逼自己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浅笑，轻声认错。
“那还不过去。”完颜夫人轻轻推了推我，小声催促。
完颜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担心侧福晋进门会挤掉我在十四心目中的地位，在十四将要另娶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我独自归家，形影寥落，似乎正昭示着我已不再受宠的可能。妻不如妾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太多的例子，新福晋年轻貌美，才艺双全，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抵御得住美色的诱惑呢？
然而此刻，完颜夫人笑容愉悦，先前病榻上的忧思似乎由于十四的到来而一扫而空，无不显露出安心释然，因为在外人看来，十四亲自来完颜家接我回府而非对我置之不理，是一个信号——皇帝钦赐的侧福晋尽管不久之后就要进门，但十四对我的宠爱依然不减。
我不知道十四来完颜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但是，我不想再让完颜夫人为我担心了。即便是做戏，我也要让完颜夫人放宽心，让她知道，我，真的过得很好……
我一步一步走向十四，步履滞缓，如挂千斤，被众人包围的他，依然是那么意气风发，卓绝不凡。
刹那间，我突然觉得很愤怒，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使我觉得我这些日子的憔悴神伤仿佛只是我一个人在作茧自缚，庸人自扰，
“爷。”垂下眼，克制住所有的情绪，我走到十四面前，朝他福了福身。
“夫妻之间，不必如此见外。”十四扶起我，握住我的手，声音平缓。
我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他望着我的眸子深沉得令人完全端倪不出心绪。
他眸光忽然一动，视线落在完颜老爷和完颜夫人身上，笑道：“珣玉回家探望二位老人家，我本该陪同，只是朝中一直有事儿忙得抽不开身，而珣玉又对我向来体恤，她不跟我提，我也就疏忽了。”
十四态度谦和，一番恳切的言辞，说得完颜老爷诚惶诚恐。“十四爷言重了，下官万不敢当。”
十四笑意更深，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又道：“珣玉嫁给我，我就是您的女婿，常人说，女婿是半子，我给您和额娘尽些孝道也在情理之中。珣玉在府中为我操持家事，尽心尽力，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她回娘家来看看，想住几天，我陪着她，也是应该的。”
十四皇子纡尊降贵，完颜老爷简直感动得快泪流满面了，他连忙摆手道：“十四爷为朝政烦忧，珣玉能替十四爷分忧解劳，是珣玉的福分，更是我完颜家的福分。”
皇帝是天子，皇室是高高在上的天家，我被皇帝指给十四皇子为嫡福晋，完颜老爷虽做了皇子的岳父，并因此引以为荣，但也不敢真像寻常人家一样把十四当女婿晚辈来看。
“珣玉啊，阿玛明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和你额娘一切都安好，你就放心地同十四爷回去吧，不要在家里耽搁时间了。”完颜老爷对我说道。
我在心里沉沉叹气，我就想，素来狂傲霸道的十四皇子怎么今儿说话一下子婉转谦和了起来，原来他是……
唉，被他这么一搅和，即使我私心地想找个借口在完颜家多留几天，恐怕也是无望了。
“那阿玛和额娘保重，女儿回去了。”
完颜老爷既然已经明确表态要我随丈夫快快回家，而我又不想继续让完颜夫人为我担心，眼下这种状况，回皇子府，是我唯一的选择。
第236章 妾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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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我背对十四坐在窗口，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马车在街道上奔驰，很快就到了皇子府。
“爷、福晋，到了。”马车停稳，高安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车厢。
我身子朝前一倾，伸手去掀帘子想下车，可手还没有触碰到帘布就被人蓦地握住了。
“珣玉，我们必须谈谈。”十四说道。
谈？有什么可谈？在他应该告诉我皇帝赐婚的时候，他选择了欺瞒，事到如今，新妇进门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还想同我谈什么？
我挺直了背脊，默然不语。
沉默有时是一柄可怕的武器，在我质问十四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指婚却故意对我隐瞒时，他沉默以对，而现在的我，对他，同样无话可说。
我冷漠的态度惹恼了十四。“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闹？呵，我内心的伤痛和彷徨在他眼里原来只不过是女人的无理取闹。
“十四爷说是闹，那就是闹吧。”膝上的手不由得握紧，竭力掩饰住心中涌上的酸楚。
“珣玉！”十四扳过我的肩膀，逼我正视他。“你要怎样才肯跟我好好说话，我承认在皇阿玛指婚这件事儿上我是瞒了你，可是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想要你伤心。你不用害怕，我可以跟你保证，就算我娶了她，我也不会冷落你，我最爱的女人依然是你。”
如果在指婚圣旨颁下之前，十四对我说这些话，我会感动，会原谅他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另娶，但是，事已至此，这些急切表白的话语听在耳朵里，只让我觉得可悲又可笑。
为什么男人总能在伤害女人的同时，又说出些信誓旦旦的谎言呢？想当初大婚的时候，他又是怎么许诺我的，他说过他会和他的八哥一样做一个专情的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妻子的啊……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这些……”额头突地泛起莫名的疼痛，我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