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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闹,贺兰叶得了两个消息,也没有和友人继续聚的心思了,她安抚了门外撸袖子气鼓鼓耳朵友人们,好说歹说,先把人都劝了回去。
贺兰叶回了家,也不知道哪里露了风声,家里头人都知道她大白天去南馆了,平氏绞着帕子跟在她忙忙碌碌的身后,犹犹豫豫着不敢开腔,还是周氏看不过去了,一把夺了贺兰叶手中的账簿,一拍桌子:“三郎,你可是想要养个小郎君?”
贺兰叶让开周氏的手,懒洋洋道:“养不起。”
她要是真敢养个小郎君,只怕柳倾和飞奔八百里也会回来把她拆了。
平氏却柔柔道:“三郎,你要是想养的话,娘不拦着你,只咱们要先去柳家商量了合离,送走了五娘再说才是。”
“娘,我不养人,别听外头瞎说。”贺兰叶收拾了桌上的账簿,装起袋子就往出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柳家来人的话,千万不敢应下合离,会出人命的。”
贺兰叶叮嘱了家里头一番,这才开了箱子数了些前,趁夜出去,天朦胧之际方归。
又过了两天,贺兰叶已经准备好了,悄悄摸摸收拾行李的时候,外头常恩显敲了门,略带诧异的声音紧绷:“当家的!”
关着门窗的屋中光线昏暗,贺兰叶正在往腰上缠飞镖包囊,闻言头也不抬道:“什么事?”
“有个宫内的谢内监说是奉了官家口谕,请你进宫去。”
第 94 章()
天子召唤;任谁有再大的事情都要放下;规规矩矩进宫去听候吩咐。贺兰叶自然也不例外;她得了消息;心里头一咯噔;压着心思面上不显;跟着常恩显出去了;见着带着小黄门在中庭候着的那个中年内监面色丝毫不显波澜,客客气气唤她局主。
贺兰叶换了新衣乘坐谢内监带来的小轿,一路颠簸中;她定定瞅着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思忖。
官家为何召见她?
因为奇华?因为流言蜚语?还是说,因为那二十车的兵器?
早在郑狄月放了万仓镖局的镖师们回来,那件事情就应该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边疆当时的情况;她第一时间做出的决策,再加上策老将军的护送;一目了然;她也好;镖局也好;只是被人下了套。
她思来想去;也觉着没有一个官家会召见她这样一个小人物的理由。
贺兰叶自身觉着并无任何问题;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在小轿中闭眸沉淀,安抚紊乱的心情。
一路小轿颠簸;贺兰叶闭着眼感觉过去了许久;抬着小轿的两个小黄门停了下来,前头轿子里谢内监下来,等小黄门压了轿,贺兰叶弯腰出来时,已经到达了巍峨的宫门前。
禁军把守的朱红高墙目不可及,中门两侧禁军手握长矛端立,看见谢内监,拱手相迎。
贺兰叶垂着眸,跟在谢内监身后,只见谢内监低语了句,并未有什么检查,几人走过皇城大门,一路畅通。
前头谢内监也未和贺兰叶说道什么,手握拂尘脚下匀步。身后贺兰叶跟着,只感觉路途遥远,一路走走停停,从高大庄严的前殿路过,顺着洁白石柱高高台阶盘旋,经过几座楼中空桥,最后,谢内监脚步停在了一处广阔宫殿前的中庭。
他这才回头对着贺兰叶笑了笑:“局主请在此处稍候片刻。”
贺兰叶一路走来也未曾有抬眸打量的机会,走到此处,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她未曾见过天颜,这会儿能在外候着,也能让她稍微放松些。
贺兰叶抱拳目送谢内监带着身后两个小黄门慢步弓腰上前,十余台阶走完,渐小的背影在殿前停下轻叩,片刻,消失在那一扇玄漆殿门之后。
直到此刻,贺兰叶才有心情抬眸去看看周围。
沿途走来,高楼广殿,黄门宫娥列队成行,低头垂眸步步缓缓,却无一声息,安静犹如空寂无人。
洁白的殿柱,玄色的殿宇与朱红的宫墙相照应,初阳照耀下宫殿琉璃瓦折射刺眼的光芒,站在威严而夺目的殿宇中庭之间,所望之处无端令人肃穆。
贺兰叶默默收回视线,目光垂在自己手指上。
谢内监进去了许久,殿门才终于打开,换了个小黄门碎步而来领路。
“贺兰局主,陛下召见,请进吧。”
贺兰叶眸中一动。
无论是好是坏,都来了。也只能正面迎上了。
她吸了口气,沉下心来,抬手拱了拱,依旧露出她一贯的温和轻笑:“有劳带路。”
厚重的殿门在两个黄门的合力之下打开,高高的玄色门槛到了贺兰叶的小腿,她抬步跨入,汉白玉地板上铺着一层细绒地垫,垂珠帘被两个弯腰低头的宫娥抬手拨开,贺兰叶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前,顺着那小黄门指引的路向前,最后停在空荡荡的中殿之中。
此处许是官家午憩的偏殿,靠墙两侧都是堆书高柜,放满杂卷的案几上还有一杯袅袅有烟的热茶。
然而,此地除了宫娥黄门外,别无他人。
陛下并不在,而先前进来的谢内监,也不见人际。
贺兰叶并不能随意抬头打量周围,殿中服侍的宫娥黄门规矩极好,垂手立在两侧却除了呼吸别无任何动静,好似假人一般,没有对贺兰叶有任何招呼。
她垂着手,目光落在自己发白的指尖上,视线的边沿是细绒地垫无尽的红色,蓦然有种心惊。
空荡荡的偏殿之中,唯有几股低缓轻柔的呼吸声,却也细不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响起了两道整齐的步伐动静。
贺兰叶微微抬眸,视线可及之处,侧殿偏门珠帘被掀起,微微滚动珠玉般的琳琅,露出谢内监和蔼客气的笑脸。
他走在前,手握拂尘,翘头屐上衣摆晃动,撒出一道玄色的弧度,最终,站定在贺兰叶身前几步。
谢内监带着身后一个端着托盘的小黄门客客气气对着贺兰叶抬了抬手:“陛下还有些事,请局主暂坐片刻。”
中殿铺设有小几团垫,贺兰叶依言撩起衣摆端坐殿中,谢内监一拍手,身后小黄门将托盘放下,里头是青玉酒壶并一个金边青玉酒杯。
贺兰叶的目光落在放在她面前小几上的酒壶酒杯时,心跳骤然一顿。
谢内监依旧带着一副和气的浅笑,一扬拂尘,主动换手抬起酒壶给酒杯中斟酒。
透明无色的酒水从壶口渗出一道细长的线,洒落在酒杯之中。
很快,小小的一个酒杯被装满了酒,陈酿过后的酒香飘出,带着一分比醉意还要让人沉溺的深香。
贺兰叶垂在两侧的手藏在袖内渐渐攥起了拳头,她的脸色随着这一杯就逐渐填满,愈发苍白。
谢内监慢悠悠收回了手,酒壶咔哒一声,被重新放置在小几上。谢内监客客气气对着贺兰叶笑了笑,没有一丝异样,只垂着手温和道:“贺兰局主一路辛苦了,陛下感念局主保护奇华公主名誉不受外损,特赐御酒一壶与君。”
青玉酒杯满满水波,晃荡一圈后,逐渐收拢静止。贺兰叶的目光从酒杯抬起,落在谢内监脸上。
这位官家身边服侍的内监丝毫未把她锐利的目光放在眼中,笑呵呵抬手做了个比划:“贺兰局主,请吧。”
贺兰叶心跳乱了节奏,从背后升起的凉意袭满全身,肢体仿佛失去了指挥,丝毫感受不到血脉中的温度。
她该想到的。
她怎么就能忘了这一点呢!
无论她在宋铁航的事情上做的有多漂亮,反应多快,她都犯了最大的一个错误。
在宋铁航的计划中,把奇华公主的名誉全部绑在她的身上。
就算她是无辜的,这件事是假的,莫须有,她回来了,站在这里,那就是一桩对奇华公主名誉的耻辱。
明明是凉爽的秋日里,贺兰叶还是出了一身细汗,薄薄的一层汗浮在她额头,逐渐凝成汗珠,顺着她睁着的眼纤长的睫毛滴落。
陛下要她的命。
贺兰叶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般,疼得她苍白着脸无法呼吸。
怎么办!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还什么都没有和家里交代。
还有兄长,要去继续找踪迹的幽鹿苑,父亲当初的那桩旧事,全部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家里头完全不知晓,怎么办?
万仓镖局,娘亲婶娘,两个稚龄的妹妹,被她拖下水的秦雪阳,还有尚在边关的柳倾和。
贺兰叶手指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修剪圆润的指甲却在她用力之下,切开了平滑的肌理,一滴艳红的血珠,流入她紧握的拳头。
“贺兰局主还在等什么,请——吧。”谢内监的笑恰到好处,波澜不惊的面上丝毫不显,他即使是催促,也是一副有礼的样子。
可是这与之前无异的态度,口中说出的话,却宛若一张催命符!
贺兰叶张了张嘴,却发现她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陛下召她进宫,进了宫却根本没有见着陛下的面,那就代表着,官家已经做了决断,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一个上位者的决策,并非她一个匍匐在地的小人物能够撼动得了的。
可是就算她能说,又能说什么?
奇华公主的名誉,狼烟四起的边境,一个小小的贺兰叶,只要能用命写出半分交代,死也不足惜。
贺兰叶的心随着她的汗滴一起沉到了谷底。
陛下派了身边的内监来,正大光明到即使她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看样子,她要为她当初的率然和不谨慎,付出命的代价了。
只是
她紧紧盯着眼前催命似的酒杯,心中针扎似的疼。
不甘心呐!
就算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她也努力挣扎着在她的世界中做一棵遮阴大树,多年来为了家人镖局苦苦煎熬,只怀着微弱的盼望有朝一日能重聚父兄。她稚龄挑起重担,未曾被外界的风雨打趴,却要为了此等委屈之事,殒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