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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将军,你怕是高估贺兰叶了。”宋书皓见齐沼败下阵来,立即说道,“贺兰叶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想要边境那二十车的兵器运输,故此亦曾诱惑与我。”
“呸!”策名无不鄙视唾弃着宋书皓,“那二十车兵器到底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
“只是分赃不妥,她临时反水罢了。”宋书皓咬死了这一点,“不管郑督捕爱不爱听,罪人还是那句话,早在十年前贺兰远时,万仓镖局就一直为我父所用,她贺兰叶别无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罪人手中拿走更大的利益罢了。”
柳倾和听到这里,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宋书皓大抵知道眼前的柳倾和身份,不敢胡乱攀扯,谨慎道:“贺兰叶心机颇深,极为狡诈,至今没有留下过容易给人发现的痕迹。”
柳倾和慢悠悠看了贺兰叶一眼,嘴角依稀带笑:“哦,贺兰局主怎么说。”
贺兰叶极其无辜道:“这话说的,找不到在下的证据,就是属于狡诈,那在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证据肯定是有的。”宋书皓依旧咬死了这一点,“只是被她毁了去罢了。只可惜时日长了,难以找到痕迹,到叫她能避开了去。”
柳倾和闻言,颇有兴趣道:“那依照你的意思,你们之间往来的痕迹,都是可以被毁去的书信一类么。”
宋书皓迟疑了下:“大多是书信,也还有别的。”
“这些都是被递到了贺兰家中?”柳倾和又追问了句。
宋书皓顿了顿,含糊道:“大部分吧。”
柳倾和这才带笑扭头去看谢内监,语气十分平和:“谢内监可听见罪人宋书皓所言?”
谢内监听得门儿清,起身对柳倾和拱了拱手,笑眯眯道:“小的听得清清楚楚。”
谢内监怎么不知道柳倾和为何会由此发问。他与贺兰叶成了亲,两个人都住在一起,家中更是有些布防,宋书皓说他们有交集,往来书信还多是传递到贺兰家中,这不是分明作假么。
想到这里,他大抵明白了这一场宋书皓与齐沼口中各种对贺兰叶不利的供词其中水分。
宋书皓见状微微拧眉,他闹不太清为何这个风使者会对谢内监说这种话,却能发现局面对他有些不利。
他刚有些没底,只见柳倾和露出了一个较为怜悯的眼神:“真不巧,贺兰家早在入临阳之后,就一直在我风刃的监管之下。你的意思是说,你能有手段逃过风刃的耳目,将有通敌叛国罪证的书信,递到贺兰府上?”
宋书皓彻彻底底愣住了:“什么?”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贺兰家万仓镖局怎么会一直在风刃的监控之下!
那他刚刚所说的,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宋书皓当即慌了,试图与身侧同样吃惊的齐沼有眼神上的交流,与此同时,郑狄月一根笔杆扔过去,重重打在宋书皓的脸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漆黑墨痕。
郑狄月冷声阴沉道:“罪人宋书皓,肆意攀咬无辜之人,还当着本官的面与其他罪人试图串供,好大的胆子!”
无故挨了沾墨的笔一摔,宋书皓有些懵,对郑狄月态度转变之快看不懂了。
明明在之前,只要有一丝能攀咬上贺兰叶的,不管是真是假,郑狄月统统当做真的处理,全部汇聚在一起当做贺兰叶的罪证。现在呢,他就随口诬蔑一句,被骂了还被打了?
比起宋书皓,齐沼更看得懂形式,眉头皱着却是不再说话,低下头去,只当自己之前没有攀咬贺兰叶一样。
贺兰叶看得也一愣,与柳倾和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这个郑狄月变化这么大,哪里来的火气?
柳倾和不知前因,也不懂郑狄月的态度变化,微微对贺兰叶摇了摇头,让她还是谨慎些的好。
郑狄月撑着案几粗喘了几口气,上头笔录早就被墨汁浸染不成样,根本看不出个内容来。
他也不吭声,抬手揉了之前所写的几大页纸,把废弃的纸团随手丢掉。桌上墨迹未干,他板着脸从一匣子中抽出一叠全新的纸来,用镇纸将其在案几另一角落铺开,另取了支笔沾着砚中余墨,冷声问道:“罪人宋书皓,之前你说过与贺兰叶勾结的有哪些?”
宋书皓立即道:“去年入冬时城门口茶铺,以茶为代号确认身份。”
郑狄月面部表情涂写着,嘴里说道:“以茶为代号太蠢,大冬天谁在城门口喝茶。假的。”
宋书皓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同样的话他一个时辰前才说过,当时郑狄月怎么说的,‘冬日以茶代号,贺兰叶此人心机颇深,自然算勾结的罪证’。
“别的呢。”郑狄月追问道。
宋书皓愣了愣,继续说:“梁国府查抄当日在附近的酒楼”
“胡扯八道。”郑狄月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梁国府那么大的案子,谁都会去看热闹,怎么到了你口里就成了约好的?”
宋书皓说不下去了。
郑狄月也不问他,自顾自边写边说道:“罪人齐沼生辰宴一事勾结更是子虚乌有,明显是你二人勾结在前,试图陷害她在后。”
“至于当年贺兰远局主,”郑狄月写着写着顿了顿,而后阴沉着脸道,“罪人宋书皓强行构陷,诬陷为国为民的忠良之士!”
到了后头,郑狄月索性连审问也不审问了,干晾着宋书皓与齐沼,自己直接一鼓作气流畅书写了几页内容。
贺兰叶不知道郑狄月这一次的笔录写了什么,想看自己又不能动,居然扭头对刚刚帮助过她的策名挤了挤眼。
抱着手臂靠墙而站的策名一对上她的视线,脸上浮起混杂着羞恼与尴尬的复杂表情,立即移开了视线去,低着头根本不搭理她。
贺兰叶吓跑了策名,在对上柳倾和意味深长的视线后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头,移开了视线。
这会儿郑狄月也书写完毕,等那几页纸墨干时,他对那谢内监道:“原来的笔录污染,郑某重新录一份,顺便把之前罪人宋书皓胡编乱造的假供词删减了去。”
谢内监听见郑狄月删减了笔录上原有的内容,眉头都不动一下,乐呵呵道:“郑督捕是行家,您既然都看出了真伪,只管依照您的意思去办就是。”
这也就是说,他明知道郑狄月可能会有失偏颇,也打算装聋作哑。
被郑狄月连番怼的哑口无言的宋书皓这才悟过来,眼前的郑狄月,却是与之前的行径直接做了个对调,之前怎么苦心孤诣要和他们一起拉贺兰叶下水的,现在就自己先跳下去,把淹了一半的贺兰叶托起来。
他看得出,其他几人都看得出,谢内监都已经装聋作哑了,策名更是背过身去,假装听不见。
而那个自从一进来就一直帮着贺兰叶说话的所谓风使者就更不用说了,明显就是偏帮贺兰叶的。郑狄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大光明的篡改笔录,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宋书皓与齐沼倒是想,但她们身上的罪证早就证据确凿,眼下不过是垂死挣扎,又怎么可能把对郑狄月的异议传的到外头去。
郑狄月可没有半分不自在,等笔录墨迹干了,又悠悠然在后面翻新了一页,边写边说:“罪人宋书皓屡次攀咬无辜百姓,试图造成刑部错审,冤枉好人,导致刑部名誉受损,其心可诛。罪人齐沼伙同宋书皓暗中勾结,串通一气,罪与同论。”
郑狄月的偏帮明目张胆到贺兰叶都不忍直视了,十分看不懂他的这一番举动。
比起已经低头认清局面的齐沼,宋书皓还有心反驳:“郑督捕未免太有失偏颇,黑的说成白的。明明之前郑督捕也亲自确认过,贺兰叶与我等是同谋,怎么现在倒要打自己的脸,反口不认了?”
郑狄月把手中字写完,抬头淡淡道:“之前本官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攀咬人的招数罢了。”
这理直气壮的翻脸不认来的猝不及防,别说他人了,就连谢内监都对他的厚脸皮感到叹服。
贺兰叶还能说什么,之前郑狄月想尽法子陷害与她,现在想尽办法帮助与她,两个极端的举动中间错差不足一刻钟,而他还没有半分违和,让贺兰叶都服气了。
郑狄月的偏帮来的突然又迅猛,写完了笔录撩起袖子又去把还在喊冤一心想要继续把贺兰叶拉下水的宋书皓嘴巴堵上,而后像是没事人转而对谢内监笑道:“今日审讯,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有劳谢内监全程陪同了。”
主审官这样说,意思很明白就是到此为止了。谢内监也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其中有些的弯弯道道,乐着给柳倾和卖个好,起身笑眯眯拱手:“不过是为官家效劳,应该的。”
谢内监又对柳倾和拱了拱手:“今日打扰了贺兰局主,还请勿怪。”
“谢内监说得见外了。”柳倾和客气道,“这些都是吾等臣民该配合的,想必贺兰局主也是如此。”
贺兰叶同样对谢内监抱了抱拳,笑道:“如风使者所言,配合办案审讯是草民应该做的。谢内监客气了。”
策名不习惯这些客套,只抱了抱拳,谢内监自然而然就简化了他,由着郑狄月把他送出门去,与守在外头的小黄门汇合。
贺兰叶干站着,昏暗的审讯房中,被堵了嘴的宋书皓呜呜发声,看她的视线就像是带钩子的恶毒,令她不太舒服。
“能走了么?”贺兰叶低声问身侧的柳倾和。
柳倾和回复道:“这会子许是无事,我们可以走了。”
贺兰叶刚与柳倾和抬步走出房门,旁边的策名忽地紧跟在后头,一言不发的,却步子撵的很快。
贺兰叶假装没有看见,也加快了步子。
走过幽暗的走廊,前头是刚送走谢内监,折返回来的郑狄月。
消瘦的青年宽大的广袖灌满了风,越发衬的他消瘦的身形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