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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他在啸声一发之时,身形极为舒徐潇洒地转将过来,双腿蹬处,神速得如电光一闪,又飞回原来之处。
然后气沉丹田,忽然飘坠下地。正好立足在原处,分寸不差。
他这一显露身手,不论是上跃飞行或下坠,自然有一种舒缓不迫的风度,令人看了十分舒服,同时也快到极点。
使得邓小龙也禁不住在心中大大喝一声彩,眼光中露出欣慰羡慕之色。认为这位师弟的轻功,该是并世无二的功力火候。
老和尚努力睁大迷蒙的眼睛,居然瞧见钟荃如龙般矫健的身手。
“檀樾果然是秋月师兄所说的那位。”老和尚道,声音仍像开始时那般冷漠。“可是两位却迟了一步……”
‘嘎?来迟一步?”
钟荃接口叫将起来,心中甚是骇异。
老和尚缓缓看他们一眼,疲弱地道:“两位何必着急。”
两人闻言,登时又化惊疑为欣喜,静等老和尚说下去。
“浮屠不三宿桑下,便是避免有情,一株野生的桑树,尚且如此,两位何必执着。”老和尚哺哺说着。
却把两个人又骇得心头鹿撞,莫明其妙。
老和尚徐徐再望他们一眼,道:“两位想是明白了?”
钟荃自幼受诸位高僧大师董陶,如何会不明白,只是似明非明,禁不住抗声道:“佛说烦恼即菩提,三兽渡河,各有因缘,大师太拘泥了。”
虚本老和尚微微一震,注意地瞧钟荃一眼,哺哺道:“老袖大拘泥么?啊,你说得不错,各有因缘,各有因缘……”
他转眸瞧瞧两道院门,又道:“那里面已有八位以苦行功满而圆寂的师弟,他们选择苦行一途,缘法早具,老袖却因之而动心者经旬。呵呵,檀樾说得好,各有因缘……”
钟荃明白老和尚言中之意,乃指跨院中有八个和尚圆寂,大概是给饿死的,不觉一阵惊然。
邓小龙不明就里,却心急那柄玄武剑(五易剑)的下落,朗声问道:“敢问大师,那柄剑的下落如何?”
虚本大师道:“前两天老衲正在佛堂上诵经,忽听门外有人叫喊,便出门一瞧,只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人,下面光着脚板,背上插着一柄剑,询问老衲好些话。
“老袖本来有点儿重听,那人不但声音尖细,咬字不大清楚,而且说得又快,老衲不明白他问什么,只见他尖锐地大叫一声,似乎是心中甚怒,一掌拍在石墙上,便现出一个灰黑色的手印。老袖低头细细一瞧,原来那块手印并非因手掌涂黑染上,却陷在石里数分之深。
“老袖年轻时行脚四方,不但听过武林中许多绝技秘学,而且这种掌力,老袖曾经亲眼在海南岛见过有个黎人在练,以五指山亘古森林内积聚一种特别的剧毒鸟粪,吸附在掌上,能够毁石销金,厉害无比。
“可是苦练到隔室伤人,却会斩绝后嗣,是以无人敢真练成。像他这种功夫,仅能派些吓吓人的用场而已,但这时老衲忽然想起那柄宝剑,便问他可知道昆仑门人的下落。他一口说知道,老钠便请他转告你们藏剑所在,因为老衲灭度在即,不能再等候,却不料两位却是赶及来此……”
两人一齐心急起来,邓小龙轻轻道:“那厮定是潘自达。”
钟荃道:“师兄说得对,可是那剑,会不会被他盗去?”
他们连忙询问地瞧瞧老和尚,只见他那皱纹深显的额头向着天空,竟是靠在墙上。枯黄的面色,甚是难看,尤其此时闭着眼睛,活像个已死之人。
邓小龙朗朗询问一声,老和尚寂然不动。
两人细看时,敢情这位以苦行见重天下佛门的虚本大师已经圆寂。
钟荃轻轻道:“师兄咱们走吧,这儿一切由得他原来的样子,相信虚本大师也会赞同我的意见。”
邓小龙似不解地瞧瞧他,然后决然地点点头,举足先走,一面道:“你也许有理,方才老和尚不是这样说么,反正咱们已知道宝剑下落……”
话未说完,钟荃插口问道:“但那柄剑可能还在此地呀!”
“不会的。”
他自信地答道:“像潘自达这种人,焉有轻轻放过这便宜而不捡的?而且老禅师不是说过咱们来迟的话么?”
两人边谈边走,眨眼已出了禅院大门。
钟荃回顾那灰黑色的手掌印痕一眼,道:“虚本大师虽说像他这种毒掌功夫,只能吓人,其实大师他大概不懂武功奥妙,偶然听到特别的高手说及这等功力高成功尚远,便以为微末小技,不足重视,其实以这等歹毒功力,已足够称雄武林哪!”
邓小龙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他心中的确喜见这位淳厚朴实的师弟,渐有主见和能够推论。
两人上了马,钟荃问道:“师兄,我们要不要分头追赶?”
邓小龙道:“不必了,咱们先往西南方走,到了前面的井径,打听一下。若然知道姓潘的行踪,咱们一同先去寻他,再定行止。我想,薛师妹之事也不急在一朝,试想绝技在身,焉有冻馁之患?”
钟荃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薛师妹她出身华山剑派,焉能因口腹而贻辱师,这件事可不能不急。”
邓小龙想了一下,道:“你也许说得不错,最低限度若是师弟你穷途落魄,床头金尽之际,宁愿冻饿而不肯犯师门规条,咱们先到前一站再说。”
两人的坐骑,俱是佳种良驹,这一纵辔飞驰,华灯初上之时,已到了井径。
两人找个馆子坐下,弄些什么吃的。
邓小龙趁个空匆匆自去打听。
不久工夫,邓小龙已经回来,钟荃在他面上瞧出兴奋之容,便知必有佳音。
邓小龙微笑道:“那潘自达已有下落啦,敢情他在追踪一个女人,今天还在附近打圈子哩,那女人便是蝎娘子徐真真。”
“还有一点,便是毒书生顾陵的行踪,已探知乃是在川豫边界活动,少停找到潘自达,把宝剑事弄清楚之后,我便直奔川豫。”
钟荃奋然道:“小弟定与师兄同走一遭。”
当下两人会了帐,走出街上。四下虽说已经上灯,可是这地方自不能比那名都大城,依然觉得黯黯淡淡的。
邓小龙道:“师弟跟我来。”
“他在什么地方啊?”
邓小龙笑一声,道:“这家伙跟蝎娘子徐真真胡混一阵,便似乎离不开女人,咱们只好往谢家章台之处寻他下落。”
钟茎一生别说涉足这等地方,便想也未曾想过,不觉一阵紧张。
邓小龙大概已经知悉路径,一夹骏马,毫不迟疑,带领着钟荃笔直驰过本城最热闹的大街,转人一条丈许阔的高墙窄巷。
这条巷子共有六七个高大门户,全都挂着大灯宠,灯笼上写着什么院等字样。
两人在一家翠红院门前下马,立刻有人大声哈喝招呼。
邓小龙夷然跨进院门,迎面一堵影壁,上面挂着好些牌子,牌子上写着姑娘的芳名,都是什么红。香、翠、玉之类的字眼。
钟荃能够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魔头而丝毫不惧,可是一踏入这院门后,但觉那颗心跳得更快了。自个儿一味在发怵,任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如何已处身在一个小厅里,连那打帘子时大声招呼也没听进耳中。但觉衣香鬓影,莺啼燕叱,闹得他更加晕淘淘,一时忘掉此行目的何在。
邓小龙情知这位师弟一定十分窘困,但他也无法为之解围。按着规矩赏银子上盘子,便忽然溜掉,任得钟荃再受一回风流罪,自家却仗着家传轻功,在这翠红院里极迅速地四下搜索。
那些烟花中的姐儿们,最喜欢调戏老实人,见到钟荃的模样,一拥而至,竟有四五个之多,扳肩拉臂,捏颊摸面,有一个甚至坐到他怀中,温香软玉,风情冶荡,加上四下笙歌弦管,室暖灯明。直把个钟荃闹得脸红耳赤,窘困之极。却又束手无策,一任那些俏荡姐儿们调弄个够。
邓小龙笑吟吟进来,推开那些卖俏姐儿,温和地道:“你们啊,真不得了,居然猴到我这位兄弟身上,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位原坐在钟荃膝上的姑娘,长得相当俏媚,这时仍倚在钟荃肩上,吃吃笑道:“奴家贱名红英,这位张爷的人真好啊……”
邓小龙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先看中客人哪!”
当下也从容落座,磕起瓜子。
钟茎却百体不动,自有糖食或已剥好的瓜子仁送到口中,香艳旖旎之极。
邓小龙和一个名叫韵琴的逗闹起来,那韵琴年在花信,姿色虽然平常,但身段丰满,颇能挑逗起人还想。
大约坐了半刻工夫,两人便离开这翠红院。
钟荃心中还回荡着那种新奇刺激的味道。
出了院门,已寒天气的秋风扑面一刮,把他吹醒了,想起宝剑之事,在马上不安地瞅着邓小龙。
邓小龙先和他到一家客栈住下,略略梳洗过头脸之后,十分轻松地告诉钟望,刚才他已瞧见潘自达,甚至连两柄古剑也瞧见。
这一来真相已白,只差在如何夺回之法,不过凭他们两人,当然不怕那潘自达怎样。
两人计议一番,反倒是钟荃的口风甚硬,大有强夺回来之意,使得邓小龙大感意外。
再坐了一会儿,二更敲过,邓小龙道:“咱们的确有要事在身,不管那潘自达方便与否,咱们马上就去。”
钟荃奋然而起,道:“师兄之言,正合小弟之意,料那潘自达不敢怎样,若他多生枝节,小弟可要教他试试那拦江绝户剑的滋味。”
这时城中到处已灯残火灭一片寂静。
两人高纵低掠,穿街越屋,霎时间到了那翠红院。
院内屋宇仍隐隐有光,华灯未灭,人声尚喧。
邓小龙带他绕到后面一个单独的院落,用手向院内比一下。
钟荃一飘身,落在院子里,宛如轻絮着地,毫无半点声息。
眼前影子一闪,敢情邓小龙已纵到前面去了。
他张望一下,只见天井过去一排三间房,帘幕深垂,没透出一丝灯光。
“他已睡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