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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梦中,她的全身各处也都似在被无情地碾压着般,酸痛的她梦魇连连,烦躁异常,双手双脚下意识地向着空中踢去、踹去。
昏睡中,似是有谁在轻轻地安抚着她,像是情人那般,带着诱哄的味道,而她身体各处的酸痛也被一片温热所熨帖、抚平,她感觉她好似瞬间就从炼狱里升到了轻柔的云端,安逸、舒适,她渐渐地向那片温热靠拢而去,似是在怀拥着厚实的云。
翌日,顾千金醒来时,窗外早已晨光绚丽。
她觉得身上有些沉重,耳边还有温热的气息轻微地喷洒着,一阵麻痒,她微微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他的皮肤极为细腻,好似泛着柔光的羊脂般,浓密的长睫在面上投下两处扇形的剪影,亦透着几分安宁,淡静。
此时,他就这么侧拥着她,一手搭在她腰腹处,保持着轻拍的姿势,一手则从她的脖颈下穿过,抓着她那只受伤的胳膊,以免她乱动从而挣裂了伤口。
被他这般拥着,顾千金突然就有一种细水长流的祥和之感,好似人生,亦不过如此了。
只是,她却必须要趁着无法自拔之前尽快抽身!
顾千金正想着是不是该一脚将其踹开的时候,独孤律却是已经醒了,刚睁开眼睛,他就摸向她的脑门处,清凉的触感,还好,没有烧热。
随后,独孤律便翻身下床,又将她扶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是直接痛晕了过去!
顾千金眸光微顿,心道,难道他都知道了?想着,当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手腕处的玉镯,还好,还在,想来,他应该只是猜测,她并非是因为胳膊处的伤口才会痛的那么厉害的,但是,想必是根本就没查出她被下蛊之事的。
想着,顾千金当下睇了他一眼,神色揶揄:“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他唇瓣上望去,唇角处有一点细嫩的疤痕,正是她昨晚的杰作了。
而独孤律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直觉她是在转移话题,但是,见其不想回答,当下也不再逼问,只是道:“想吃什么?我让古司去准备。”
“不用了。”顾千金直接起身下床,神色淡漠:“我不想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共处一室,先走了。”
闻言,独孤律神色微僵,当下却还是挡在了她面前:“清理下伤口,等下我送你回去。”
顾千金却直接打落了他伸过来的手,眸中含了几分薄怒:“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让开!”
独孤律看着顾千金,只觉得她太过不可理喻,原本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像炮仗般,说爆就爆了呢?
仔细想想,心内又不免猜测,她也许是对徐宗廖的事情难以释怀,所以导致心中郁结吧,想着,他当下便宽慰道:“有关退亲之事,皇上的要求便是,让左灵去和亲。所以,即便是你去和亲了,皇上也绝对不会允许左家和徐家结亲的,至于原因,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闻言,顾千金静了一瞬,当下却又忽然抬眸,眸中满是不以为意的淡漠:“和我说这么做什么呢?你难道会觉得,我会因此事而对左灵和徐宗廖感到愧疚吗?还真是可笑,此事莫说是与我没有关系,即便是有关系,罪魁祸首却依旧是皇上!所以,他徐宗廖即便是要恨,也应该去恨皇上,而非是我!自知没有能力让皇上改变决定,便试图把怨气全部都撒在我的身上,还真是没种!”
顾千金言词冷厉,略显刻薄,配上她那麻木的表情,还真有几分没心没肺之状,这样冷血的她,连她自己都厌恶,所以,她想,独孤律一定会对她大蹙眉头的吧。
可是,却不想——
第56章 油盐不进()
“好了,他是没种,所以,我们现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独孤律看着顾千金,非但不觉反感,而且,眸中却是兴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包容与宠溺。
顾千金看着他眸中的柔情,她的心突然就被狠狠地震了下,但是,面上却一派嘲讽之色:“你这是算什么?玩暧昧吗?我想,依你堂堂摄政王的魅力与权力,莫说是想要找个聊以消遣的了,便是想要尽享鱼水之欢,只怕也有无数的千金小姐会削尖了脑袋往你床上挤吧!所以,本姑娘就不奉陪了!”
且不说如此直白露骨的话,分明就是风月女子之言,而且,顾千金虽然向来举止泼悍,却也不是那鄙俚浅陋之人,但是眼下,身为名门闺秀,她却如此口不择言,随心所欲,毫不避讳!
她在自损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侮辱独孤律呢?
果然,独孤律闻言,脸色瞬间铁青一片,他当下死死地瞪着顾千金,似是要用锐利的眸光直接割断她的脖颈般!
“顾千金!你非要如此自甘堕落吗?”独孤律一字一顿,近乎是从胸腔内挤出的这句话。
自甘堕落?呵,顾千金冷眉,他果然还是嫌弃她了!男人果然都是喜欢优点而无法包容缺点的!
想着,她当下便直接踹倒了一张方凳,见那方凳并未断裂,犹似不解气般的,又掀翻了一张桌子,继而冲着独孤律怒喝:“现在嫌弃我卑俗了?那你早干嘛了?还有,你凭什么嫌弃我,你以为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顾千金反应如此之大,似是今日独孤律若是不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似的,俨然忘记了,她本就是想故意惹怒独孤律的。
而独孤律看着横眉怒视,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般的她,神色微怔,他竟是不知,原来人在生气发怒的时候,竟然也能这么有趣风韵,所以当下下意识地就放软了语气道:“是我卑俗,你高尚,行不行?过来,先把伤口处理了。”顾千金顿时就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她当下任由着独孤律拉着她去处理伤口,心里却想,罢了,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独孤律动作娴熟,又极为轻缓,所以,顾千金回神之际,伤口却是已经重新包扎好了,她当下便起身向外走去,这次她学聪明了,并不胡搅蛮缠,只是淡道:“你送我出去吧。”
“厨房已经准备了你爱吃的翡翠水晶虾饺、羊羹……”
“独孤律!”顾千金骤然出声,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现在是发现了,他并非是吃软不吃硬,他分明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见顾千金似真的动怒了,独孤律当下便淡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送她出门。
整个摄政王府的装点几乎都是冷色调的,但是,却不会给人一种沉闷之感。
冷风习习,混着墨竹的清新,反倒是会给人一种驰骋于天地的旷辽感,若说顾浩然的凌波院是小清新,那么这摄政王府便是苍茫的大草原了!
见顾千金一直在四下打量,独孤律便道:“可还喜欢?”
顾千金嘴角轻撇,满脸的嫌弃:“扔一棍子出去都打不到一个人,和荒郊野外又有什么区别?”
“我随后就让古司去安排,这府上的所有下人都由你来挑选。”
“别!你好胳膊好腿的,哪里需要我来费这个心?”顾千金嘀咕着,转念又问:“对了,夫人好些了吗?”
“精神虽然依旧不济,但是却也在恢复中,并不似以往那般疯癫了。”
正说着,他们就看到四娘端着托盘从远处走来,香浓的香蕉小米粥,想必,是送去给叶氏的。
而原本昂首阔步,颇有几分盛势凌人意味的四娘在看到顾千金后,突然就似被人抽了筋骨般,瞬间就软了下去,怯怯地不敢再看向她:“王爷,二,二小姐。”
自从上次她差点被顾千金给活活烧死之后,顾千金便成了她永久的梦魇,所以,眼下再见到她,可不就等于是白日里撞见了鬼吗?
顾千金看着她那怯懦的样子,就想使劲地捏捏她,踩踩她,可是一想到她是去给叶氏送早膳的,当下便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回应她了。
独孤律便道:“去吧。”
眼见着那身影逃也似的越走越远,顾千金便道:“为什么不重新换一批下人?”
她非但是不信任四娘,而且,所有服侍叶氏的人都有是钉子的嫌疑,因而,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独孤律却道:“即便换了,又如何能确定,不会再有钉子被安插进来?再者,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饶是她们晚上打了几次呼噜,本王都会一清二楚,还会怕她们再翻腾出什么花样不成?”
顾千金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说的是“她们”,心道,那个阿婆都那么老了,即便是有人要害叶氏,也应该不会派她前来的吧?不过,转念一想,也许阿婆就是抱着他们会有这种心里,所以才会顶风潜伏呢?
正想着,却是已经走到了大门门口,顾千金看着纤尘不染的地面,微疑道:“阿婆不每天都把药渣倒在大门口了吗?”
“母亲喝的药和之前已经迥然不同了,再把药渣倒在门口的话,就会被有心人查出端倪。”
闻言,瞬间有什么在顾千金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当下淡淡转眸,看了眼守卫森严的王府,虽然府内与府外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这面墙却似铜墙铁壁,将府内守护的固若金汤,只是,这府外嘛……
顾千金看了眼府邸门前这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如果有钉子在这府外做什么手脚,以试图把府中信息传出的话,那么从这条街巷路过的人应该轻而易举地就会获知吧?
正想着,被套好的马车已经驶来,见独孤律似是想上车,直接送其回府,顾千金便先一步道:“不用送我,我想随便走走。”
话落,不待独孤律回应,当下便直接离开了,亦并未上那马车。
两侧微微曳动的碧色中,那抹纤细的莹白尤为醒目,随着她的渐行渐远,似是也带走了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