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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腾空纵离之际,洞口射出神猕小灵紧蹑而去,之后霍文翔现出,施展八步赶蝉身法杳失苍郁林木内。
绵阳地濒涪江,市尘系荣,江上帆墙林立,人声嘈杂,一艘篷舟中钻出一个穿着天青纺衫,气度不俗的富绅,年岁约莫在五旬往外,慢步登上扛岸石阶穿入城门。
街道两道店肆林立,行人熙来攘往,那富绅迳向一家杏花春酒楼走去。
那杏花春是绵阳首屈一指的酒楼,烹调久已脍炙人口,真可以说得是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冠盖云集,宾主如归。
那富绅一登上酒楼,浏目一望,暗道:“好生意,天色距晌午尚早,已上了八成座。”
早有堂倌趋前看坐,富绅身一落座即微微一笑道:“你随便送上几样拿手好菜及陈年炉绍两斤,但麻辣糟杂却不可少。”
堂倌喏喏遵命退下。
这时,楼下又登上一名面色腊黄中年江湖汉子,看年岁约在三十六七,身穿深蓝宽大长衫,肩上斜搭着一柄长剑,剑鞘剑柄均用青色布带缠绕包住,仅露出四色长穗。
这汉子由堂倌引往富绅对面一副座头人坐下。
虽然这汉子面色腊黄,宛如患过一场大病模样,却目光炯炽,与堂倌点菜时说得一口正纯川音,堂倌走去了,便目光一直眺望窗外。
富绅不时望那汉子肩上长剑,理解不透为何以青布包裹剑身,但那汉子竟未觉察,待酒菜送上,只低首默默进食。
须臾,堂倌匆匆走至富绅面前,哈腰笑道:“客官,有人托小的送上一封书信,面交客官。”
富绅不禁面色一变,道:“书信何在?”
堂倌在怀中取出一封密缄,面色恭敬无比递与富绅。
富绅接过书信,见信封上并无只字,一片空白,不禁眉头微皱,道:“那人是何形像?”
堂倌答道:“年未弱冠,俊美如玉。”
富绅一听,不禁面色苍白,右手一挥道:“谢谢你了。”
堂倌退下,富绅拆阅之后,只觉心神一颤,只见信内寥寥十数字,约他前往北郊雁翅桥相见,并绘有一支铁手令。
不言而知,这富绅乃佛面人屠铁少川乔装,他形迹异常隐秘,为何尚逃不过武林群雄之眼目。
眼下难题是去不去赴约。
不去。
只怕这时杏花春酒楼四外已满布武林群雄伏桩,恐难逃出群雄眼目之下。
去。
自已形单影只,武功再强也难挡群雄合力搏击,何况,又无玉勾斜倚仗。
一想起玉勾斜,蓦地想起那面色腊黄中年汉子肩头青布包裹长剑可疑,猛一抬面望去,只见座上空空,中年汉子巳不知何往,暗中惊疑道:“此人恐是霍文翔小贼乔装。”继又觉非是,霍文翔有玉勾斜在手,何惧自己。
铁少川在杏花春酒楼上如坐针毡,忙取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猛的穿窗飞出,去如蓝鹤飘落在对街屋面上,几个起落已在郊外,只见畦垅纵横,翠穗迎风,农夫牧童荷锄、竖笛往来在阡陌间,使人目旷神怡。
但此刻铁少川哪有此心情,身形隐入一丛参天桧树上,目光四巡,瞧瞧有无敌人跟踪。
忽闻遥处传来朗吟声:
“我见世间人,
生而还复死,
昨朝犹二八,
壮气盈襟袖,
如今七十过,
因苦形憔悴,
恰似春日花,
朝开夜落矣。”
吟声朗朗盈耳,却不见其人影踪,分明是内功传音,怎不使铁少川心惊胆寒。
铁少川潜藏树中,屏息凝神,丝毫不敢动弹。
“叭”的一声,似有物击中桧树,却又不知是何物,突见树身上升起数十数火苗,一时之间枝叶生出吱吱啪啪之声。
若佛面人屠不见机离开,必葬身火海,不禁目中逼泛杀机,振臂穿空飞出,大声喝道:“是何鼠辈敢戏弄老夫。”
身未落地,只见五七丈外飞起一条人影,去势电疾,鼻中冷哼一声,接踵赶去。
他知形迹已然败露,再逃亦无用,不如以一身绝学了却恩怨。
但觉那条人影轻功绝高,愈追愈远,追出十数里外身在一片山谷中。那人身影已杳失无踪。
佛面人屠铁少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咬牙切齿一掌向山石劈出。
“蓬”的一声巨震,巨大山石禁不起他那雄厚掌力,被击得四分五裂。
蓦闻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山石无知,拿他出气又有何用,当今武林盟主约召尊驾前往雁翅桥一晤,何见惧之深,鼠窜豕奔,一代枭雄,威震江湖,看来见面不如闻名。”
铁少川怒容满面,厉喝道:“阁下何不现身出见?”
那人阴冷笑答道:“江湖末学,不见也罢?”
铁少川趁着那人答话之际,身如电射疾扑而出,但哪有半个人影,只觉肝肺欲炸,怒血沸腾,面色铁青,森厉骇人。
半晌,面色渐趋平和,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力拔盖世,气吞河岳,亦难免乌江之罹,我铁少川是何许人,纵不能霸
尊武林,也当死得轰轰烈烈,何能留人话柄,贻笑江湖。”一念甫生,不禁豪气顿萌,转身傲然大步离去,问明路人雁翅桥所在,迳向北郊行去。
雁翅桥位于荒凉驿道上,驿道坎坷不平,四顾不见人烟,桥下一溪清流,蜿蜒汇注涪水,岸旁墟壕累累,路有白骨。
这条驿道可通广元剑阁栈道,沿途盗贼出没无常,故行旅绝足,废置已久。
一条人影疾逾玄鹤般登上雁翅桥,显出面目丑陋的塞外人魔蓝景辉,轻轻一击掌,桥下迅疾翻上丐帮后起之秀栗雷,低声道:“老贼来了么?”
蓝景辉冷笑道:“由不得他不来,你我照预定之计行事。”双双穿空一跃,隐入墟墓荒壕间。
只见佛面人屠铁少川身影遥遥奔来,疾逾流星,转瞬即至雁翅桥上,面色一变,不禁愕然困惑。
他目中怒火如炽,面泛森厉杀气,厉声大喝道:“老夫已应约而至,霍少侠请即现身。”目光忽落在桥栏上,只见槛石上以绝乘指力刻下字迹:
‘铁令主:
久候不晤,深以为怅,在下缘有急事不克久留,但事了立即赶返,武林大势巳成定局,张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令主因何执迷不悟,忏悔既往,当着天下群雄之前解开武林十数年间血腥之谜,以释胸中块磊,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令主英雄盖世,一旦蛟龙失水,既不能拼死一战保全令名,又不能坦承自罪,愧赎前愆,未免有负六尺昂藏之躯,岂不贻笑天下……”
还未看了,铁少川只觉喉头一甜,不禁喷出一股鲜血,抽搐的面上洒飞桃花红英,杜鹃啼痕。
忽闻十数十丈外遥处呼唤道:“是铁令主么?”
铁少川忙将一腔沸腾怒血压抑下去,凝目一望,只见一个紫须满面,蛇睛鹰鼻瘦小汉子,立在桥岸上,不禁一怔道:“你莫非成都分堂左大森舵主么?”
左大森疾趋登上桥来,躬身禀道:“半月前成都分堂为强敌寇入,属下见机得以不死,潜藏青羊宫内昼伏夜出,三日前,曾遇单凌霄堂主……”
铁少川忙道:“单凌霄何在?”
左大森张口欲言,只听弓弦响音传来,脸色惨变,伏身栽在桥面上,后胸插着一支惊神弩,引发体内三昧真火,熊熊火焰罩没躯体,转瞬成为一具焦炭。
铁少川沸腾怒血再度升起,厉喝道:“什么人胆敢在老夫之前施展暗算。”
突感脚下一软,桥身沉陷坍塌,轰隆哗啦,灰烟冲空,铁少川一声厉啸出口,腾空冲霄拔起……
铁少川本非甘愿受辱主人,睚眦必报,下手狠毒无比,怎奈为左大森一言勾起乡愁家思,强忍着一口怒气,闪避武林群雄跟踪。
他一口气奔出十数里外,身入摩天峻岭中,忽闻一个苍老语声道:“铁老师别来无恙!”
佛面人屠铁少川不禁大惊,只见树荫中分,慢步走出一长眉如雪的老人。
来人正是丐帮耆宿长眉老人,他久已绝迹扛湖,仅霍文翔
去天荡湖时见过一面,此人武功绝奇,铁少川对长眉者人似有畏忌,抱拳笑道:“叶前辈几时又露面江湖?”
长眉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数十年来不再伸手过问江湖是非,但铁老师竟暗使韩梦云搜觅老朽潜迹之处,其故安在?”
铁少川面色一变,强笑道:“叶前辈误会了,前辈乃武林老辈人物,铁某意欲亲近,风闻前辈隐迹在天荡湖附近,是以命韩梦云就近访觅,通知铁某趋谒。”
长眉老人暗道:“此人鼓舌如簧,擅于颠倒黑白,先还不信,今日果然。”目中精芒电射,道:“然而铁老师为何遣韩梦云于天荡湖卧底。”
铁少川道:“前辈明知故问,铁某为了谋取獭皮宝衣,才出此一策,衷发于诚,迫不得已,试问铁某被诬杀害紫府书生满门,若不抽丝剥茧,取得星河三宝,焉能引凶手自动找上门来。”说着摇首叹息道:“怎奈武林群雄不容,血洗紫府书生满门遂成万古疑案?”神色不胜黯然。
长眉老人不禁心神一震,忖道:“巧言佞色,机智绝伦,身在危中尚从容若定,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突听娇叱道:“老贼满口胡盲,前辈不可轻信于他。”
铁少川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含笑道:“是虞姑娘么?令尊堂惨遭杀害时,姑娘是否亲眼目击老朽在场。”既而面色一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姑娘若坚信老朽是正凶,何不此时就作了断。”
只听传来虞凤栖冷笑道:“前途就是你丧身之处,姑娘且容你暂活片刻。”
佛面人屠铁少川,心已蓄蕴杀机,在虞风栖答话时,已辨明虞凤栖藏身之处,猛施双掌,一式“剥龙剔甲”向长眉老人胸前撞去。
长眉老人面色一变,双掌迎出,只闻蓬的一声,长眉老人身形一撼摇了几下,踉跄倒退,掌罡急漩。
铁少川忽大叫一声,似禁受不住长眉老人雄厚的掌门,身形被震得飞起,朝虞凤栖藏身之处急坠,旋身投掌直劈而下。
他那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