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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午,忽有一叶扁舟顺着蜿蜒江流而下,舟行似箭,舱中忽立起一人,正是那丐帮高手粟雷,伏腰疾抓起一支藏钩,向峭壁上猛击,叮的一声,火花进冒,铁钩钉入石壁内,小舟顿在激端江流中漩转不停,粟雷身躯亦似陀螺般旋转,
半晌,小舟方始稳定,粟雷转面笑道:“老弟,你我可以分道扬镳,这牛肝峡临流江壁,不甚陡峭,而且仅二十余丈高下,有两株藤蔓可借力拔上,直奔东北觅至盘龙谷,询问谷主钟离炎老人,自有人领老弟去秦姑娘处。”
舱中缓缓立起霍文翔,他仍是中年书生装扮,肩头蹲着碧绿小猿,目露忧容道:“小弟中途甩掉燕姑娘三人实是不智,万一让老贼看破冷鸿来历恐罹不测之祸。”
粟雷笑道:“老弟无须忧虑,愚兄立即赶往接引,燕姑娘身手高绝,谅然无事,不过老弟此行必须慎秘,老贼在此巴东三峡密布高手,稍一不那个,留下蛛丝马迹,必将为令岳引来一场祸难。”
霍文翔微喟了声道:“小弟遵命。”说时仰面凝视着峭壁,只见壁上悬附着两支山藤,在空中飞舞,藤色枯黄,距头顶有五六丈高下,心疑那两株枯藤不能着力,迟疑了一下,身形凌拔起,两臂微张,一把抓住两株山藤,只觉坚韧无比,借势一蔼身形凌空飞起七八丈高下,反复施为,眨眼落在一块峭壁边缘突出之处,再上六七尺便达绝岭。”
他正欲提聚一口真拔起,忽闻语声隐隐入耳,不禁大惊,暗道:“果然老贼在此巴东三峡布下天罗地网……”接着一阵酒香扑鼻,心知崖上必有三四人在。
只听一个沙沉苍老语声道:“唉!咱们令主此次竟大张旗鼓,在此巴东三峡布伏了四百九十名高手,兄弟追随令主多年,经历了无数风波,尚未经历过如此庞大场面,如非事态严重,令主绝不致……”
另一语声接道:“莫非令主得讯阎老鬼落在巴东三峡。”
那人喟然叹息道:“并非如此简单,此事当远溯于童骏骐香主之死而起,童香主丧命在霍文翔小辈之手,那霍文翔竟敢取走射阳剑闯入天荡湖,韩护法正欲诱擒戮杀,不料霍文翔机警遁出天荡湖外……”
“霍文翔是何来历?”
“据闻是医绝端木长春入室弟子,但他一身武学出神入化,令主断定小辈与阎老儿大有渊源。”
“但钱香主飞报霍文翔已死在峨嵋后山万丈老壑之下。”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令主本意已绝心腹大害,怎知在陈家坝又遇一小贼,形貌虽非霍文翔一般,却使令主心疑是二而一,一而二。”
“杯弓蛇影,神智自昏,适足以自败。”
“胡说,嘉陵钱宅弃尸数具,钱香主不知所迹,足证实霍小贼未死。”苍老语声微顿徐徐长叹道:“令主料事如神,算准小贼必投向巴东三峡,小贼志在獭皮宝衣,怎会不自投罗网。”
“咱们令主可称得算无遗策。”
霍文翔暗暗心惊,忖遭:“老贼果然心计过人。”深知酒能乱性,匪徒若再有几杯下肚,还可窥听得甚多诡谋隐秘,逐施展壁虎功,缘上崖沿,偷眼觑望,只见三个匪徒围着一块山石而坐,石上放着花生米、酱干、卤鸡、酱肉,一大铜壶酒,举箸擎酒杯,已食用去过半。
那沙沉苍老语声是个满头银发,珠砂蟹脸的老者。
另一个是麻子,身材高大,紫酱脸膛,额有刀瘢,二日凶光外射,尚有一矮短肥胖中年汉子,五官蹙在一处,形象异常猥琐。
三匪均是密扣紧身衣裤,肩头带有兵刃,已有数分酒意,正酒酣耳热之际,忽见林中人影一闪,并肩走出沅江双凶。
那三名匪徒虽已半醉,却极机警,同时跃起,兵刃出鞘,珠砂蟹脸老者一眼看见两人面像,忙哈腰躬身道:“原来是沅江龙文两位前辈?”
大凶龙衡阴阴一笑道:“难得你居然认得老夫。”
蟹脸老者道:“两位前辈望重武林,威震八荒,江湖中提起两位前辈,谁不敬畏。”神色谦恭之极。
二凶文桑面色一寒,冷喝道:“废话,铁老儿在此巴东三峡设下严密伏桩为何?”
蟹脸老者面色微变,知方才酒后失言,悉被沅江双凶窥听,忙道:“在下只知铁令主为了捕获霍姓小辈,在三处要道上设下极厉害的埋伏,不过在下三人在此设桩,无非为防霍文翔遁逃冲出以备万一。”
文桑哈哈一笑道:“这是铁老儿的私事,我等不必过问,你可知盘龙谷在何处么?”
蟹脸老者道:“朝东北直奔十五里就是。”
沅江双凶哈哈大笑,袍袖疾展,如飞朝东北掠去,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三匪亦身疾掠入林中隐去。
霍文翔身形冒出,展开绝顶轻功赶往盘龙谷。
十五里途程片刻即至,霍文翔立足山脊,遥遥望去,只见一片峡谷盆地为茵柯浓叶笼罩住,暗道:“此必是盘龙谷。”
迟疑了一下,掠下岭去,流目四望,暗道:“形势奇险,藏龙卧虎之地。”峡谷四外均是危壁如堑,古松参天,森森蔽日,仅一羊肠小径可行。
他急于想见秦丽琪,双肩一晃,疾如流星奔去,隐隐可见一幢宏伟宅院掩映在松枝摇拂中。
正奔行之间,忽闻朗朗语声道:“尊驾可是找人么?”
语声入耳,霍文翔不禁一怔,止住身法,但见一株虬柯松之后转出一葛衣竹杖银发飘拂老叟。
霍文翔近来行走江湖增长见识不少,变得异常机警谨慎,闻言忙抱拳微笑道:“在下要赶往襄阳,为取捷径,只因地形不熟,迷惑路途,方才在岭上发现谷中有屋宇,故而来此询问,老丈可是宅主人么?”
葛衣老人含笑道:“老汉隐居盘龙谷,弹指岁月不觉卅载,罕有嘉宾来访,几与世外隔绝,难得阁下来此,可否请至寒舍一叙,稍尽地主之谊。”
霍文翔抱拳答道:“无端打扰,心甚不安,老丈昔年谅亦是武林前辈,不知可否赐告,免得在下失敬。”
葛衣老人微笑道:“老朽姓朱,名号久已不用,已渐淡忘。”说着目注霍文翔肩上碧绿小猿,道:“通灵异物,稀世珍兽,阁下从何处得来。”
霍文翔答道:“先父昔年有事南海,收伏此猿,豢养至今,此兽善解人意,忠心护主。”
葛衣老人又望了碧绿小猿两眼,含笑道:“老朽头前引路,阁下请。”
霍文翔默默随着葛衣老人走去,疑云满腹,忖道:“粟雷说宅主人名钟离炎,他为何自称姓朱,其中心有蹊跷。”心神猛剔,暗运先天罡气护身。
宅内景物令人心旷神怡,园中有荷,时已至冬,尚未见一丝萎象,必是异种无疑。
霍文翔无心观赏,随着葛衣老人步入大厅。
厅内陈设古雅,两人先后步入大厅中央,葛衣老人突然转身问道:“阁下可是姓霍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几乎使霍文翔瞪目结舌,手足无措,幸亏他机警多智,怔得一怔,立即答道:“在下姓李……”
话犹未了,葛衣老人倏地抬腕,竹杖疾如电光石火点向霍文翔“期门”要害重穴。
势如电奔,霍文翔猝不及防顿为所中。
葛衣老人大喝道:“倒下!”
只见霍文翔蹬蹬退出五步,并未倒下,肩头碧绿小猿怒叫一声,朝葛衣老人电射扑去。
葛衣老人冷笑道:“孽畜大胆。”
右掌一挥,一股寒冽罡气涌出。
小猿刁钻无比,身躯突往下沉,一溜烟似地掠回霍文翔身后。
只听葛衣老人哈哈狞笑,大厅立即变得昏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飓飚四涌,呼啸怒吼。
霍文翔已激起杀机,右掌一翻,欲展出星河绝学孤注一掷,见状不禁大骇,身形缓缓退后,倏地回身更是一震,原来已无退路,整个大厅似已变异成为一座石牢。
忽闻葛衣老人冷笑道:“老朽这七毒黑眚只一丝收入腹中,半个时辰立化血而亡,趁早自承真实来历,老朽还可法外施仁,饶你一条活命。”语音寒洌澈骨,令人毛发笔立。
霍文翔闻言不答,凝目察视,只是黑毒雾浓异常,难辨眼前景物,忖思这葛衣老人究竟是何来历,莫非钟离炎已遭毒手,那葛衣老人叟无疑是佛面人屠铁少川爪牙。
他一思至此处,不禁为秦丽琪安危捏了一把冷汗。
葛衣老人见霍文翔不曾答话,又发出一声阴森冷笑道:
“你休恃功力深厚,要知老朽这七毒黑眚一经吸入,愈是内功精纯之人,毒性发作愈是厉害。”
只听霍文翔冷冷答道:“这倒未必,不过老丈指鹿为马是何居心。”
葛衣老人闻声一怔,略一沉吟道:“你真不姓霍么?”
霍文翔答道:“在下姓甚名谁,与老丈何干?”
葛衣老人森冷答道:“你如真非姓霍,实是迷途井非有为而来,再候片刻能不死,老朽定以礼相送指点出山。”
霍文翔知他不是出自肺腑之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暗暗伸腕向肩头“射阳”剑柄摸去,一面辩明葛衣老人存身所在,全力一击出手。
五指堪堪触及剑柄时,忽感心头一震,暗道:“他现在还拿不准自己是否是霍文翔,若射阳剑一出,寒光暴射,立即被认出是射阳剑,自己矢口否认也不能了。”
一想到此,立即右手放下,盘算如何才能出困。
那面葛衣老人也惊疑万分,七毒黑眚剧毒无比,任甚绝顶高手,如非预知并服下解药,否则,难逃身化血水之劫,暗道:“不知这小辈是何来历,怎能禁受这奇毒。”
双方均是屏息无声,一霎那间,大厅中除了狂风怒吼外,如置身黑暗地狱中,恐怖阴沉。
一盏茶时分过去。
远处角隅突传来一个粗犷语声道:“沅江双凶龙衡文桑二人求见,倨傲狂妄,属下推称主人有事外出,请他们三日后再来,双凶大怒执意入宅,出手伤人,情势异常危急……”
葛衣老人怒道:“待老朽会会他们,走!”
厅中立时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