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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田原做了一个手势,叫他别出声。
门外有人大叫:“公孙望,你给我滚出来!”
公孙望嘻嘻地暗笑。
隔了会,门打开了,一束光线从门外倒了进来,一个驼背的老太婆一摇一晃进来,公孙望认得就是王福兴茶馆里见过的那位。老太婆仰起头,叫道:
“公孙望,你再不下来我放火了。”
她朝火堆踢了一脚,一块通红的炭火射向他们,公孙望双手把田原往外一递,在空中阻挡炭火。
炭火眼看就要烧着田原,老太婆大惊,腾空而起,在半空用手击落通红的炭火。
公孙望坐在梁上,得意地唱道:“姐在河边洗衣裳,抬头看见小情郎,棒打姐姐手指疼,只怪棒头不怪郎。”
老太婆嘿嘿冷笑,拎起柴火真就要往神像边上的帷幔掷去。公孙望提着田原落在地上,连忙摆手:
“别烧别烧,你放一把火,茶博士岂不烧成紫砂壶,这小畜生,岂不烧成黑不溜鳅,又臭又硬的泥巴块。”
公孙望谄媚地笑着,用言语拍老太婆的马屁:
“老缠脚装扮小妮子,扮相是又白又嫩,上回茶博士差点被骗过去,乖乖,差点淫心一动,抢过来当老婆。”
老太婆不吃这套,眼睛直视着公孙望道:“公孙望,你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
公孙望慌忙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老太婆加重语气:“你上回欠我二十两银子,我这个银子利息是每天十两,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五十加二十,你一共欠我七十两银子,快点还我。”
公孙望脸色煞白,焦急地说:“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乖乖,你想要茶博士屁博士的老命。”
老太婆说:“好,不想还银子也可以,你帮我办一件事。”
公孙望一听可以抵债,忙凑过身来:“快点说给我听听,给你做什么事情。”
老太婆一指田原:“你要教他武功。”
田原闻言大惊。
“这个不难,我老婆也这么说的。”公孙望道。
“你不仅要教他武功,我还要你看着他,别让任何人抢去,不管是天道教,落花门还是什么天一派。”
公孙望眼睛一亮:“哇,老缠脚你真聪明哎,怎么讲的话和我老婆一模一样。”
老太婆取出一个布包,扔给公孙望,公孙望打开一看,口水都流下来,里面是白澄澄的银锭。
“这里是二百两银子,你先用着,过三个月你两件事情都办到了,我再给你二百两,再三个月又二百两,老太婆说话算数。”
公孙望喜笑颜开,扳着手指数着,他搞不清这样三个月二百两三个月二百两,过多少时间,自己就有数也数不清的银子了,每天想买什么茶喝就买什么茶。
“你要是办不成的话,嘿嘿,我这二百两银子的利息也是一天十两,看你用什么还。”
公孙望太高兴了,老太婆这后一句话竟没有听到。老太婆说完这话,转过身,颤巍巍地往外面走。
“破财消灾。糊里糊涂的田世南,自己两手一撒,要我老太婆来给你揩屁股。”
田原呆呆地看着这老婆婆,不知道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还提到爹爹的名字,但怎么爹爹在世时,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她?
公孙望瞧着手中的银子,眉目动情,说起话来,都已有些结巴:
“茶博士最,最讨厌驼婆子了,看到驼婆子就逃逃逃,逃得屁滚尿流,想不到今日喜从天降,茶博士又有老婆又有钱。”
第15章 这男主当得有点狼狈()
田原呆呆地立在那里,思绪如同江河翻涌。
短短几天就遭遇如此重大变故,爹娘被人残害,至今还不知葬在何处,韦叔叔又怎么样了?吕大哥花姐姐他们听到爹娘遇害的消息,一定会赶来的,他们此刻又在哪里?
天道教为什么要害死爹娘,天道教又是什么门派?
茶博士公孙望为什么要抓着他提防他逃掉,他说的老婆和刚才的驼婆子又是谁,她们为什么要叫茶博士保护他,教他武功,难道有许多的人都想杀他吗?难道天道教害死了爹娘还不够,还要斩草除根?
死就死好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爹爹总是说人不可有傲气但要有傲骨,大丈夫不可苟且偷生,那么江湖上又为什么传言说爹爹贪生怕死呢?
他记得小时候家里天天都很热闹,武林中的叔伯们到家里来看爹爹,总是要给他带好玩的东西。
也有很多仇家找上门来,爹爹总是淡淡一笑,面无惧色,找上门切磋的都是大败而退,爹爹也总是给他们留了面子,江湖人士提起爹爹大名,谁不是敬重十分。
自己不才,死就死好了,只是千万要死得英勇,不可折杀了爹爹的威名。
他又想起五年前的一天,爹爹突然决定退出江湖,隐居到严州城外的碧溪坞,本来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子冷清起来。
爹爹遣散了吕大哥花姐姐他们,武林中人,慕爹爹大名前来拜访,爹爹也总是和韦叔叔说闭门不见。
爹爹每天读书写字,或者和韦叔叔带着他到新安江边垂钓,或夜晚打着渔火去三江口捕鱼,或者到十八都刘贵家里喝酒煮茶。
爹爹仿佛突然间变得对农事有兴趣,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有事没事,就喜欢去田间地头转转看看,再也不碰剑了。
并且,爹爹还严厉地告诫他不可习武,如果他不听偷偷地练的话,爹爹就要打折他的手。
爹爹令他跪在面前,发下毒誓,被娘阻止了,娘说,不练就不练,发什么毒誓,原儿本来就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娘说的对,他确实不喜欢习武,小时候跟着花姐姐学扎马步,没一刻钟他就受不了了,逃了开去,再也不肯学,花姐姐每天追着,他就逃,后来花姐姐也无奈地放弃了。
反正有吕大哥花姐姐他们,他出门也没人敢欺负他,家里又有钱,何苦吃这个苦,每天练得鼻青脸肿的,不如四处游荡好玩,现在爹爹令他不可习武,正中他的脾气,还要发什么毒誓,真是好笑。
爹爹后来摸着他的脑袋,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他听到爹爹叹了一口长气:
“江湖恩怨,剪不断理还乱,你又何苦自寻烦恼。”
说话的语气,竟象是对一个大人,而那时他还只有十岁。有许多事情,他真的搞不清楚,但他知道,他一点都不烦恼,是爹爹自己烦恼,有很多事,爹爹不许他问,他也懒得去管。
比如田原听葛大哥说过,在他还没有出世的时候,爷爷奶奶就被人害死了。
他跑去问爹爹,爹爹刹时脸色铁青,吓得他赶紧逃走,从此再也不问。
再比如爹爹书房的桌上,有一本田氏家训,爹爹时常在深夜秉烛而读。娘告诉他那是老祖宗留给后代的遗训,他搞不清为什么爹爹每次看到他想翻那本书时,就厉声责骂。
娘安慰他,娘说你还小,有许多事情你还不懂,等你长大,爹娘再告诉你。
而现在爹娘都已被人陷害了,还有谁会来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呢?
他的脑海里一直印着一个画面:爹爹立在爷爷奶奶的牌位前,很久很久都不说话,后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爹爹细声呢喃:“爹,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
他记得到碧溪坞后,爹爹虽然表面上显得很轻松快活,其实内心深处,却有难以排解的痛苦和忧愁。
一个人时常在书房里,呆呆地坐着,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每逢这时,娘就会把他叫到一边,悄悄地告诉他别去打搅爹爹。
他不知道,以爹爹的武功,还有什么仇不能报,还有什么事情能如此久地折磨他。可没容他多想,就有伙伴来叫他,他就跑出去玩了,懒得管大人的事情。
田原望着驼婆子离去的方向,呆呆地立着,往事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涌上心头。
公孙望看到田原站在那里,傻乎乎的,伸手就是一个巴掌:
“小畜生听到没有,乖乖的在我身边,茶博士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教你一点功夫。”
田原摇摇头:“我不要学你的武功。”
公孙望急了:“不是一点,我都教你好不好,我把我的功夫统统教给你,你一巴掌打得茶博士屁滚尿流好不好?”
田原还是摇摇头。
公孙望大怒,一把抓住田原的双脚,把他倒拎起来,在空中乱抖:
“呆头木息,小畜生我给你洗洗脑壳,看你灵清不灵清。”
公孙望一边抖着一边叫:“一个脑壳一个瓜,外婆屋里养王八,王八咬了一口瓜,瓜打王八,脑壳变得精精光。”
公孙望放下田原,田原脸色煞白,体内翻江倒海,五味混杂,想吐又吐不出来,干呕了两下就晕过去。
公孙望用手在他脸上打了几下,看到他仍没反应,吓得哇哇大叫。他在大厅里跳来跳去,手忙脚乱,一忽儿看看田原,一忽儿猛扇自己巴掌:
“小畜生你看茶博士该打,你看我打我自己了。”
他见田原仍没反应,一时没了主意,呆呆地站在那里,急得快要哭了,嘴里自言自语着:
“倒霉的茶博士该死的茶博士,现在赔了夫人又折银子,小畜生害我。”
他低头在地上看来看去,象要找到什么:
“怎么办好,现在完蛋大吉,怎么办呢。”
公孙望跑出去,用衣服包了一大堆雪进来,一只手提着衣摆,另一只手,把田原拎到神像边上的角落里,嘴里说着:
“驼婆子问:‘喂,那是什么?’茶博士就说:‘是石灰。’‘石灰怎么堆在那里?’茶博士就说:‘那么就不是石灰,是麦粉。’驼婆子肯定会问:‘怎么会有麦粉堆在那里?”茶博士就笑她:‘老缠脚木鱼脑壳,当然是给神仙吃了。’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