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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见愁太专注于院子外面,竟没发现躲在下面的他们。
她丑陋的脸绷得很紧,人站在那里,直僵僵的。
目睹此景,多多不说,田原也不敢再发出声,否则鬼见愁一时怒起,把他们重关回去,他们再想逃出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别说自己,就是多多,眼下也已经饿得四肢无力,别说打,就是逃不逃得动都成问题。
多多捂着他嘴的手松开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公孙望,公孙望,你在不在里面?”
田原听出是公孙望的声音,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鬼见愁没有作声,公孙望在院外又骂:
“鬼见愁,我知道是你把公孙望偷走的,乖乖,公孙望又不是小畜生,你莫非还想嫁给他吗?”
多多听到公孙望自称小畜生,又询问公孙望在不在里面,不禁婉尔。
还在洞里的时候,田原就给她讲过公孙望的事情,如此有趣之人,她倒想见识见识。
她把嘴凑近田原的耳朵,低语道:“公孙望,你的宝贝徒弟来了。”
田原也被她逗笑。
公孙望在外面叫了半天,进去又怕碰到鬼见愁,急得他在外边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精精阁,阁精精,三升核桃四斤壳,吃子奈个肉,还子奈个壳,康铃康铃骑马来,嗨!”
公孙望一只手“普”地打开扇子,一个劲地摇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景德镇白瓷茶壶,眯着双眼呷了一口,把壶又放回去。
公孙望摇着扇子在院外走了几个来回,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听着院里的动静,他扯开嗓门又叫:
“公孙望,你再不出来小畜生可不管你了,不管不管,小畜生茶瘾上来,要找个地方喝茶去。”
他故意跺着脚,嘴里吟着茶诗,装出离去的样子。
“一碗喉吻润,好茶,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他她的狗屁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公孙望,小畜生茶瘾来了,先告辞也,乖乖,你留着和鬼见愁过家家玩吧!”
他弄出很大的声响,往前走出段路,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走回来,猫着腰,悄悄地向院门靠近。
他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里边还是没有动静,身影一闪,人就进了院门。
鬼见愁突然一声断喝:“公孙望!”
公孙望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鬼见愁站在面前,哇地一声怪叫,人随着叫声又跃出院门,鬼见愁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呆呆地立在那里,目光中流露出凄苦的神色。
第48章 多情,分什么美和丑()
公孙望在院墙外大叫大嚷,不时用扇子击打自己的脑壶。
“乖乖,鬼见愁厉害鬼见愁厉害,小畜生幸好把屁一放,嘭,小畜生弹了出去。鬼见愁,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看你一眼就把七岁时候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看你两眼,把我老子小时候吃下的东西也吐出来了,看你三眼,乖乖,岂不是连我老婆吃下去的东西也让我给吐出来。”
公孙望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赶紧用手掌扇着自己的嘴巴。
鬼见愁厉声道:“她是谁?”
公孙望故作糊涂:“哪个哪个,哪个是谁?小畜生的老婆当然是雌畜生了,乖乖,连畜生也不是,她是夫子庙前的老茶树,钱塘江边的六和塔,对了对了,六和塔腰太粗,小畜生当然看不上眼,她是宝石山上的保俶塔,乖乖,鬼见愁你有种就去杀了她啊,稀哩哗啦,砖头铃铛,鬼见愁压在下面呜呀呜呀哭,‘小畜生老婆饶命,小畜生老婆饶命。’鬼见愁,你怕不怕。”
鬼见愁冷冷一笑:“她就是天上的雷公,老婆子也要把他大卸八块。”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人已站到桥上,右手扶在竹栏杆上,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公孙望的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公孙望,一转眼大家可都老了,你还不回心转意?我追你追了三十多年,这还不够?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走呢?”
“自然是你死的时候,要么是我死的时候。鬼见愁,你还是趁早省了这一份心。”
鬼见愁道:“其实,世间女子,有多少是真心待你,她们和你在一起,引诱你,骗你,老蠢物又特别相信女人的话,人家对你一笑就什么事情都心甘情愿为她们去做,却不知道,她们大都是看上你的武功,想借你的手去杀她们杀不了的人。公孙望,你还不明白吗?”
公孙望用手捂着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鬼见愁扶着栏杆的手微微哆嗦,继续说道:
“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是真心待你好的,为了你,我甚么样的苦头都吃尽了,甚么样的日子都熬过来,盼只盼哪天你能回心转意,等只等和你相互依伴回老家去。”
“我为了你当年那句:‘要想成婚,除非她把我绑回来。’在哲域给那个驼背的比丘尼挖了十三年的臭脚,捶了十三年的背,只图她能把武功悉数都传给我。”
“我知道你嗜茶如命,对茶具十分讲究,为得到两把龚春壶,我把龚春的徒弟时大彬全家都给杀了,从他的居所找到它们,我这样费尽苦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泪水从鬼见愁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院墙外一片寂静,鬼见愁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敞开的院门,等待着那个朝思夜想的人影在门口出现。
公孙望突然问道:“鬼见愁,你真的有两把龚春壶?”
鬼见愁惨然一笑:“事到如今,我又何苦骗你。”
公孙望犹豫不决,嘴里一个劲地嘀咕:“龚春壶龚春壶,小畜生长这么大,只在镇江金山寺的秃和尚那里看到一眼,我要看第二眼他都不肯。啧啧,鬼见愁居然会有两把。龚春壶龚春壶,难怪那年我找到时大彬家里,他的邻居说一年前被人杀了。没想到会是鬼见愁。”
公孙望摇头晃脑,嘴角泛起了白沫,他从怀里掏出茶壶,呷了一口,猛然一震,似乎被茶烫着了。
他赶紧把茶壶拿开,厌恶地瞥了一眼,随手往远处扔去。
“白玉壶白玉壶,乖乖,有了龚春壶你白玉壶给我洗脚也用不着了。”
他微仰起头,朝院里喊道:“鬼见愁,你把龚春壶借我瞧瞧好不好。”
头一低,窃笑着私语:“你一给我我就逃之夭夭,还你一个嘭嘭响的大屁。”
鬼见愁惊喜地问道:“你答应跟我走了?”
公孙望赶紧摇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把茶壶借我瞧瞧,我,我”
“你怎么样?”
“我把公孙望留给你。”
“真的?”鬼见愁心花怒放,然后突然醒悟,公孙望说的公孙望,其实是指田原。
鬼见愁的目光黯淡了,苦笑道:“我留着他又有何用?”
她带着哭腔问:“公孙望,你是至死不肯跟我走了?”
“这还用说。”
鬼见愁勃然大怒,足尖一点,跃出院门,朝着公孙望追去。
公孙望怪叫一声,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鬼见愁慢慢走回院子,神情呆滞,泪流满面。嘴里一个劲地嘀咕:“走了,走了,一下子就走得精光。”
她突然大喊:“公孙望,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田原和多多站在桥的这边,他们趁鬼见愁追出去的时候爬到院子里,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得听得清清楚楚。
令人难以想象,世上真的竟有痴情如鬼见愁的女子,她的思念和追寻,甚至她的失望和孤寂,都是那么绝对。
田原和多多俩人深受感动,他们从心眼里同情鬼见愁。
鬼见愁从他们身边走过,竟然视而不见,或者说她看见了,但觉得他们的存在和不存在没有什么区别。
她费尽心血捉来田原,就是想引公孙望到这里来,公孙望来了然后走了。
田原既然不能吸引公孙望留下,他还有什么用处。
鬼见愁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佝偻,步履踉跄,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苍老,生命对于她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走进屋子,在木屑中坐下,捡起地上的木柴和剑,却愣着没动手削。
她手里的木柴和剑落在地上,砸着她的脚也没有发觉,她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田原和多多站在门口,不敢过去打扰。
鬼见愁突然一甩袖,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声音就像一个婴儿的啼哭,尖利,刺耳,不顾一切。
田原和多多等到鬼见愁停止嚎啕,双双走进门去,行礼作揖。
鬼见愁抬起哀伤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下,冷冷地道:“你们也走好了。”
多多道:“婆婆,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我们留下来陪你吧。”
鬼见愁勉强地抽了一下嘴角:“多谢丫头好意,老婆子一个人清静惯了,你们走吧。”
田原迈前一步:“老婆婆,我来给你烧笋吃。”
鬼见愁没有理他,目光一直盯着多多,莫名其妙地说:“小丫头长得真好看。”
多多的脸一红。
鬼见愁又说:“臭小子真有福气。”
右手晃动,一把抓住田原的肩膀,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你还敢欺侮这死丫头?”
田原懵了,急辩:“在下,在下并未欺侮她呀。”
又是两个巴掌。
鬼见愁恨恨道:“臭小子还敢撒谎。丫头,他怎么欺侮你了?”
多多忙道:“没有婆婆,他对我,对我很好。”
“很好?”鬼见愁放开田原,狐疑的目光在俩人中间打转:“很好?你们的小崽子呢?”
“什么小崽子?”
“他对你很好,怎么没小崽子呀?”
多多的脸胀得通红,哭笑不得。
鬼见愁于男女间的事,实在不懂,她看到人家一对对夫妻后面都跟着儿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