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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逃出拱门的瞬间田原把门一带,一闪身钻进门旁的一间柴房,这里有一扇小门,通往院子后面的竹林。
田原听到拱门被她“砰”地震飞,一声长啸,人已跃到屋顶,柴房顶上的瓦片嚓嚓响着。
两个人屏息静气,卷缩在屋角,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久,田原听着再也没有响动,悄悄地拔下门闩,拉开通往院外的小门。
竹林在月光里摇曳着,发出安详的沙沙声响。
两个人钻进竹林,迅疾地朝远处走去。
严州城里,大街小巷,阒静无人,两个人疾足走在月光明净的街上,从东门向西门奔去。
田原一拉多多,两个人闪进街旁的一个门廊。
从横街里转出一个打更的老头,拖着细长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嘶哑的声音在街道当空回响:
“家家户户,小心烛火。门窗关牢,提防窃贼。喂,梁上君,我看到你了,还不出来,你逃,你逃你就逃好了,我又不和你嬉。”
老头停了一下,嘀咕道:“老不死的,瞎嚷嚷什么,回家喝一盅酒去。”
他在他们藏匿的门廊前停了一下,点燃了一杆旱烟,滋滋猛吸两口,舒坦地叹了口气。
拖长的声音又开始回响,他慢吞吞往前走去。
田原认识这个更夫,胆小如鼠,巡更的时候喜欢咋咋唬唬给自己壮胆,田原吃吃地笑了起来。
多多不耐烦地白他一眼,走出门廊,顾自朝前走去,田原在后面追赶,压低嗓门叫道:
“多多,多多,等我一下。”
多多气呼呼地朝前走着,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翻涌,她头昏脑胀,难以相信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她亲眼所见。
长这么大,多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娘也会哭,而且哭得如此真切。
在她的印象里,娘一直都是严厉的、冷冰的,不可抗拒,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害怕的,绝没想到,娘也有今天这样懦弱的一面。
一个极大的秘密一直在她眼前,死死地遮盖着,现在掀起了一个角,让她惊讶地看到它的深邃与残忍。
以往树立起的那种对娘坚实的信赖在一瞬间,变得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塌坼。
难怪这许多年来娘每年都要孤身外出两三次,原来她是到田家庄院找田世南来了。
每次外出回去,娘总是变得闷闷不乐,情绪烦躁,落花门上上下下百多号人,提心吊胆,说不准为甚么娘就会突然发火,迁怒于她们。
娘和田世南到底是甚么关系?
多多羞红了脸,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田原在身旁跟着疾走,低声问道:“多多,多多,你怎么了?”
多多没有理他。
她记得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爹爹很喜欢她,每次回来,都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一直抱着,不允许别人从他手里把她抱走,仿佛别人会把她偷走似的。
爹爹用胡子扎她的脸蛋,她把头一扭躲了开去,爹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开心地哈哈大笑。
每逢这时,娘就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娘常常会为了甚么事情和爹爹大吵大闹,两个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吓得她在旁边哇哇直哭。
两个人一直打到谁被剑刺伤,鲜血直流才停下来,爹爹狠狠瞪了娘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娘这时才会抱起她,哄着骗着,直到她破涕为笑。
多多九岁的那年,爹爹被少林寺的掌门追杀,从黄山天都绝顶失足跌入万丈深渊,连尸首也没找到。
消息传来,娘不仅没有悲伤,反倒舒出了一口长气,似乎一个一直缠绕着她的恶梦,终于被挣脱了,她的脸上,闪过旁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只有多多看出来了,她因此一直怨恨着娘。
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夜深人静,多多想到爹爹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用胡子扎她的脸蛋,她想躲也没有甚么可以躲了。
多多死死盯着对面的窗户,一弯月亮静静地挂在那里,对她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眼睛无动于衷。
泪水默默地流出了眼眶,她的牙齿紧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爹爹死后,娘的情绪开始变得稳定,她从来不提爹爹的名字,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
她剥夺了多多呼唤爹爹的权利,却剥夺不了,她在心中的默默思念,爹爹,爹爹,始终的爹爹,永远的爹爹,爹爹在多多的心中扎下了根。
无论他是好是坏,哪怕全世界都在说爹爹的坏话,都和爹爹为敌,他也是她最亲最亲,最爱最爱的爹爹。
田原在旁边叫道:“多多,多多。”
多多猛地停住,转过身,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他,在月光中,他显得那么陌生,多多喃喃低语:“你是谁,你是谁?”
他是谁呢?
为什么娘要反复叮嘱自己不可伤他,哪怕他杀了小翠,自己也不可伤他。
娘对死去的田世南保证一定要找到他,娘为什么要找到他呢?
娘什么时候找过爹爹,什么时候为爹爹的死流过一滴眼泪?
为了找他,小翠死了,心爱的马驹白白也死了,多多自己也被鬼见愁关进那个地方,受尽了折磨。
她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娘都没有着急,为什么他失踪了娘就会如此焦急?
他对自己很好,但这抵得上她对爹爹的思念吗?
原先纯洁美好的情感,经过今天的一场变故,掺杂进许许多多她不愿知道的东西,被玷污了,黯淡了,这一切是谁的错呢?
当然是他,谁叫他是田世南的儿子,谁叫娘又对田世南一往情深,多多一想到娘竟背叛爹爹,就觉得厌恶难当。
她加快脚步,一溜烟朝前跑去,田原在后面追着叫着:
“多多,多多,等等我。”
多多猛然转身,满脸晶莹的泪花,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是谁,你是谁,你干么要跟着我,我讨厌你!”
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房顶。
田原被她这突然的举措惊呆了,他不明白多多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他呆呆地站在街心,直到多多不见了踪影才回过神来。
第53章 曾经生死相依的,说走也就走了()
他纵身跃上房顶,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多多的身影,鳞次栉比的黑色屋顶,在月光里寂静无声,迷迷茫茫地铺展开去。
田原睁大眼睛,使足了劲高叫:“多——多!多——多!”
回答他的是远远近近的狗吠,还有打更的老头,站在哪一条街巷的阴影里破口大骂:“是哪个瘟鬼,半夜三更鬼叫连天,叫你个死尸。”
他一直追到西门,爬上城楼,放眼远眺,从城楼下沿伸出去的官道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空荡荡的,别说是人,连一条野狗也看不到。
田原寻思,多多突然发火,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和那个女人交手所致?
在女人转过身来的一刹,田原的注意力被多多吸引过去,因而没看到女人的脸,否则,他也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和多多,实在是太相像了。
他想多多会不会独自一人又回到田家庄院去了,心念至此,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多多要是真的碰上那女人,可不是好玩的。
田原三步两步跑下城楼,向东门外的碧溪坞直奔而去。
到了王福兴茶馆门口,他看到迎面奔过来三个人影,赶紧身子一缩,躲藏在石牌坊的后面。
三个人穿着夜行衣,慌慌张张往前急赶,不时回过头去,惊恐地朝后张望。
他们走过田原躲藏的石牌坊时,田原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一回算是侥幸至极,奇怪,落花门主怎会到田家庄院来。”
“古怪的恐怕还不止这些,我们快走,今晚这里可很不好玩。”
田原目送他们过去,三个人奔出去没有多远,从房顶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影,拦在他们面前。
“你是谁?”三人厉声问道。
那人手持一对鸡爪镰,并不答话,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三人。
田原躲在这边,只见那三人刚欲出招,镰光一闪,三个人齐刷刷朝后倒下。
月光把那个人的脸孔照得格外分明,田原看到,那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三具尸体,一对鸡爪镰在他们的衣服上,慢条斯理,正反两面反复擦着。
直到镰上的血都擦净了,他放到鼻子面前嗅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把镰刀收好,插进身后的腰带,身子一旋,人象一个螺陀从地上直直拔起,轻甩衣袖,人在空中改变了方向,他踩着屋顶走了。
田原看到,他自始至终都笑咪咪的,好象杀人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他慢条斯理,尽情地享受着这份快意。
一个人能以一对镰刀,一招之下轻取三人的性命,已属罕见,而能在空中不借助身外之物改变方向,就更是凤毛鳞角,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他若以杀人为乐,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呢?
你或者杀死他,或者被他杀死,这中间没有言语,也不用作更多的解释。
田原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一个人和他的影子,孤零零沿着街道走去,现在他什么也不怕了,一个人如果孤独,再加上绝望,他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田原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
原来,那一个女人就是落花门主,就是多多的娘,多多看到娘来找她,自然就舍弃了他,去寻找娘去了,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在外面游荡,谁愿意和他这个没爹没娘的人在一起呢?
他能给多多什么?除了饥饿、痛苦和被人追杀,而在娘那里,她可以得到的是温暖,舒适和安全。
他又看到娘在檐前招呼着他的剪影,他失声叫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