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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疼儿子们一回。”
这么多年来,贾赦请罪也算是请出了心得。自打他老子国公爷贾代善去了,老太太最爱使的杀手锏就是回金陵,一般这时候只管赔不是即可,等老太太捏住了话柄,自然会说明白要他们做什么。
不过,向来都是他们大房吃亏。
贾赦这些日子总是告病,虽有躲懒的意思,更多的还是心疼贾琏。他虽昏聩糊涂荒废时日,亲情上也淡泊,好歹这一年吃了贾琏不少孝敬,石头做的心肠也有些温热了。
这回南安王府一挑唆,贾母等人就要拿了贾琏回来家法处置,贾赦拦也拦不住,心里真是窝囊又憋气,算着日子贾琏也快要到了,自然就窝在东院病了起来。
贾母也不是真要跟儿子媳妇翻脸,见贾赦一如既往的尊重她这个老封君也就就坡下驴缓了面色,将案上的信件拿在手上,斟酌着说道:“你们也是要取媳抱孙的年纪了,凡事总要有点子章程,快坐下吧。琏儿约莫着暂时不会回来,林姑爷已经收他为徒,王府的事儿也有他们张罗。”
其实贾敏的信里对贾琏颇多赞扬,还隐隐意指贾母过往信件里对贾琏的评价太过偏颇,但这些坠自己脸面的话,贾母自然不会叫儿子媳妇们知道。
如今贾家的亲眷里,谁不晓得四姑太太贾敏与姑老爷林海对贾母的尊敬?便是林老太太在世,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贾母这话一说出来,贾赦还没缓过神来,贾政先惊的手中茶盏一抖,杯盖磕碰在杯壁上发出刺耳声响:“如海收了琏儿为徒?太太何出此言?琏儿尚未读过四书!”
若不是多年来都端着八风不动的君子仪态,贾政险些直接站起身来。
他自认若非亡父临终遗本,虽未必能像妹夫林海那般才高八斗做得少年进士,多年苦读后科举晋身应当不在话下。这些年来,与斗鸡走狗的纨绔兄长相比,也确实是他与林海私交更好些,往来书信皆以字想称,较之一般姻亲亲厚的多。
既然是惺惺相惜的同道中人,林海怎的会突然收酷肖其父、自小不喜读书的贾琏为徒?那贾琏,便是他自己也是瞧不上的,林海乃是当朝探花,难道不晓得收下这样不争气的徒儿会连累老师也受人耻笑?
贾政百思不得其解,王夫人也是惊了个目瞪口呆。她先看一眼满脸不可思议之色的贾政,又看向了神色平静的贾母,略低头思索了片刻,就自以为猜中了事情经过,含笑开口:“想来是姑太太喜爱琏儿,又辛苦琏儿这一趟走的辛苦,便劝了姑老爷教导琏儿一二,这倒是琏儿的福分了。”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王夫人这次倒是与她想到一起去了。虽然觉得姑爷教导琏儿那个不争气的委实有点大材小用,也有些后悔不曾早些去信劝姑爷收下珠儿,贾母心里还是满意女儿贾敏对娘家人的看重。
“敏儿对你们的好处,你们心里也当记得,也莫要再怨怪我一向偏疼她些。”贾母缓了口气,继续道:“至于南安王府一事,敏儿信里也说了,这事儿他们自会同王府那边解释清楚,不过是晚辈们之间一点误会,断不会影响两家几辈子的情分。既如此,等他们料理妥当了,老二家的再备份礼送去,也是咱们家的礼数。”
贾母说的清楚明白,贾政还在为林海错收孽徒一事而不平,听说此事也就随意点了点头,并不曾往心里去,倒是贾赦真个儿是喜上眉梢。
自知贾琏读书上天分一般,便觉得纵使是拜了妹夫林海为师也翻不到天上,即使压了贾珠一头也不觉如何,但是能了结了南安王府那边的官司就大大不同,这可是迫在眉睫的祸事。
邢王二夫人却是各有各的心苦。
邢夫人自不必说,贾琏迎春皆非她所出,素日里也不亲近,日后就是出息了荣耀了,与她干系也不大。她所苦者,无非是膝下荒凉。
王夫人想的却更多些。贾琏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偏那贾敏自闺中就与她八字不合,这会儿远在扬州还要扶着贾琏那个烂泥与她的珠儿别苗头,也不怕污了自家夫婿一世清名。如今可好,她为珠儿的终身大事劳累不说,还要给贾琏那不争气的奔波。
再不甘心,王夫人也是掌家太太,不能如邢夫人那般压不住事情,只能按捺着心事应了下来。
贾母又嘱咐了贾赦贾政兄弟几句,也就发话让众人散了,独留下了王夫人。
“虽说凤哥儿这孩子与咱们家无缘,却到底是我瞧着长大的,我这里有些私房,原也要留着给她,你下次回去便带给她吧,只当是我这个老太婆的一点子添妆。”
为着王熙凤被赐婚六王爷一事,贾母没少暗地里给王夫人脸色瞧,只是天命不可违,贾母心头的气出了也就算了,回头还要打起精神来笼络关系。
这是贾母给她的体面,也是对王家的看重,王夫人闻言却更是气苦。她的元春还在宫里伺候贤妃娘娘苦熬,娘家侄女却被直接赐为皇子侧妃,这个中滋味真是只有王夫人自己知道,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见王夫人只是低声应是,贾母也不以为意。她给老二挑的这个媳妇,能讨巧的时候当真不多。
“再有一桩,宝玉到底还小,不过是瞧着新鲜才要吃丫头嘴上的胭脂,你何苦喊打喊杀,倒唬着孩子。先前的事儿也就罢了,你院子里的事儿我也关不得,只一条,莫吓病了宝玉。退一步说,日后有了先生好生教导,他明了事理自然便好了,你可记着了?”
提到贾宝玉,贾母可谓是语重心长,直盯着王夫人点了头,才算满意。
第27章 嫁妆()
贾母自己以侯府千金之尊嫁入荣国公府伺候头上两重出身落魄的婆婆,足足熬到娶了长子媳妇才算松快下来,自认对媳妇们比去了的两位老祖宗宽容和悦的多。然而或许是过去那些年里经历的多了,贾母总免不了在细微处带出些独独针对儿媳们刻薄来。
王夫人原先倒还能忍的,毕竟王家门第既比不得老太太出身的史侯府,也比不得先大嫂是太子太傅嫡女,她本人才德不显又是次子媳妇,不忍也没有旁的法子。
可时移势易,大嫂娘家倒了人没了,史家也卷进谋逆案里大不如前,轮到她吐气扬眉,日子也是越过越痛快。如今贾母再揪着些琐事打压揉搓她,王夫人就有些受不得了。
可见由奢归俭难,古人诚不欺。
牢牢把孝道记在心里,王夫人压着心头火气把贾母交代的事儿一一处置了,才回到自个儿院子里歪着养神。
周瑞家的原本有事要回禀,这会儿见王夫人去了一回上房就好似被人掏空了大半精气神,忙就摆手使眼色命小丫头子们都退下,自己亲自开了放药的柜子取了一丸凝神顺气的丸药来,恭敬奉到王夫人面前,服侍她吃下,又给她揉按头上的穴位。
过了约有三刻功夫,王夫人才觉紧绷的头皮好受了些,身上也觉出乏来,靠在引枕上松了口气,闭着眼问道:“又是出了什么事儿?说吧,我还受得住。”
说着,王夫人不屑的撇嘴冷哼一声。赫赫扬扬荣国府,外头瞧着何其鲜亮,只有她这个当家太太才晓得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烂壳子,每日里多少糟心事,这一二年竟还入不敷出起来,说不得还指望着她自个儿往里头填嫁妆呢。
周瑞家的也确实不是来报喜的。她觑着王夫人紧皱的眉头打量了片刻,才小声将事情说了。
因李祭酒家的长女业已及笈,贾李两家这些日子走动愈发密切,请的媒人也开始两处走动,要定下两家最后迎娶的聘礼和新娘子的陪嫁。
贾珠乃是二房长子,王夫人向来爱逾珍宝,将他当作后半生的倚靠,此次他娶亲从王夫人私库里拣出的各色珍宝古玩甚至比公中的份例多了足足两倍,就是贾母也多有补贴。可以说这回贾珠迎亲,论里子比当年贾赦迎娶原配时差的也不多了。
可贾家给的聘礼越多,就反衬的李祭酒家的嫁妆越寒酸。
李家虽也号称金陵世宦之家,却是天下承平后依靠科举晋身的,又从来不曾有人沾过油水丰厚的官位,想发横财也无甚门路,端的是两袖清风。
当初李祭酒应了与荣国府二房的亲事,就有那等读书读迂了的族人酸他是卖女求荣、献媚于权贵,闹的一向自诩清正高洁的李祭酒夫妻很是不虞,这会儿两家商议聘礼嫁妆,李夫人便再也忍不下了。
今儿周瑞家的进来回话,便是李夫人递了话儿,道是两家嫁娶心意为重,国公府的聘礼委实过于贵重,还望酌情再减省些。
李夫人话儿说的雅致,话里却是这么个意思,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将话儿学明白了,就听的王夫人嗤笑一声。
“他们家自个儿穷酸,竟还想连累我的珠儿一同没脸?让媒人告诉李夫人,咱们家也不指望儿媳的嫁妆,只把聘礼抬回来也就罢了。不然晒嫁妆那日,要让那些阿物瞧我珠儿的笑话不成?”
睁眼睨了下恭敬垂首侍立的周瑞家的,王夫人只觉头痛的更厉害了些,不由就皱紧了眉头。
珠儿这桩亲事,美中不足就是李家的嫁妆太俭薄了些。贾家王家史家,这几家老亲嫁女哪个不是妆奁丰厚,夫家娘家都可着劲儿贴补。今年秋末珠儿迎亲,明年初春侄女凤哥儿就要出嫁,到时候旁人一比,可不就显得珠儿这里分外寒酸?
原她还想着,那贾琏失了王家这样好的亲事,也不晓得就凭那般不堪的名声又有哪户人家肯嫁女,怕不是要娶个破落户进来。偏贾敏又与她作对,竟要从江南士族中给贾琏择妻。
以姑老爷林海如今在江南官场上的地位,背后的圣宠,给贾琏挑门四角具全的好亲事怕也是手拿把攥。
到时候贾琏有恩师提携,妻族帮衬,就是摊烂泥也能糊到墙上,平白压她的珠儿一头,忒的不公。
王夫人愈想气愈不顺,这会儿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