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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言罢他却当先往那小木屋缓缓行去。
众人不知舒眉心中打的是何种主意,只得纷纷跟上。
青衣人见风剪霞喝问,挺胸昂首,圆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双眉直飞入鬓,仰天长啸一声,口中犹激昂地唱道:“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风剪霞面上阴晴不定,口中却是咯咯一笑:“失敬失敬,原来来的竟是一位大将军,却不知尊姓大名,来此深山有何贵干?”
青衣人默然不语,踏前几步,身形挤入木屋与风剪霞之间,宽大的青衣无风自扬,猛然在他面上一扫而过……
就见他脸上顿时少了几道油墨,下巴上兀地多出了五缕长髯,一派正气凛然之色:“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这一声声唱得字正腔圆,若是在戏台上,怕不要惹出下面观众好一阵掌声来。
风剪霞一时猜不透青衣人的来历,见其身形变化间不露丝毫破绽,倒也不敢轻易出手。
她远远望着舒眉等人缓缓行近,随口道:“你当自己是岳飞么?小女子可没空听你唱曲,还不快走?”说罢就要提步入屋。
青衣人忽然猛一垂首,再抬头时,面上的花脸长髯顿时不见,已换成一副净面小生的模样。在场这许多高手,个个目光如炬,竟无一人看出他是如何变脸的。
青衣人往前踏上三步,几已凑到风剪霞的面前,兀又凄然一叹,调音转为伤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拼,悔不当时留住……”
这一声却字字泣血,青衣人眼中暗芒闪动,似乎直欲落下泪来。
风剪霞怕是一辈子也未见过这般蹊跷的情景,此刻被那青衣人堵在木屋门口,只得退开二步,讪讪一笑:“你在找寻负心人么?可不会是我吧?”
青衣人低首、抹脸、跨步、长叹,面化灰土之色,眼泪倾盆而出:“从前事不堪回顾。怎奈冤家,抵死牵肠惹肚……”
风剪霞一向装神弄鬼惯了,今日却倒是头次遇见了克星。她心头气苦,眼看青衣人一步步逼将上来,只得再退开几步,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手中已暗持毒针,欲要给屋内的管寸金发出暗号,合力出手。
此时的青衣人已然身处腹背受敌的险境,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他蓦一拧身,转过脸来又变出一张狰狞鬼面,定定盯在风剪霞身上,一双厉眼犹若正拼溅出斩金断玉般的火星:“我乃奈何桥边断肠人……”
风剪霞见舒眉等人越行越近,偏偏自己被这怪人堵在屋前,不由大怒道:“管你是人是鬼!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言罢她一跺脚,已然猱身而上。
青衣人这一次却没再变脸,而是左手阴、右手阳,十指如风车般一番疾转,捏个诀定在眉间,口中再唱:“山海关前十二亡魂,特来向风小姐请安……”
他语声未落,一朵娇艳的梅花已被拿在手上,却是风剪霞的暗器出手,却然无功了。
方云袖曾经见识过风剪霞的厉害手段,不禁大声喝道:“小心,那花有毒!”
与此同时,尚在七八丈外的舒眉忽已展动那妙绝天下的笼烟身法,如一阵轻烟般疾飘至木屋前,却不理会风剪霞,而是与那青衣人靠背而立,面朝木门微微一笑:“管兄、秦兄,别来无恙乎?”
只听管寸金的声音自屋中传来:“舒兄来得好快,看来非要逼我等走进绝路了。”他口中示弱,语意却是有恃无恐。
那青衣人心安理得地任由舒眉欺入身后,鬼脸上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犹朝着方云袖一挤,口中的说话腔调亦如唱戏一般抑扬顿挫:“方姑娘放心,风色使纵然一身是毒,又能奈我何?”
刚才那青衣人一番胡闹,除了过先生稍有所悟外,其余诸人皆是惊疑不定。直到大家听到青衣人说起山海关十二亡魂,才明白来的是友非敌。此时再看到舒眉的行动,方知这青衣人必定是舒眉请来的援手。而方才见那青衣人身手灵动,如蝴蝶穿行花间、戏子游动台上,一身武功显是极为高明。
得此强助,诸人精神大振,都随着舒眉堵在木屋边,料想管寸金与秦昭邻纵然强横,舒眉至少能敌得住其中一人,另一人自是难挡过先生、何千峰、许青榭与方云袖的联手。
方云袖见那青衣人先施出百般花样,将风剪霞诱离木屋,再由舒眉守在屋门前,断去乾坤三使的联系。二人如此配合无间,显是大有渊源。她再想到青衣人的唱曲作态,顿时恍然大悟,不由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铁板歌喉、声惊四座的曲天歌曲大侠。”
青衣人点头应承,呵呵一笑:“我不过是一个戏子,哪里是什么大侠。”他口中说话,手上却是不停,不断变换着各式令人眼花缭乱的印诀,将风剪霞的数记毒招尽皆封住。
江湖上关于曲天歌的传言极多。他少年时本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名医,据说医术精湛,几有还魂之能;后来不知如何,竟拜入西藏密宗,修得数般秘法;许是见惯了生老病死、人情冷暖,自叹人生如戏,中年后竟又投身戏班,生旦净末丑样样皆精,更有一副好喉咙,方成就了一代戏王之名,被誉为中原第一戏子。
这曲天歌身兼密宗之长,再由戏入武,自创出一套极尽奇诡的武功,却是从来无人相试。只因他身为天下艺班之尊,向来是王公贵宴上的嘉客,谁人敢轻易招惹?
而风剪霞亦听过曲天歌之名。她素知其声惊四座,戏艺极佳,却万万料不到武功竟也是这般诡异高强。
只见曲天歌举手投足间,时如歌者长吟,时如舞者蹈步。更将诸般戏艺夹杂其中,或如明君临天下、或似将军驰疆场、或像书生挥毫、或仿闺秀弄箫,更有贩夫走卒的蛮力、师爷商贾的精明、侍女书童的机变、顽童小儿的活泼……
这一番交手,当真是杀得风剪霞哭笑不得。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异功秘术层出不穷,自己更是被各式乐声扰得心烦意乱,一向赖以成名的毒功碰上这昔日名医亦是徒劳无功,这才知道真是遇见了毕生的克星。
其实风剪霞尚不知,只因曲天歌武功源自密宗与戏艺,每每点到即止,少有杀招,不然只怕她早已溅血负伤。
此刻,风剪霞只是被曲天歌逼得,离木屋越来越远,心知已无法与财气二使联手,顿时心萌退志。当下连出几记杀手,将曲天歌迫开几步,好容易寻了个破绽,往山下匆匆逃去。
曲天歌也不追赶,来到舒眉身边,二人四掌互击,相视一笑。
舒眉的目光锁紧那淡青色小木屋,低声道:“何兄可派人暗中跟踪风剪霞……”
何千峰会意,更是深知风剪霞的厉害,连忙发哨传令守于山下的捕快们不要围堵。
只听管寸金的声音由木屋中徐徐传来:“唉,以舒兄淡泊的性子,竟然不惜为鲁王做先锋,我真是看错了你。”
舒眉朗然一笑:“以管兄富甲天下的财力,竟然不惜为一只九龙杯杀人越货,我才真是看错了你。”
“无妨无妨,看来大家皆是一场误会。”管寸金哈哈一笑,“久闻舒兄酒量过人,千斗不醉。此刻乾坤盟财气二使虚席以待,便请舒兄进来一叙,由管某相敬几杯好酒赔罪。”
那小屋外涂着青漆,甚是寻常。但众人早已看出小屋墙壁均是以南海铁木所制,相互榫连,结合得极为紧密,加上二面靠壁,后临高崖,山道狭窄得只容三四人并行,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而以管寸金与秦昭邻的武功,若是守于屋中一角伺机而动,这天下又有谁敢轻易踏足其间?想必纵是鲁王率京师十六铁骑亲至,若是贸然攻入,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所以管寸金方才能这般有恃无恐地邀约舒眉入屋,不问而知自是有十足把握阻敌于屋外。幸好曲天歌刚才蓦然现身惊走了风剪霞,不然若是乾坤三使联手,只怕更为棘手。
舒眉笑道:“管兄这一杯敬酒令小弟实难推托。不过酒须逢知己,久闻乾坤盟酒使应兄的大名,若是他在,小弟陪君一醉,又有何妨?”
过先生暗暗点头,舒眉年纪不大,心智却是老练,三言两语间不但轻巧地化去管寸金的激将法,暗示不屑与其对饮,更是于轻描淡写中试探对方的实力。
管寸金亦不生气,嘿嘿一笑:“既然舒兄看不起在下,自不强求。好在此屋内有酒有菜,而屋外天寒地冻,却是要委屈诸位了。”舒眉淡然道:“管兄不妨慢用,若是酒不够了,尽可吩咐一声,小弟自当亲自送来。”
管寸金大笑:“屋内狭小,舒兄进来时可要小心些,莫碰伤了自己。”众人皆看出此木屋地处崖壁之中,只有一道门户,易守难攻。
方云袖哼道:“待我放他一把火,烧了这个破房子。”
管寸金故作惊惶:“方姑娘好狠的心,与我那风二姐可谓各擅胜场。幸好区区一间木屋,原也不足惜之。”
舒眉长叹:“此屋既是乾坤盟藏宝之地,自然有不少的值钱之物,若是一把火烧了,只怕管兄非要捶胸顿足不可。”
管寸金冷然道:“舒兄放火时可别忘了先打个招呼,小弟正用了这九龙杯斟酒,若是被你吓得不小心一失手,那可是大大不妙。”
“力拔山兮气盖世……”曲天歌开口先唱一句,这一声尽以丹田之气迸出,厚重沉浑,那个“世”字的尾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不散。
曲天歌再大喝一声:“久闻乾坤盟秦气使内力精深,一口内息可撑三炷香之久,我却偏偏不服,可敢出来相较一番么?”戏艺中原最讲究气脉悠长,曲天歌尤精此道,如今却是用来激怒秦昭邻,出屋一战。
管寸金口中啧啧有声:“秦气使如何会与你这么个戏子一般见识?曲兄这一嗓子也便只能在戏台上声惊四座,用在此处却是徒劳无功的。”
曲天歌怒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