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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熙由着柳阑收了针线,心中却有些闷闷,一壁由柳阑扶着朝殿中走去,一壁低声道:“这都已经过了害喜的时候,舌头却越发不灵了,连杏仁茶都变了味道!”
一旁的凝霜笑着说道:“想来静贵人送来的杏仁跟娘娘之前喝的不一样,才会如此!”
颜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过那杯温热的乳白色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也不知道梓依跑去哪里去寻那黄鹂,本宫还是出去看看吧!”
“娘娘怀着身孕怎么能顶着大日头出去,若是娘娘不放心就叫李继带了小太监去寻公主回来就是。”
说话间外头响起一声扬声的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颜熙不由一愣,自此有孕皇后几乎从不踏足这明霄殿,如今怎么反倒过来了。
这样想着,终究是起身由柳阑扶着迎了出去。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颜熙一礼尚未施下去,萧梨儿已经弯腰虚扶了她一把。
颜熙唇角含了一抹疏离的笑,转身让着皇后走进了殿中。
萧梨儿一袭嫣红凤尾裙装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其实她的姿色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是笑意凭添了娇媚之色,这样娇美而不失艳丽的服色也使得她别有一番动人心处。
萧梨儿与颜熙对做在罗汉榻上,打量着颜熙微微拢起的小腹道:“姐姐怎的与本宫生疏了呢?姐姐自怀胎以来似乎不大出门,格外小心,现在怎么放心把人都撇开了呢?”
颜熙双眸微睐,轻轻笑道:“皇后娘娘说笑呢,我嫔妾怎么会不放心呢?皇后娘娘与我在一起我要是有什么闪失自然是嫔妾的不是啊,娘娘当然会全力照顾妹妹的。何况……”
颜熙微微一笑,目光似无意扫过她,“正如昔年嫔妾和皇后娘娘一同入宫,却意外被人推下水去,在这里又不会有人来推我一把。”
萧梨儿微微一愣,竟是毫不变色,笑靥如花道:“姐姐真会说笑,谁敢来推你一把呢,怕是伸一指头也不敢啊?想来姐姐是当年受惊,如今也格外容易多思惊悸!”
第三百八十章:梓依溺毙在御湖()
她如此滴水不漏的回答好似是当年当真是颜熙猜错了!
念及此不由冷笑道:“皇后娘娘然这样说,嫔妾也自然是这样以为,只是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却是不可活!”
萧梨儿的神色阴晴不定,几番变化,终于还是如常,“到底是谁不可活还尚未可知!”
她沉默片刻,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神色,终于吐露几字道:“姐姐还是快去看看吧。”
说着已经起身,也不等颜熙跪安就带着宫女匆匆离开了。
颜熙不由听得莫名其妙,眼见日色西斜,蓦地想起过了这么久去陪梓依捕黄鹂的人却还一个也没回来。
其时夕阳如火,映照在海棠树上如一树鲜血喷薄一般,心里隐隐觉得不祥,立刻吩咐了人四处去寻找。
梓依,很快就被找到了。
入夜时分,李继回来禀报时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哀伤与震惊。
颜熙听得她沉重的脚步已是心惊,然而并未有最坏的打算——顶多,是犯了什么错被皇后或者丽嫔之流责打了。
然而李继和柳阑在沉默之后依旧是悲凉的沉默,而外面,却传来等候已久的寒秋的嚎啕大哭声。
颜熙几乎是一下子重重跌落在椅上。
李继只说了一句,“公主是溺毙在御湖里的。找到时手里还攥着那个装黄鹂的笼子。”
颜熙几乎是呆了,面颊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滚落,酸涩难言。
叫她如何能够相信,下午还欢蹦乱跳的梓依,已经成为溺毙在御湖中的一具冰凉的没有生命的尸体。
梓依,她才十四岁!叫人怎能够相信?怎能够接受?!
不久之前,她还在御花园放风筝;还闹着“捉七”玩儿打碎了画屏;还吃着我为她准备的精巧糕点说着笑话;她还对颜熙说要喊姑姑,糕点还摆了一桌子,她却这样突然不在了……
颜熙见我脸色不对,慌地忙来扶住颜熙,颜熙犹自不肯相信,直到外头说梓依的遗体被奉入广和殿了,颜熙直如刺心一般,泪一下子滑落下来,不由分说便往外头奔去。
柳阑眼见拦不住,急忙唤人来,颜熙直奔到殿门外,李继已经抢先一步横跪在她面前拦住去路,急得脸色发白道:“娘娘!娘娘!去不得!皇上说您是有身子的人见不得这个才奉去了广和殿!娘娘!”
说话间颜熙和青竹已经追了出来,死命抱住她双腿喊道:“娘娘三思,请娘娘顾念腹中骨肉,实在不能见这个!”
夜风刮痛了颜熙的双眼,泪流满面的她就这样被他们架着回了寝殿,我再不出声,只是紧紧握着淳儿所赠的那枚羊脂玉佩沉默流泪。
赵煜得到消息赶忙来却也无奈,只能抱住颜熙任由她哭湿了他整个龙袍的肩膀。
颜熙却是反复不能成眠,痛悔不该让她去追那黄鹂。
赵煜无法,只好成宿的陪着她,安慰开解。
换了几丝心神,颜熙苦求要去送梓依一程,赵煜不忍她如此,只得答应。
第三百八十一章:梓依溺毙的真相()
广和殿里跪着穿了丧服的宫人,有一声没一声的干哭着。
颜熙由青竹和柳阑扶着,缓缓走进去,只淡漠的突出三个字:“都出去!”
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纷纷无声的退了出去。
颜熙一步步走进那棺椁,灵帐中供着的就是梓依的遗体,因为浸水后的浮肿,她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痛苦的表情,象是平日睡着了似的宁静安详。
颜熙心内大悲,咬着绢子呜咽哭了出来。
夜深,四周除了哭泣之外静静的无声,忽然有个人影膝行到颜熙跟前,抱着颜熙的袍角含悲叩头:“请娘娘为我家公主做主。”
颜熙不用看也知道,那声音是她素日里听得极熟悉的了,正是自幼看着梓依长大的寒秋。
颜熙缓缓转住寒秋一字一句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寒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颜熙知道梓依自幼是她照看长大,情分更胜过母女,如今梓依骤然折损,寒秋只怕是最不能接受的一个。
寒秋缓缓四顾左右,却是无人方大胆道:“回娘娘的话,我家公主是被人害死的!”
梓依死得突然,颜熙心中本来早存了极大的疑惑,随即对寒秋道:“这话可不是胡乱说的。”
寒秋双目圆睁,强忍悲愤,狠命磕了两个头道:“公主的生母是长江边上长大的,公主六岁就识水性,且水性极熟的,断不会在御湖溺死。奴婢实在觉得公主死得蹊跷!”
原本只一味伤心梓依的猝死的颜熙,哭得发昏,渐渐安定下来神志也清明些,始觉得中间有太多不对的地方。
随即召了那日去跟着梓依去捉黄鹂的内监来问,都说梓依追着黄鹂跑得太快,出了明霄殿就不见了人影。
一众太监遍寻不得,最后才在御湖之中发现了尸首。
人人都道梓依是失足落水,如今看来实在大有可疑。
颜熙陡然想起那一日皇后骤然驾临明霄殿,还有她临走之前最后丢下的那句话,眼前的白蜡烛火虚虚一晃,颜熙心里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是知道的!
更或许,她突然驾临明霄殿只是为了拖住颜熙的脚步,不让她那么快发现梓依的迟迟未归。
想到此处不由心头大恨,调虎离山!
心思电转间颜熙只得强按住狂热的恨意,问寒秋:“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寒秋瞬间双眼通红,终究不甘心,忿忿切齿道:“没有。”
颜熙不由黯然,黯然之下是为无辜的梓依委屈和不甘。
她才十四岁,如花蕾那样幼小的年纪,甚至还来不及遇到这世上一个爱她的男子!
静默半晌,颜熙努力压制心中翻涌的悲与恨,扶起寒秋,缓缓吸一口气道:“现在无凭无据一切都不可妄言,你先到我宫中伺候,咱们静待时机。”
寒秋只是含泪不语,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殿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连月半的一轮明月也不能照亮这浓重的黑夜与伤逝之悲。
巨大的后宫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冤魂积聚起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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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决不让她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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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广和殿外两盏不灭的宫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
颜熙眸中泛起雪亮的恨意,望着梓依的遗体一字一字道:“梓依若真是为人所害,本宫一定替她报仇,绝不让她枉死!”
发丧那日,皇后及各宫妃嫔都来到广和殿。
颜熙强忍悲痛取过早已备好的礼服为死去的梓依换装。
静贵人见颜熙为梓依换好衣裳,站在她身边不住掉泪,感叹着轻轻说:“公主正值髫龄就骤然去了?真叫人痛惜啊!……”
皇后亦叹息:“这样年轻,真是可惜!……”所有人都在或真或假的抹眼泪,而颜熙却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冷冷看着远远站着殿门一边抹泪啜泣的皇后,只觉得说不出的厌烦和憎恶。
一个恍惚,好似梓依依然在她的明霄殿,忽然指着那一树海棠,歪着头笑嘻嘻道:“嫂嫂,我去折一枝花儿好不好?”,那样鲜活可亲。
颜熙知道是谁,转眸逼视皇后,握紧手指,这是她身边死去的活生生的生命,如果真有任何手脚使梓依殒命,她必定、必定要全部讨回来!
随着梓依的死,后宫恢复了更加的宁静,而赵煜因着岭南一带的暴雨和河工,还是终日眉头深锁。
颜熙的身子已经渐渐不再那么轻盈,毕竟是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别人并没有觉出她的身段有什么异样,但自己到底是明白,一个小小的生命不断汲取着力量,在肚子里越长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