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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七岁是一场雨中盛宴()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一日曹遇安拉着那日本女孩一路狂奔的场景,我脱口而出:“那他是不是应该立马休学回上海?要是真开战了,谁也不知道日本人会怎么对他。”
密斯林伸手在我肩上安慰似地拍着:“表哥那个人,虽然平时并不大表现出来,其实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若是日本国内有什么变故,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离开以免殃及自己。他去日本前就同我说他想在日本学习最先进的知识甚至于他们的治国之道,然后再带回中国来为我所用。不管怎么说,日本这么个小小的岛国从明治维新开始就以火箭发射般的速度成为了强国,很是有些地方值得我们学习的。”
那时候,我眼中的密斯林和记忆里的密斯林渐渐变的很不一样,连带着曹遇安的形象也高大了起来。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唔,那我就放心了。”
卫二月难得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得不错,中国同英美的国情不同,文化思想的差距也有整个太平洋那么大,要学起来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倒是日本,当年不也签了许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不也不得不开放长崎口岸,如今短短几十年间摇身一变,成了军事强国。若是能学到它的精髓,中国的未来也就指日可待了。”她捏着拳头,仿佛宣誓一般地说道:“等我毕业了,也要为了中国的崛起和发展不断奋斗,把盘踞在中国的列强全都赶出去。”
我们谈论的话题似乎正朝着一个高深莫测的方向一刻不停地驶去,密斯林喝了口咖啡,突然道:“嗨,这些事儿也是八字没一撇呢,现在我们想那么多做什么。倒是最近有部好莱坞的片子要上映,到时一起去看看吧。”
我说:“你说的是不是根据gohthewind改编的片子?据说在美国上映时盛况可是空前呢。”
密斯林很豪迈地拍拍我的肩膀:“果然好朋友就是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们在两个礼拜后的一天终于买上了票,看成了这部电影。原本以为自己会像看书时那样被白瑞德迷得神魂颠倒,没想到看完了整部片子,最让我动容的却是战乱的时光。我被斯嘉丽对故土家园的深情所感染,也被柔弱的媚兰在国破家亡的瞬间所表现出的勇气所震撼。而在许多年后,当我经历过了那些本以为永远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之后,竟生出一种往事如烟之感,似乎冥冥之中相似的命运早已埋下了伏笔。
在几个月后的初夏,我迎来了自己的十七岁生日,而时间也随之翻到了新的一页——1936年。
在生日前的几日,我收到了曹遇安跨越千山万水寄来的信件。同我几个月前寄出的一样,他在回信里同样也祝福我的十七岁可以过的顺遂而安逸。同时,他也诉说了许多在日本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当他说到日本政府派人在街头分发的宣扬****的传单时,我的心头忽而涌上了一阵不安的情绪。但这种爱国爱民的情绪没能坚持太久,很快就被生日的喜悦所取代了。我匆匆地将信件锁进抽屉,踩着欢快的步伐下了楼。
生日会的那一日,可以说是我十七年的生命里最难以忘怀的一天。这一日,不仅有密斯林和卫二月这些好友,连过去的同学和话剧社的社友们也都带着满满的祝福而来。没想到的是,行踪不定的顾作言也从苏州赶了回来。瞧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毫无疑问是一下火车直接赶了过来。沈仲平给我准备了一份厚礼,是英文版的医学著作。他装出一副犹豫的神情告诉我:“若是觉得书上的内容太深奥,也不需要太过于勉强自己。”我还是那副绝不服输的模样:“若是连我都啃不下去,还有几个人能看懂它。”至于父母亲替我准备的礼物,虽然没有密斯林爹地那么财大气粗、出手不凡,倒很是对我的胃口,果然是一台斯特劳斯的钢琴。我想起这些年来求了父母无数次都是无果而终,这一次真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
切蛋糕的时侯,我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许下了三个愿望。一旁的朋友们不断地起哄,一定要我说出愿望的内容是什么。甚至密斯林一脸咬牙切齿都带着点威胁的意味:“你说不说,说不说,不说就实现不了。”
我淡定地啐了一口:“啊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最后还是受不了群众的攻势,还是将自己的心愿说了出来:“我的第一个心愿是希望自己可以考入复旦大学医学系学习,将来还要去英国,去沈叔叔的母校深造。第二呢,希望中国不要再打仗了,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至于第三个愿望嘛”我清了清嗓子,然后两手一摊:“无可奉告。”于是我的生日会结束得很是热闹,在一番追逐打闹之后,终于连洗漱的力气也丧失了,带着一身的疲惫沉沉睡去。
生日会后的第七日,沈仲平忽然送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曾经主持过北京猿人头骨研究的解剖学专家步达生先生将莅临复旦医学系举办讲座。凭借着步达生的名气,这场讲座自然是洛阳纸贵、一票难求。不过对于仁济医院的主任医生,这全然不是什么问题。沈仲平手上很是有几张入场券,便诚意要请我去听一听。
我握着听筒仍旧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哦,哦,当然可以,绝对没问题。对啦,沈叔叔能不能把讲座的时间地点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沈仲平听出我话中的急不可耐,不由得轻笑出声:“用不着着急,往后这样的机会多得很。”
我在电话的这一头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沈叔叔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人生第一次听偶像的讲座,怎么可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呢!不过这样想想,终于清楚为什么这样一个高大斯文又满腹才华的好男人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真是完全不懂女人的心思啊。
讲座的那一日,下午的课一完我便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洋装,火烧火燎地去赶电车。在走廊上沈仪同学还欲言又止地叫住了我,可我一心只有讲座,只匆匆地同她打了个招呼便闪身不见了。
第8章 时光永远不会为你停留()
赶到礼堂前的那一个瞬间,我却生出点近乡情怯之感,想着里头都是医学系的高材生,只有我一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高中一年级生,心里着实没什么底气。我在门口徘徊了两圈,又用力捏了捏脸颊,对自己道:“凡事都有第一次,说不定这些大学生的实践经验还不如你自己呢。”一边鼓起勇气朝着礼堂内走去。
讲座预计在下午四点开始,可是才三点钟,礼堂内差不多已经是座无虚席的状态。工作人员们忙着在过道里安排临时座位,理由是:“不知道外系的学生们是怎么知道的,历史系和考古系的同学们纷纷表示绝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同步达生先生探讨一下有关于北京猿人头骨鉴定的事。”
等我终于确认了沈仲平的位置以后,便飞快地朝着他的方向跑去,真是没想到好事一桩接着一桩,今天竟然能幸运地坐在前三排这样的风水宝地。
步达生先生同我想象中的形象大致相同,是一个温文尔雅又带着几分学究气息的人。他事无巨细地讲了许多解剖学方面的知识,比起平日里在实验室里的演练,不得不说这样照本宣科的讲述实在是少了许多的趣味。联想到沈叔叔在医院和平日的巨大差别,不得不说研究性的学者比起讲台实在更适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步达生先生在完成了自己的演讲后,静了好几秒,才郑重其事地问道:“之前同系主任商量,想要留出更多的时间来同大家交流。在座的各位同学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一一解答。”
早有准备的医学系高材生们自然不会客气,纷纷提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问题。这些个问题艰涩高深的有之,古怪刁钻的亦有之,没想到步达生先生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一一都解释得细致入微。尤其是他对于北京猿人的一番推论,更是掷地有声,将人类用火的历史提前了几十万年。以至于他一言刚毕,礼堂中顿时便被雷鸣般的掌声所充斥了。
一个历史系的男生俏皮地打趣道:“在我看来,步达生先生更适合做一个田野考古专家而不是解剖学专家呢。您若是能够投身考古界,许多未解之谜便能一一得到解答了呢。”
与听众们的哄堂大笑不同,步达生先生却是用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思考着那个男生的问题:“这位同学可否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些未解之谜究竟是指什么呢?”
那个男生也不怯场,用洪亮的声音理直气壮地答道:“且不说金字塔和复活节岛石像,光是中国历史上的未解之谜那也是‘罄竹难书’呢。”他顿了一顿,又用中文将这个成语复述了一遍:“罄竹难书,这个词步先生应该知道吧?”他见步达生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又道:“比如到底谁才是秦始皇的生父;比如曹操的72座疑冢里哪一座才是他真正的归葬之处;比如万历生前到底有没有吸过毒;又比如光绪帝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被毒死的,这些问题不仅困扰着考古学人,同样也是从古至今的中国所关心的问题。”
步达生先生在回答时显示出了意料之外的幽默感:“我能回答的大概只有后面的两个问题,至于其他的真的有赖于遗传学的发展,那都该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况且在我看来,这位同学学历史也是大材小用了些,或许当个侦探更适合你呢。”
礼堂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步达生先生和那个历史系的男生的一番对话将现场的气氛推至了制高点,其他的人也很快摆脱了开始时的拘禁,开始畅所欲言起来。
后来沈仲平在向我询问这一天收获时,我的回答便是:“虽然没能和步先生有直接的交流,但是感觉他就像是一个亲切的朋友一样了呢。没想到作为一个解剖专家可以有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