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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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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想讥讽何进没有品味,可哪里敢说,口中还大赞其匠心独运。走到回廊深处,又穿过一片槐林,这才看见何进新增设的众多建筑:宛如宫殿一般,略显拥挤、密密麻麻地,造得七零八落,每一处都是大同小异,累累赘赘,还没往里走,就感到必要迷路无疑。

    蒙寅笑道:“大将军新设十二部厅堂,分为东西南三处院落,南院为将军起居书房,东西两处为接见大小官员、议论朝政之所。大将军和张司空正在西厅叙话,颜将军请随我来。”

    我拱手道:“有劳。”心想:何进摆什么鸟阔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文化没水平的二胡,处处繁奢富贵地跟别人斗面子,真是典型的暴发户!

    左转右转,蒙寅见我惊诧的样子,面色愈发得意。其实我只是奇怪何进如此残酷剥削百姓,怎么还没人把他干掉。这些宫墙深禁,花苑曲廊,镂窗铭柱的建筑,是花费了多少民工血汗才造得出来!在这生产力低下,建筑方法落后的汉末,达官们极尽奢靡地盖出来这等巨宅,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何府共二百四十多间房,九处大院,五处河塘。城外还有良田万顷,豪宅百多处,地地道道属于大地主阶级。蒙寅请我稍侍,便进西厅通报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厅前广阔的空地上,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与舒畅。

    隔了片刻,蒙寅出来,恭敬地道:“有请颜将军。”

    我不禁在心里哼了一声,慢慢地走上台阶,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跨入厅内。我虽知何进确是位极人臣,傲慢挑剔之辈,但心里仍不自觉地臭骂他八辈子祖宗。老子出道以来,比他能耐大多的人也见过不少了,从没一个象他这样跟老子摆谱的。

    厅里顿时暖和了许多,两边有丫鬟过来帮我除了披风。随后我便看见正中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前面虎皮榻上端坐一人,面色冷横,胡须暴绽,两只眼睛也凶神恶煞:不用说正是大将军何进。虽是冬天,两膀棉衫仍高高翻起,露出粗壮多毛的手臂──这自然是他老本行引发的后遗症了。

    右首侧榻,却是司徒张温,微微朝我一晒,便斜眼看向它处。我颇觉压抑,跪行大礼,作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参见大将军!”

    何进待我磕头之后,才冷冷道:“免礼,抬起头来。”

    我勉强昂首,脸上表情酸涩,想挤出点笑来也免谈。何进突地嘿嘿一阵阴笑,道:“姓颜的,你胆子不小啊!私募军卒,偷袭京畿,重创朝官,斩杀大汉栋梁,你想被诛九族吗!?”

    我心道他这个下马威若是换了一般人身上,恐怕尿也得吓下来了,亏得遇到老夫。微笑道:“大将军息怒。在下正是为着此事而来,将军且容我辩解一二。”

    何进不知是不是看见我的笑容动了怒气,火透了般叫道:“你还有什么辩的?你造反作乱,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张温忙站起来制止,四壁此时已拥出多名军卒,手执长戟,乱哄哄地冲了上来。我突地哈哈大笑,道:“且住!大将军不容我发一言而想陷我于不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举必为千古耻笑,将军声名狼籍,也是迟早的事情。”

    张温已拉住何进,闻说此言,更是眉头紧皱,附耳和他秘密嘀咕几句。何进露出狐疑的表情来,轻轻挥手。那些军卒不知其用意,齐都拿戟戳着我身体,作势欲杀,情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我心里大叫小清快来救我,却又明白若此时一动手,他日即使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暗伏刺客,图谋险恶,光这一条罪名就够我上绞形台。霎时间虽努力装作凛然之态,仍是冷汗湿透重衣,只觉脸颊上的汗水一滴滴往脖子里渗去,狼狈以极。

    何进冷哼一声,道:“鼠辈妄言,你说我哪一句讲得不是实话?你造反之日,皇帝便严令缉汝,现在你肯来自投罗网,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不屑地道:“我要知何将军如此做法,杀了我也不会来的!”

    何进大怒,一掌拍翻几台,道:“你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不信我立刻会杀了你么?”

    “将军有权有势,杀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何足挂齿?我颜鹰自起事之日,经历大小数百仗,浴血沙场,斩首万余,一刀一枪才拼到今天这个地位,唉,却没想到自我降了大汉以来,虽日日准备忠心为国,却不料整日只在唇枪舌剑上厮斗。大将军信小人,却不相信君子之言,那便杀了我罢。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何进愣住,张温也极是震惊地望定我,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了片刻,大叫:“好!”起身道:“这两句话说的真是漂亮。人谁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吟诵得滚瓜烂熟,自然地放缓了口气,“若你真是一心为国,谁又可为难阁下呢?大将军乃至性明理之人,你说出道理,他自会相信你的。”

    我听他口气突然婉转,知道那几句意气风发的话打动了他的心,现在明摆着是要我给何进一个台阶下。忙跪倒在地,叩头道:“何将军请恕在下冒犯之罪。我颜鹰是个‘粗人’,不懂说话,只懂打仗,但是进了京畿以来,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我施展才能的地方,是以才如此委曲。”见他面色稍霁,便急忙从赴河内募兵以来的事情节选着讲了出来,自是我如何如何忠心,却如何如何倒霉,朝内那些人又是如何如何逼迫,我怎么又不得已跟三部都尉打仗等等,当然,我自不会讲那些大捞外快,以及和宦官紧密团结的种种丑事。

    何进听了,挥手斥退长戟手,面色将信将疑,“那你跟张让、赵忠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竟然拿何良来胁迫我,难道是有意挑起事端?”

    我心里早有计较,缓缓道:“张、赵之辈只不过看中我能征惯战,身份却又低微,便想利用我罢了。何将军素在京畿,也应知道此辈最需拉拢掌兵官员,而边戍将军们臣服皇命,剩下的便大都制于将军之手,他们没胆拉拢将军,只好培植些低级武职:象城门、虎贲、射声等等,现在恐怕都已是他们的人了。”

    何进哼哼道:“这我怎会不知?张让、赵忠权势已经够大,还要抢我的权,真是痴心妄想!张大人,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啊。”

    张温摇头道:“何将军不可不慎之。此事不光是他所说的那样,令弟河南尹何苗近来与张让等人也是过从甚密,我很有几次看见他往常侍府行去……”

    何进跳了起来,叫道:“此事我怎么不知?”两手乱舞,怒骂了一句,“张让想打我兄弟的主意!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张温奇道:“这事何将军竟会不知?”摇了摇头,“当心祸由亲出。张让攥紧了圣上,谁都怕他三分,若其威利齐加,可就更让人害怕了。大将军位高于公,权势惊人,却也该时时防着此辈。梁冀只手熏天,药杀少主,势力无人可及,也是说倒就倒,顷刻间便落为灰烬了。”

    何进脸上肌肉难看地牵动着,忽地把头扭过来看着我,狠狠道:“你为我做事,我就不咎前罪了!若是让我发现你偷偷为宦官做事,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我忙磕头道:“多谢大将军开恩。不过我倒是另有主张,张让、赵忠可以收买将军的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刺探他们的机密呢?将军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无以为报,只得临险贴近张、赵身边,给将军当好耳目罢了。”

    张温颌首道:“此计甚妙。何将军莫再犹豫,干脆假装送个人情,给张让、赵忠他们做好人去。明日圣上寿诞,让张让之辈引介颜鹰,但还要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那宦官们便会更加对他另眼相看,以为重用了。嘿,谁又知道,将军早有预测,是派他去刺探的呢?”

    何进缓缓露出满意之色,呵呵笑道:“匹夫张让,我怎会让你这小儿得逞!”着人给我看坐,奉茶,又命人取烫炉置于身边。沉吟道:“真如你所说,那蹇硕、吕强之辈矫诏动兵,乃欺君大罪。以前的事情,我们也就不用再深责了。不过我那保荐的都尉此时何在呢……”

    我笑道:“大将军的人我已连夜着人请回京畿,今晚便可到达将军府了。望将军宽恕我冒犯尊亲之过。何都尉自被我困住以来,起居饮食,一向是由我贴身随侍亲自照料的,决不敢有半点失敬之处。”

    何进哈哈大笑,“原来你早料到会有今天!倒真是个聪明人。”当下留我在府中吃了饭,又畅谈了很长时间,这才送我出门。府掾蒙寅见我出来时其主对我的脸色大好,也赶忙陪着小心,再不敢用来时那般口吻和我说话了。

    回到别院,方沐浴更衣,准备睡上一觉时,却发现小清老早在房中候着了,笑咪咪地过来,帮我宽衣解带。还以为她是表示“歉意”哪,假意皱眉道:“你刚刚怎么能忍住不动手的?不是说好了,你一直跟着我到何进府上的吗?”

    小清诧异地笑道:“出什么手?我可没跟着你,我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哪。刚刚我才带小圆从营中回来,把那些钱物都登记好了,还顺道把荀攸写好的表章带了回来。你看,他写得好不好。”

    我睁大了眼睛瞧她,心道:她没有跟来?!那我真的差一点就没命了呢……我的生命,难道是那堆该死的钱可以相比的吗?

    缓缓点头,抽了口气,自己都觉得脸色很难看。小清见我神色有异,忙问出了什么事,我加重语气道:“原来你根本没跟来,你恐怕不晓得,那情景多么危险!我差点就没命了!”添枝加叶地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小清呆住,半晌突地咬住下唇,很苦恼地皱紧了眉头,“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颜鹰,我……我不知道你会有危险。”

    我忽感心乱,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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