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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喀噔一下,也颇觉不妙,但嘴上仍不投降,“他不仁,怎能怪我不义?好了,最多我不要他赔罪就是。只要他把新儿放出来,我们人财两清,从此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见杨府出来个仆役,叫道:“京畿来的人呢?家主让你进去。”
我暴跳如雷。小清也不由得眉毛一挑,道:“怎么这样?你放心去好了,我会暗中保护你的。”
我只是暗暗咬牙,心道:好,好你个王允!你不买我的帐,我也不会给你好脸看。呆会儿就别怪我骂人了!命令五名仆役跟着,下车入府。
那家仆大模大样地走在前面,兀自嘴里哼哼唧唧。我怒从心中起,恨向胆边生。喝道:“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吗?给我掌嘴!”
身后仆役闻言,冲上去按住他,一人便狠狠在他脸上抽开,刮得他哭爹叫娘。“哎呦,大人饶命,小的不敢!”
我冲上去便是几脚,踹得他翻身倒在廊下。此时,厅前有人暴喝道:“住手!汝是何人,敢如此放肆!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
我冷笑,“谁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下人们一点礼貌也没有,还得我来出手替主人教训教训!”
那人大怒,喝叫来人。不一会儿,廊里廊外积满手执兵器的家将,把我们团团围住。我眼皮都不眨一下,冷哼道:“传闻王允隐匿乡间,已改恶从善了。未料却是恃众凌弱,欺压百姓,今天我可算是亲眼目睹!”
那人怒火中烧,“你到底何人?若再不自报家底,莫怪公子我无情!”
我哈哈大笑,“就凭你们这几十个人,还不配困住在下吧!王允,你给我出来!你目无尊长,邈视朝规,狗胆包天,以下犯上,还要不要性命了?”
只听厅中有一老头连连冷笑,缓缓踱出,脸色难看之至。那青年人慌忙施礼道:“爹!这小子在府中吵闹喧哗,还打伤家人……”
我怒目而视王允。他冷笑道:“丑陋小辈,还敢妄称大人!王子师在此,汝想拿我性命,哼,还没有那么轻松的罢?”
我踏前一步,针锋相对地道:“除非你不是汉室之臣,除非你是夷寇羌贼,不然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无视官长,当然也不会把朝廷、天子看在眼里了!”猛然将衣襟轻撩,露出腰间所系紫绶。“见到这是什么吗?”
众府丁、家将无不大惊。王允声音一哽,怔了半晌,反而哈哈大笑,“任你履尊位极,也是朝廷反贼。如今皇甫嵩将军荡平吴岳,你挟尾奔亡,还有何面目称作汉臣!哈哈,老夫深受国恩,弥难执义,亦明晓通典,尊拜祖庙。哪象汝辈,已忘却自己的祖宗了!”
我心头大怒,便欲将此人粉身碎尸,挫骨扬灰不可。脑筋急转,咬牙切齿道:“老家伙说的简直不是人话!我若是朝廷反贼,如今早就一统天下,纵横九州了。偏偏因为我遵从皇命,屡击强贼,才有今天这样的崇隆地位!王允,你忝有虚名,拼命要跻身清流,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忤逆背畔之辈,难堪忠义二字。你私自拐卖良家女子为婢,老脸皮厚,耻不知耻。一旦你淫威难逞,便又以囚笼禁之!你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做出种种无耻之极的事情!还假装圣人君子,欺世盗名!哈哈,哈哈!你且说说,我的小侄女是不是关在你家后院?你是不是想污辱她?小清,小清——你去救她出来!”
众人大哗。王允哆嗦着,突然啊呀一声,往后便倒。其子急忙扶住,再看时他嘴角已溢出血来。我微感气平,不加理会众人怒目相视的样子,径自向前。那些家丁执戟来阻,我暴叫道:“谁敢挡我?”
王允兀自颤抖着呻吟道:“你……你血口喷人!”
我冷冷看着他,道:“我信中讲得清清楚楚,你把人送出来,我赔些银子,一拍两散,什么事都没有。偏偏忝慕虚名,闭门不理,还派了个无礼之至的下人来迎。你当我是谁?你要搞清楚,没有我在前方打仗流血,你早就是坟墓里的孤魂野鬼了,还能在这里逍遥自在玩女人吗!?”
哼哼两声,径奔后院。小清在前面迎我,道:“新儿被关在地牢。”
我命取兵器破开牢门,径自冲入。牢中是时已积水数尺,一女浑身被伤,被锁在栅中,躺在破榻之上,榻下污水,已漫流身下。
我定睛看去,却正是杨新,我的小侄女!一时心下大伤,疯狂劈开栅门,进去抱起她——新儿已轻若无物,面目憔悴,气息奄奄,不堪之极。我怒极大叫:“王允,你他妈的来看看!你还是不是人?”
小清、众仆连忙护着我从牢中趟水出去。我热泪盈眶,不断亲吻着新儿面颊,喃喃道:“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我发誓,我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一定不让你再受委曲!”
来到厅前,王允已被家人抬走。我兀自在院中大骂,可是无人理睬。我指点着中厅急急关上的大门,高嚷道:“你等着,老匹夫!狗日的!我会给你好看!”
小清也自流泪,道:“她们怎么能这样?这种手段真是够残忍,一点也不把侍女当作人看!”
我摸摸新儿额头,烧得非常厉害。如果晚来两天,恐怕她死在地牢里也未可知呢!想到这般情状,不禁又大骂不止。急将她抱到车中。
小清替新儿换了干爽衣物,让她先在榻上躺着。我见新儿不醒,心里又忧又急,命人急请郎中前来诊治。小清叹道:“新儿受的苦太多了,瞧她瘦成这样,难道王允还不准她吃饭么?”
我捏拳冷笑,“这种人,就算我骂的不是事实,捕风捉影,恐怕也到位了!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忠臣,是好人,可谁又知道他骨子里干点什么呢?”
小清摇摇头,过了好半天才悲哀地道:“这时代谁不是这样子,难道单单是个王允?唉,只是苦了新儿这孩子。”
我恼怒起来,站起身,咬牙切齿。半晌,才缓缓坐下去,颓丧地道:“你干嘛老要维护别人嘛!?我是你老公,我是你爱人,我是很要面子的!就算你不顾我,也该看看新儿嘛,她这样了,你还能说王允好话?”
小清默不作声,忽然便流下泪来。我狠狠心不睬她,但隔了片刻,又觉自己没必要冲她发脾气。其实,若我不冲动,而是递上拜贴,请求赎回新儿,再不以真名相告,我跟王允恐怕也不会闹成这样的罢?当然,新儿的事我决不会原谅他。
我怕清儿着恼,缓缓伸手去抱她,她立刻就甩开了我的手,背过身子不言。我低声下气地道:“好夫人,别哭了嘛,是我不对。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我不该说这么重的话。”
小清只是哭,转而哽咽着,慢慢地气消了,才终于靠在我的肩上。我沉沉地叹气,眼睛望着昏沉中的新儿,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速,好兄弟,是我颜鹰无用对不起你!我只要活着,就不会让你妹子再受半点伤害!老天,请保佑我!
我咬指出血,默默地发下誓言。
汉末浮生记(第四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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