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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什么?应当是看到了昔日寒山寺的和尚们的幻象。
寒山寺过往的残像还在推演,那场大火已经燃起,屋外倒了一地的僧侣尸身。而始作俑者,正在屋内被烈焰焚身。
若干年之后,被执念所困住的亡灵又回到了此地,为昔日杀孽所围裹。
天道轮回,无限唏嘘。
第36章 欢喜佛(31)()
阿罗那颤抖道:“我……我已经死了么?”
他的话音才将将落下,长明的诵经声便突然响起。
阿罗那脑中忽然一片清明,连方才的慌乱、杀心、畏惧都瞬时消失无踪,心里只剩下一片祥和安定。
过往种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齐齐涌入脑海,乍然浮现。阿罗那甚至都不必仔细回想,过去的画面便会轮番在他眼前游走,被尘封许久的记忆骤然又被唤醒,于是争先恐后地想要重见天日。
阿罗那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若有似无的画面,那是他过往的一切,藏匿了他昔日的无上荣光。
曾经的阿罗那,是欢喜宗座下最天赋异禀的弟子,不止是修佛,在其他方面,他也是聪慧异常。
在西域,他是人上之人,是人人敬畏供奉的活佛。
这也就造就了他跋扈张扬的性格,他从来都看不起别人。所以,就算当上了欢喜宗宗主,他也迟迟没有找到与他一起修欢喜佛的僧侣。
直到有一日,从中原来了一群净土宗的和尚,来拜访欢喜宗,说是要交流佛法。
虽然阿罗那很不耐烦也不乐意应付,可他作为宗主,还是得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些面子。于是便亲自去接待了。
那些和尚没有一个合他胃口或是能入他眼的,老的老呆的呆愣的愣,目光扫过一遍之后,没有一个让他有交谈的想法,于是草草敷衍了几句,留他们在欢喜宗住下之后,便懒得理会了。
后来,过了没几日,阿罗那又在花园中碰上了那群中原僧人中的一个。
其时,天降大雨,瓢泼雨幕将天地都隔绝,眼前一切模糊不清,可阿罗那还是依稀能隔着雨幕看到,那僧人快步地跑进了凉亭躲雨,还不住地拍打着衣裳上的雨水。
阿罗那嗤笑一声,为什么要躲呢?雨是无根之水,是最贴近上天的东西。他一向很享受淋雨的感觉,因为这样让他觉得,自己与上天更加贴近了。
可是那个本已跑进了凉亭的僧人,又快步跑了出来,直直地向他奔来,不由分说便拽着他的衣袖,拖着他跑进了凉亭中去。
阿罗那瞪着那僧人,僧人却一脸老实敦厚地冲他笑了笑,这笑容还很有些憨憨的意味。
僧人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惠真,来自锦州城千秋湖旁寒山寺的和尚惠真。敢问大师法号?”
阿罗那还是瞪惠真,前几日才见过的,他当然记得这个呆呆蠢蠢的愣和尚!
他又白了惠真一眼,提醒道:“我们见过一面,就在前几日,就在大殿之上!”
惠真还是满脸茫然,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小僧天生愚笨,实在是不记得了……”
阿罗那硬是扯出了一丝假笑,模仿着惠真的语气神态,道:“小僧阿罗那,就在大殿之上,是小僧亲自迎你们进来的。”
惠真仿佛没有听出来阿罗那是在模仿讽刺他,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宗主,失敬失敬。”
他的脸上,除了恍然大悟之外,多余一点愕然或是崇拜、敬畏狂喜都没有。
第37章 欢喜佛(32)()
阿罗那不禁多看了他几眼,道:“你不惊讶么?”
惠真满脸茫然无辜,“我很惊讶呀!”
阿罗那嗤笑,“那你是没有见过西域人见到我的模样,难得一见的活佛站在眼前,或是跪拜或是痛哭流涕,当场昏倒的也都大有人在。”
他的话里是满满的讽刺和厌烦,他烦透了这些人的做派。他阿罗那是欢喜宗的活佛,可他也是人!
阿罗那只是因为幼时灾荒被欢喜宗的和尚救了,从小在佛教长大,这才会修欢喜佛。若他有的选择,他不会修佛。
比起活佛,他更像当一个有血有肉又敢爱敢恨的人。
惠真只听得懂他字面上的意思,领会不了更深层的含义,便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就说什么。他道:“你是活佛,我自然是要尊敬的。”说着,他脸上的神色就又尊敬了几分。
阿罗那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正准备离开凉亭,不打算再与他纠缠。
可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又听得惠真道:“可你半是活佛,半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和你淋了雨会生病,不吃饭会饿,不喝水会渴是一个道理。佛说众生平等,那你与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阿罗那顿住了脚步,他看向这个呆和尚,也看到了这呆和尚认真的目光。
是啊,佛说众生平等,那凭什么别人看到他时,要么是远远不敢上前,要么就是痛哭流涕跪拜祈求呢?
阿罗那不禁轻笑,没想到这和尚看着呆,说起话来竟还有些道理。
但他嘴上却还硬撑着,“谁说我会生病?”他一拂袖,便又冲进了雨幕中,大踏步地走远了。
身后还有惠真大声提醒的声音道:“回去记得要喝姜茶!”
阿罗那皱着眉头,姜茶,那是什么?用姜煮的茶?那还能喝么!他摇摇头,中原人和西域人果然不一样,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习惯?
他对惠真的提醒充耳不闻,可到了半夜,他迷蒙醒来,便发觉自己口干舌燥,又头昏脑涨,再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是烫的。
阿罗那叹了口气——唉,那个乌鸦嘴的呆和尚!
想了想,他又不禁自嘲着摇头笑笑,“别人叫你是活佛,你还真将自己当成活佛了么?”
他强撑着起身,唤人进来,吩咐人熬些风寒药来。随侍吩咐了下去,又犹犹豫豫地端了个托盘转回来。
“这是来自中原的客人送来的,他下午借了厨房,熬了一锅汤水,还说顺道给您也送一份,说是可以驱寒。”
不过他们并没有收到阿罗那的指示,就没敢送。这位宗主平日里性情向来不大和善,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就听信了那个中原和尚的话,将汤水送给宗主。
却不曾想,宗主大半夜的竟还真的唤人去熬风寒药了?或许,这姜茶会有用?
侍从小心翼翼地抬眼,“宗主,那中原和尚说这是姜茶。自他送来之后,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现在还是热的。”
阿罗那垂眸看着那碗中像极了药汤的东西,又凑近闻了闻味道,不禁死死地皱起了眉。
第38章 欢喜佛(33)()
可嫌弃着嫌弃着,阿罗那又不禁笑出了声来。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呆和尚借厨房时的口吻和语气——
一定是双手合十微微垂眸,客气又老实,“烦劳这位小师傅,能不能借你们的厨房一用?今日雨大,师傅与师兄弟们都淋了雨,我想熬一些姜茶用以驱寒。”
“啊对了,若是不麻烦的话,能不能给贵宗主也顺道送一碗?叨扰了。”
西域人几乎没有接触过姜茶,可方才阿罗那猜想出来的场景总是活灵活现在眼前,他想了想,纠结了纠结,端起了碗又嗅了嗅——还是不大能接受得了的味道。
阿罗那眼中划过几分壮士扼腕的悲壮来,仰头将姜茶一饮而尽。
这姜茶……比想象中还要难喝!入喉热辣滚烫,还呛了他好几口。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禁想要张口吐掉。
可他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想到那呆和尚老老实实又客客气气的模样,便喉头一动,咕嘟一下咽下去了。
热烫的茶汤顺着喉咙灌下去,口中全是姜的辛辣味道,阿罗那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吐掉它。
可过了片刻之后,他竟觉着出乎意料的舒服,周身都变得暖融融的,似乎被那辛辣味道一呛,脑袋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可能,这姜茶真的有些作用吧?
阿罗那摆摆手,道:“不必准备风寒药了,你下去吧。”随后他一转身,便回去上床裹紧被子继续睡了。
后半夜,他发了一身的汗,第二天一早起来,便什么无力虚软昏沉的感觉都没有了,只觉神清气爽。
阿罗那顿觉神奇,朝佛过后,他便找到了惠真,难得虚心地向他讨教道:“你昨晚送来的那是什么药,只是姜么?它虽然难喝,但好像很有用,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
惠真摇了摇头,笑道:“那不是药,只是用生姜熬制而成的茶水,做法很简单的,只要将生姜水煮沸便可以了。”
阿罗那看着这呆和尚一开一合的嘴,忽地生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来——惠真像姜茶!
虽然看着平平无奇,甚至还让他有些抗拒,可真正接触了了解了,却总能发现出些别样不同的趣味来。
阿罗那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可我还是不会,你能不能来我禅房,教我煮姜茶?”
惠真倒还很热心,点头道:“好啊,宗主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傍晚时分,惠真便依约到了阿罗那的禅房。阿罗那早早便等着了,见他来了,忽然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热情。
惠真被阿罗那迎进房中,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来,还用手巾包得严严实实。
在阿罗那好奇的目光下,他将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两块生姜。
阿罗那一怔,满眼震惊,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着惠真,他暗想:这个呆和尚,实在是实诚,说要教他熬姜茶,便真的自带了两块生姜!
惠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佛家忌荤腥,常年口味清淡,生姜最好也不要多沾。我这是瞒着师父偷偷拿来的……”
第39章 欢喜佛(34)()
惠真又问厨房借来了小火炉和小锅,亲手在阿罗那眼前又煮了一次姜茶。
其实真的挺简单,总共也就那么几个步骤:先生火,后烧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