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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找到了锦州城,找到了寒山寺,可他还是没有找到惠真。
后来……后来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了。阿罗那虽然跋扈张扬,可他到底还是佛门中人,从来不曾杀生。
可那夜在寒山寺,他寻惠真却遍寻不及,便入了魔怔起了杀心,杀了太多太多人,也害死了自己。
是的,他已经死了。曾经的天之骄子、呼风唤雨的欢喜宗宗主、西域倍受尊崇的活佛,却变成了焦尸一具,烈焰之下,尸骨无存。余烬入了风,四散天涯。
他连轮回都入不得,成了一个只抓着零星执念留存于世间的亡灵。
前尘尽忘,忘却了自己的姓名,却还记得别人的名字,记得有人邀他来锦州城修欢喜佛。
明明过往种种都模糊了,他却还能记得,有个呆和尚曾对他说,“贫僧法号惠真,来自锦州城千秋湖旁寒山寺的和尚惠真。”
也还能记得,那个和尚呆呆愣愣,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记得这些,也都没什么用了。因为那个呆呆愣愣的和尚,他不见了,遍寻不及,再见不到。
美梦骤然被唤醒,阿罗那猛地张开眼,焦黑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嘶吼道:“惠真呢?让惠真来见我!”
寒川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是在嘲讽,“连你阿罗那都找不到的人,我们又如何能找得到?”
阿罗那听了这话猛然爬起身,转头就跑,遍体鳞伤的身体跑起来稍显笨重迟缓,在密林间跌跌撞撞地穿行。
长明与寒川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阿罗那一面跑,一面大喊着寻找,“惠真,你出来!我求你出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求求你!”
他的身体被树杈刮擦得已经不成样子,可还是未曾停下脚步寻找。
寒川在他身后喊道:“别白费力气了,当年的你都找不到他,现在的你又如何能找得到他?”
顿了顿,他又充满恶意地笑道:“依我看,说不定他是答应了你之后又后悔了,于是便躲起来了。”
“又或者,他当初答应你和你一起修欢喜佛,就只是缓兵之计,是骗你放他走,他好去逃命。”
阿罗那骤然停住脚步,转身恶狠狠地看着寒川,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来将他撕碎,“你闭嘴,你闭嘴!是你胡说!”
寒川迎着阿罗那几欲癫狂的眼神,一字一顿道:“也只有你,这么呆傻地当了真。”
第43章 欢喜佛(38)()
阿罗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留神滚入了密林中的乱葬岗里。他躺在尸山之上,一动也不动,僵住了身子。可仔细看却能发现,其实他的身体在微微地抖。
别人随口承诺的东西,也就只有你,这么呆傻当了真。
枉你口口声声骂着呆和尚,原来,这世上最呆的就是你。
阿罗那的眼神凝滞住了,他就躺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可随后,他嘶哑地笑出声来,笑声中有自嘲,也有怨恨。
他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自己起身,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慢慢在消失了。那是因为,当他知道自己早已死了的消息后,再强烈的执念也拽不住他了,他现在正在逐渐消亡。
长明看着阿罗那,目光中有无奈,也有怜悯。
他知道,阿罗那手上杀孽太重,而且他留存世间太久,早已没有了投胎的机会。如今消亡,便等同于灰飞烟灭。
从今以后,世上将再没有阿罗那这个人了!
阿罗那仰头向天长笑出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尽最后嘶哑粗粝的声音,在末路尽头念出了他此生最后的咒术。
“惠真,惠真!你竟敢骗我?你竟敢骗我!我阿罗那,以我欢喜宗的佛法,以我数百年的修行,咒你永生永世……”
寒川抱着胳膊饶有兴味地想听下去,阿罗那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垂眸看去,但见阿罗那跪坐在地上,慢慢的垂下了头,那笑声也低下去了。他喃喃自语,“算了,算了……”
阿罗那再抬眼,目光已然变得飘忽呆滞,他的声音愈渐轻了,“呆和尚,你可真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过,整个身体仿佛楼宇轰然倒塌一般支离破碎,散进了风里,隐匿无踪了。
长明阖眸,念了一声佛号,摇头叹息。
寒川甚是不解,上前扯了扯长明的衣袖,“大和尚,他刚才明明是在诅咒,可是为什么又忽然停了呢?”
长明看着那乱葬岗,触目满是死尸。他移开目光,道:“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寒川更加奇了,“惠真都已经背叛了他,他还舍不得咒惠真一下?”
长明叹道:“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寒川眨巴眨巴眼,老实道:“听不懂。”
长明摇摇头,“由爱生恨,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但也可变成世间最狠辣的事情。阿罗那想对惠真下诅咒,是由爱生恨;他最后却放弃,是因为爱胜过了恨,他舍不得惠真受苦。”
寒川用胳膊怼怼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不是出家人么?出家人也会说,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你体会过爱么?”
长明转眸,认真道:“爱不止男女情爱,也有对亲人朋友的爱,此之谓小爱;还有对天下苍生世间万物的爱,此之谓大爱。大爱无疆,可强其心广其胸怀。”
“你口中所指的爱,佛法中认为,无爱无恨,无欲无求,自然无喜爱无怨恨。”
第44章 欢喜佛(39)()
寒川不以为然,也听不进去,他向来觉得,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何必要控制摒弃?
长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定定地看着寒川,道:“你方才逼问阿罗那之时,可曾有半点怜悯之心?还是说只觉出了杀人的快感,这让你觉着很快活?”
他的目光严厉,并非愤怒并非训斥,而是尽心教导的严厉。
寒川并不回答,长明便知道答案了。可他没有怪寒川,只是叹了口气道:“人性本恶,是说人之初,不懂敬畏,故而无忧患无怖畏也不辨善恶。”
“罢了,我会慢慢教你。人世间最重要的,便是对生命、品格有敬畏之心。”
寒川摇摇头,“如何教?如何敬畏?你们佛说世间万物皆是平等,那我又何须要敬畏?”
长明与他说不通,只得折中想了个法子,道:“这样吧,虽说可能有些不大贴切,但你以后行事之前,先想一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一件事你自己不愿接受,那便不准强加到别人身上。”
看寒川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又举例道:“妖魔要夺你性命,你知道跑知道求救,那是因为你不想死。你不想死,别人同样也不想死,所以,你便不准轻易地夺走别人的性命。阿罗那手上杀孽太重,本就是早已死去的亡魂,今日他也就罢了,可往后,你切记不可轻易杀生!”
“哦……”寒川点点头,还是似懂非懂。
长明想了想,抬手在他额头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捂着额头满脸愕然地看着长明,稍稍有些疼。
长明轻轻笑了,眼中渐有淡淡笑意漾开,如同清风吹皱一池春水,泛起了细微的波澜,“你愿意被打么?”
“你不愿意被打,可我打你了,你就会生气。别人也是同样的道理,若非有人主动挑衅你追杀你,你便不能轻易打别人。此之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了?”
“……懂了。”
寒川摸着脑门,方才那微微的痛感过去之后,现在只剩下酥酥麻麻的痒,这几分酥痒盘旋到了心头,萦绕不去。
寒川心里在想,这和尚可真是个温柔的人。
他不禁单手又是一搂长明的脖颈,一副哥俩儿好的姿态,笑道:“不过大和尚,你方才说错了,别人打我我一定会生气,可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的!”
长明笑着摇头,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可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他道:“我们走吧。”
寒川转眼看他,走?去哪?
长明又是轻轻一敲他脑门,“欢喜佛之事解决了,我们还有那个布下法阵的人没有找到呢!”
于是两人相携穿过密林,回到了破庙。
寒川往杂草堆上一躺,口中还叼着一根草,一副大爷模样,“锦州城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到那个人?”
长明没有说话,他在庙中破烂蒲团上盘腿打坐,阖上了双目,神思却在升空,渐渐穿过了破庙的屋顶,到了锦州城的上空,长风猎猎。
第45章 欢喜佛(40)()
长明垂眸俯瞰便可见锦州城全貌,房舍星罗密布,亭台楼阁极目远眺,有风迎廊。他的目光再向下放,穿过长街短巷,酒楼茶肆,越过锦州城到了临近的村庄乡镇。
他皱起眉头,被夺了气运的还不止他们见到的那一个小镇,锦州城周边的村镇都被夺了气运。
天佑北斗,地覆罗盘,周边村镇为引,以锦州城为祭坛,气运流动汇聚,以保锦州城盛极一时,繁华经久不衰!
这人应该还在建阵,周边还有几个村镇中的阵法还未建好,气运也还未被夺走。
长明心中略略一沉思,神识归位,在破庙中张开了双眼。他摇摇头,“不必去找他,只需要破了他的阵,他便会自己找上门来。”
长明目光转向寒川,将法杖递给了他,郑重道:“我要破阵,就只得神识出窍,这期间我的身体留在破庙中,动弹不得,外界发生之事也都一切不知。”
“那人察觉到我在破阵,可能会杀过来,能不能烦劳你护我一次?”
寒川下意识地接过了法杖,点了点头,顿时觉得责任重大,于是瞬间警醒了起来。
长明看着他的模样,不禁笑了,“那便辛苦你了。”他放心地阖上了双目,神识再一次出窍,身子仍盘腿坐着,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