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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才朦朦亮，晴雯一醒来直打哆嗦，看见红儿一群人开着门端着东西走进内屋，白眼翻得几乎都看不到丝毫眼珠子。
若不是红儿不好惹，晴雯定是要对着那门帘子骂的。
可到底今非昔比，林姑娘哪里还能惹，除了府上的主子，哪个丫鬟要敢多说一句，红儿定让她吃够排头，连袭人晴雯都不例外。
黛玉的屋内一直立着个小炉子烧水，还有些寒凉的春日里能时刻用上热水，多少是件奢侈事，大厨房那儿也未必能时刻供应热水。
红儿为了这个，特意安排两个小丫头轮流添水，不管是灌汤婆子，还是给黛玉暖手烫脚，都无需跟大厨房扯皮。
早上洗漱之时，大厨房那儿端来的热水不够烫，加点烧好的滚水进去，用着刚刚好。
差不多等黛玉穿戴整齐开始上妆梳头，袭人一如既往舔着脸进来借热水。
以往大厨房烧好的水都紧供着老太太和宝二爷，其他人能用上温得就不错了，如今这水被刻意分给多位主子，老太太那儿不受影响，宝玉这儿领到的水就不够烫了。
偏偏这事还不好去说，宝二爷也不能跟老爷太太并三位姑娘抢。
难道告到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就能下令让三位姑娘早点起身，不许跟宝二爷差不多时辰洗漱吗？
可要让袭人下定决心加个炉子自己烧水，又实在艰难，这不明摆着认了宝二爷地位不再吗？不明晃晃告诉旁人大厨房都可以给宝玉下绊子了吗？
所以袭人的决定，还是想在林姑娘这儿讨点便宜。
反正一帘之隔用起来也方便，等后头日子渐渐热起来，这些事就不算个事。
林黛玉不在乎这些，红儿也不想为难她们，袭人便每日都来借热水，宝二爷对此却毫不知情。
等黛玉梳妆完毕用完点心，宝玉那儿也收拾得差不多，两个表兄妹亲亲蜜蜜一道去给老太太请安，两人站一处跟金童玉女般，谁不夸句感情深厚两小无猜。
可两家的丫头闹得就有些不甚愉快，每天早上被冻醒，任谁都有脾气。
偏黛玉的丫头全是家生子，各个都不好惹，晴雯麝月她们只能暗地里拿宝玉的丫头出气，却不敢去碰黛玉的丫头。
偶尔几句指桑骂槐，也不敢当着主子的面。
荣国府里哪还有秘密可言，碧纱橱里的那点破事，早就被红儿她们传得到处都是。
那些仗着自个是外头买的，比家生子要金贵些，就肆意教训小丫头的晴雯，被暗地里骂得很惨，连带她进府的赖嬷嬷都有所耳闻，王夫人往后必是要换掉她的。
袭人暗地里探听到一二，服侍宝玉自然愈发上心，却总挑拨晴雯往宝玉身边凑。
宝玉白日里留在碧纱橱的时间不多，晚上守夜的活晴雯极为乐意去占，可不又跟红儿她们结仇得更深。
黛玉和宝玉来到老太太的花厅，三春早已到场，探春笑眯眯拖着宝玉进门，俏皮得说着喜庆话。
“老祖宗，孙女儿瞧着，二哥哥好似长高了些，愈发得俊俏了，听闻北静王爷素来与咱们府上交好，二哥哥长得如此出色，将来定然跟王爷交情匪浅！”
老太太一听北静王爷四字，老脸便笑得菊花一般。
“你个三丫头倒是知道得多，北静王爷这人最是温润儒雅礼贤下士，像宝玉这样优秀的勋贵子弟，他哪有不交好的。”
老太太仔细拉过宝玉，又拉过黛玉来，两个玉儿如今都长大不少，有些事该开始谋划了。
相比那商人之女的薛宝钗，黛玉这二品大员之女更加能帮衬宝玉，更何况林如海还是探花出身，真正得清贵读书人，教导宝玉应是足够了。
探春抬眼看了下黛玉，脸上笑颜一缓，又冲着宝玉说道。
“二哥哥，这天也渐渐暖和了，老爷该督促你进学的事了，你要是能交好几个密友一道读书，岂不快哉。”
宝玉本不爱读书，但他素来爱清秀的读书人。
北静王爷他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顿时眼睛程亮得看向老太太，“老祖宗，那北静王爷当真儒雅？与他一道读书，老爷他定不会再训斥我了。”
不仅是他贾宝玉，连跟着他一道进花厅的袭人，都忍不住眼神发亮。
老太太眉眼都是喜色，“你倒是知道上进了，咱们府上跟北静王府来往甚密，四王八公的交情有多深厚，你这个小人儿哪里知晓，等天气舒适些，北静王府该来贴请宴了，到时候带上你便是。”
探春这会儿突然笑靥如花，对着老太太撒娇道，“老祖宗，孙儿都未曾去过哪儿，这次也让孙儿去开开眼，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老太太眉头一挑，下意识就想拒绝。
北静王府那等地方是能随便去的，更何况北静王已经成婚多年，带个适婚姑娘过去又有何用？
可转念一想，探春那性子和容颜的确出众，元春倘若废了，探春若能在北静王府的宴会上得贵人看重，多少能帮衬宝玉一二，就是王夫人会不会气恼，那还用说吗？
探春见老太太面露意动，眼中的惊喜连宝玉都看得清楚明白，“老祖宗，你就多疼惜疼惜孙儿吧，孙儿定不乱跑的。”
迎春和惜春看着她如此，也俱微微羡慕。
能出门参加宴会，对贾府的姑娘来说，是个奢望。
黛玉勾唇一笑，也面露期许道，“外祖母，黛玉也想出门看看，来京城那么长时间，都未曾看过京城的风光。”
“妹妹想出门看看？老祖宗，带上她们便是了，难道北静王府还能缺了她们坐的位置？”说罢，宝玉笑得格外揶揄，好似完全不知这里头干系有多大。
老太太摸了摸黛玉的发顶，“也好，你们都去见识见识吧，北静王府算不上外人。”
探春的脸上简直露出了不可思议得激动，“谢老祖宗，探春一定不会乱跑的。”
15。林姑娘真乐了（）
“姑娘，听说荣禧堂那儿碎了好几套茶杯，外头都在说二太太这是恼羞成怒了呢。”
红儿惯来消息灵通，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忍不住跟她家林姑娘分享。
“最近二太太好似诸事不顺，对府上奴才也失了管制，咱们二奶奶很是壮大了一回，各处得管事媳妇都暗地里来投靠呢。”
林黛玉悠闲得在躺在榻上看书，听她一嘴叽叽喳喳，唇角上扬，“你倒是个好打听的，知道她跟你家姑娘不睦，就盼着她难受啦？”
“可不是嘛，红儿是姑娘的丫头，当然姑娘喜欢谁，红儿就盼着谁好。”年纪也就比黛玉大那么一两岁的红儿扬起小脸，冲着黛玉撒起娇，一点都不知羞的。
黛玉眉头一挑，对着她眉心就是一弹，“红儿你啊，可得收紧了嘴，可别在外头把你姑娘给卖了，你家姑娘跟二舅母还是和睦的。”
红儿揉揉眉心，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还用说，红儿在外头只有说好的，想套我的话，门都没有。”
“嗯，最近府上闹得水深，你可别插一脚，宫里元春大姐姐的事还未定下前，不能逼得太过，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真撕破脸也尴尬。”
红儿一怔，“宫里大姑娘没出事？那王家怎么……”
“王家自然是想要一个人挟制住元春的生母，以免贾家成最大的赢家，而且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逼着王家抛弃二奶奶吧。”
林黛玉见她依旧愣怔模样，又冲着她眉心轻轻一弹，“让你家二奶奶好好生养孩子，不拘男女都好，等孩子长大了有多大价值，她二奶奶就有多大价值。”
红儿这才回过神，咧嘴一笑道，“姑娘才多大，竟看得这般远，二奶奶都服气姑娘的睿智。”
黛玉抿嘴一笑，“看得远未必是好事，简简单单什么也不懂，才活得舒心，就好比你这个丫头，不过是荣禧堂碎了几套茶杯，能乐成这样也是难得。”
“姑娘你就笑话我吧，反正我人小心也小，就这点出息了。”
“你还自嘲上了？那姑娘我点拨点拨你便是。”说道这儿，黛玉抬眸看了眼屋内的其他丫头，墨文紫鹃和雪雁都在，黛玉的视线最终若在雪雁身上。
“墨文紫鹃，你们把我的书拿出去晒晒，雪雁过来给我清点下账务。”
红儿眨眨眼，咧嘴一笑，目送不甘心的墨文和紫鹃出去。
姑娘的这一吩咐，算是彻底认可了红儿，紫鹃这个昔日的大丫头已经没多大价值了。
雪雁这傻乎乎的丫头还当真准备拿出姑娘的账本子清查财物，却被红儿一把拽过来坐在姑娘身旁，懵懵懂懂的眼神很是清澈。
黛玉对着她眉心也是轻轻一弹，“雪雁你可真是迷糊，观望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过嘴巴倒是严，你往后多跟着你红儿姐，让她教你做事。”
“嗯，都听姑娘的。”雪雁好似被黛玉的温和给卸了心防，忍不住问道，“姑娘，雪雁总觉得姑娘好似变了个人，变得好生厉害起来，若然老爷知道，该心疼了。”
黛玉眉头微挑，“为何会心疼？”
“姑娘，老爷在送别的时候特意吩咐王嬷嬷，让她多护着些姑娘，还说她是荣国府上有脸面的家生子，姑娘又有老太太看护，应该可以让姑娘一直单纯得活下去。”
“单纯得活下去？”黛玉这次笑得很恬淡，与往常对着宝玉笑得模样，简直是天囊之别。
红儿惊讶得瞪大眼，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雪雁傻气得点点头，“是的，我还听老爷说，他是希望你跟宝二爷能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不拘宝二爷能不能成才，林家的家财和底蕴足够姑娘一辈子挥霍得了。”
“是呀，林家就剩下我一人，自然是以我为先的。”黛玉闭上书，心情破好，“那王嬷嬷近日在做什么？”
雪雁眉头蹙起，倒是红儿接过话茬。
“王嬷嬷这些时日不是在吃酒赌钱，便是在照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