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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舟车劳顿,本就疲乏,先是被萧琢叫去,又与师兄发生误会,我现在可谓身心俱疲。
没有办法,只能听从薛大人的吩咐,来他的院落中找他,却见他站在屋中正在收拾东西。
“大人,这”
我站在门边,看着他一副将要‘打道回府’‘告老还乡’的模样,有些怔怔然。
房中的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可是收拾的人却只有他一个,连个下人都没有叫。
他见到我,回过身,由于现在年事已高,动作迟钝,转身看我的时候,不知为何,望着他的身影,我的心中突然一酸。
“你回来了。”
他向我招手,又开始收拾东西:“我要走了,这些东西拿不动,都留给你吧。”
说着,拿出一卷画轴,展开看着道:“这幅画,是你师父喜欢的,当时他向我讨,用再好的宝贝拿来跟我换,我都没要,现在留给你,这画名贵着呢,花了我半年的俸禄,你可仔细着点儿,别给我烧了,你这孩子,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闹完你师父又跑来这里累我”
他将画塞到我怀中,又伸手去拿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是一对木雕的画眉鸟。
雕工拙劣,并不是很好,被我偶然看到,当时觉着有趣,又见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便向他询问是否可以给我,但我不过是走近看看,就被他拿着戒尺追到门口,敲了好几下头,搞得我好几天见到他都是远远地躲开。
“这个东西”
他回想了一阵儿,道:“好像是我年轻的时候,闲着没事雕的吧,好看么,也不怎么好看,你这小子眼光不好可即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能说要就给了,你师父啊,就是对你们太骄纵了,一点都不知道怎么约束孩子。”
从来到红闻馆开始,他对我就诸多挑剔,言行举止,连我走路的仪态好不好,都要被他教训一遍,我以前,与他并不相熟,只知道他是师父的故友,所以卖了他几分面子,现在想想,他会对我如此,只是将我当成自家的孩子。
不一会儿,我的怀中,就被他塞了很多东西,兜都兜不住,七零八落地将要往下掉。
我心里难受,道:“大人,为何要走?”
他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叹气道:“老了,不中用了,也该走了。”
像薛大人如此年纪,确实不大适合再在朝中忙碌,朝廷把他派到红闻馆中管制着我们,整天大人带小孩一样,也是想给他一个闲职。
还是忍不住追问:“为何如此突然?”
我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管教,突然得知他要离开,竟有些隐隐地舍不得。
他沉默下来,以前也是,与他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没回应了,要到很久才能想出来与对方说的是什么,旁人只当是他年纪大了,反应迟钝,记性不好,可我却觉得不是这样。
“殿下是舍不得老臣么?”
良久的寂静,他突然说出来这句。
这句话,令我怔了怔,又见他看向我,道:“你可是疑惑,我为何会知道你的身份?”
我没有回答,有些戒备地望着他,又见他一笑,回过头自顾收拾东西道:“你师父那个人啊,别看总是咋咋呼呼的,其实总爱跟人絮叨,有年,他写信给我,说自己收了一个聪明的小徒弟,正考虑要不要教他术法,结果不到半个月,又给我寄信,说自己后悔了,他的一生,就是被术法毁了,如今王上不喜术士,为了你能平安度过此生,还是只教你读书就好。”
“殿下,虽然他曾做过许多错事,不算是个好人,但对你,却是真真切切地关心过的。”
153章坦白疑惑(三)()
薛大人能够猜出我的身份,原因很简单。
因为师父曾与他说过,未免我此生被术法所累,发生什么危险,不会将他的术法教给我。
所以,从我来到盛京开始,他就已经起疑。
后来,师兄假扮师父的鬼魂,在红闻馆中惊吓我和师妹,他就猜出师父已经遭逢不测,也是在那时,他忽然想明白我到底是谁。
身负高深的术法,却又有可能杀死师父的,除了二十年前在盛京景王府中失踪的萧昙,他找不出第二个人还能符合条件。
现在这个情况,让我想到师兄以前说过的话,你以为糊弄了别人,其实阴差阳错,糊弄的只有自己,最初来到盛京的时候,我以为瞒过了师兄,瞒过了所有人,却不曾想到,他们竟然全都知道,只有我才是被隐瞒的那一个。
我的心里不大好受,因为薛大人是为了掩盖我的身份,在萧琢的授意下,才离开盛京辞官回乡的,而且,他在走时,跟我说了一些话。
那时,我和刘伯舟等人把他送到门口,他们都停在红闻馆的门前,而我,却跟着前来接送薛大人的马车,走出了很远。
站在街角的柳树下,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将要必会大有作为,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今后,都要好好地活着啊。”
今日真是奇怪,萧琢告诉我要好好活着,如今,连薛大人都要说同样的话。
我低下头,答了一声:“是。”
他看了我片刻,又开口:“你是一个好孩子,虽然之前极少相处过,但从你师父的信件中,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师父将你视为亲子,我也就把你当作自家孩子看待了,有几句话,临行之前,还是不免唠叨你几句”
顿了顿,又道:“凡事切莫执着太过,很多事情,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了,不必非要掀个底朝天,查个清清楚楚,要知道,一个谜团背后是真相,但真相背后,却有可能是创伤。”
我怔了怔,又向他拱手道:“是。”
送完薛大人回来,晚上,我坐在凉亭里出神,想着师父和师兄的事情,又想着薛大人临行前的关怀和嘱咐,不知为何,心中竟渐渐凄楚了起来,一个人坐在栏杆上偷偷掉眼泪。
许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却见来人是林素闻,又连忙避开他的视线。
没好气地道:“你看什么?”
林素闻没吭声,我又嘴硬道:“我是被风沙迷了眼睛,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他仍是无言。
不过,我也早就习惯了。
“今日,皇长孙殿下找我,他已知道我是萧昙的事。”
林素闻站在旁边,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苦笑,黯然道:“是薛大人告诉他的,我是后来才知道,但是早先在街上,碰巧遇到师兄,却误解是他泄露了这件事。”
听此,林素闻把视线收了回去,仍是无语。
“林素闻,你是怎么想的?”
他沉默片刻,才迟迟道:“什么?”
“关于我是萧昙的事。”
他是林家的少主人,而我也算是顾家的少主人,与之前的沈银尘不同,我们两个,从出生时起,就注定是相互对立的仇人。
若是不曾发生二十年前的事,他和我现在,应该旗鼓相当,争赢竞胜,望着彼此的身影,将对方视为人生中最想战胜的对手。
可我却突然失踪,在他的人生中空缺了二十年,现在又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
林素闻缓缓道:“我认识你时,你是顾绯然,现在依然是顾绯然,至于那个萧昙”
他顿了顿:“我不认识。”
听此回答,我哭笑不得,却有些莫名安慰。
我在担心什么呢?
那些假设,若要成立的前提,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没有发生,可确实已经发生了,再假设都只是庸人自扰的空想而已。
我们之间,没有相互对立,也没有将彼此视为仇敌,第一次相见,是在碧海潮生阁的月夜下,那时他身负墨池,披着星光和月色而来,再次相见,是在红闻馆的昙花丛中,尽管后来发生的事啼笑皆非,但最终,我们成了朋友。
“今日,萧琢和师兄跟我说了很多话,薛大人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并没有原先想的那么糟糕,至少,有许多人在关心我,他们都想让我好好地活着。”
可最终结果,师父还是死了,我最终还是辜负了他对我的好,却又不能说自己是错,或许,有些感情就是这样,让人爱恨两难说。
林素闻静默片刻,伸出手,似乎想摸我的头,本是出于安慰,但他的举动太僵硬,做出来的样子太怪异,我也明白的太迟。
觉察到他的动静,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正好看到他的手掌向我脸盖下来,我往后一仰,准备避开,却忘了自己现在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整个人都朝着下面的池塘栽了下去。
如今是深秋,池塘并不深,想要站起时,又滑了几跤,在水里扑腾几下,沾了一身的泥。
我站在下面,没好气道:“你做什么?”
林素闻的手还僵在半空,闻言,连忙收了回去,生怕我知道他刚才是想安慰我似的。
我扯开头上的荷叶梗子,道:“你知不知道,摸头是安慰小孩子的行为,我又不小了。”
林素闻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神淡然无波,没有丝毫的愧疚,也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池塘距离凉亭的高度,爬不上去,只能绕远道朝着池塘岸边走,塘中淤泥很深,其中还伴着荷梗和杂草,走起来像是拴着十七八个沙袋似的,跌跌撞撞,险些又摔了几跤。
到达目的地,林素闻已经站在那里,我向他伸出手,他垂眸望着,有些犹豫。
林家少主向来干净的很,一身衣服连个污点都没有,更别说,让他去拉满是淤泥的手了。
看出他的迟疑,我叹了口气,弯下身将手在水里涮干净,他这才肯伸尊手,把我拉上去。
在岸边站定,我首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才看向林素闻不满道:“你有没有发现,每次遇到你,我都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