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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好,非但没有化解尴尬,在伯父这里,还留下了偷奸耍滑的印象。
我连忙道:“伯、伯父”
我不明白,师兄整天为他不理会自己的事忧心苦闷,他不去照看师兄,干嘛总是缠着我。
若傅伯父肯像现在对我一样,去看师兄射箭的话,哪怕是教训他,师兄都会很开心的吧。
顿了顿,只能道:“抱歉”
傅伯父问:“你不喜欢射箭?”
我道:“是。”
“为何?”
“”
一阵迟疑后,我回答:“或许小侄的答案,会让伯父看不起,在小侄心中,弓箭乃是杀人夺命之物,小侄此生,只想读书品茶,饮酒赏花,当个逍遥自在的书生就好,并不想学会这种东西,也不想去夺什么人的性命。”
我的回答,果然让傅伯父很是嫌弃,他皱了皱眉,似是带着些许怒意,向我质问道:“你这些年跟着韩征,到底学了什么东西?”
我被他莫名生气的态度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又听他教训我道:“手中持剑,方有保护人的能力,弓箭虽是杀人之物,却也可以守卫疆土,就如同那些戍守在边关的将士,对于敌人而言,他们是杀人的恶魔,但对于我们的百姓来说,他们却是守卫一方安宁的英雄。”
我嗯了一声:“这点小侄明白,但一个国家若想安定,并不是只需要武将,还要有诸如伯父这样的文臣,武将通过杀人来救人,而文臣通过治国来救世,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小侄如此说,并不是在贬低那些在沙场上作战的兵将,而是在说以小侄的性情,与其让我上阵杀人,倒更愿意做第二种选择。”
傅伯父沉默下来,良久道:“妇人之仁!”
闻言,我笑了笑,将长弓放在桌子上,开口道:“伯父方才说,手中持剑,方能有保护人的能力,可在小侄看来,手中有剑,仅是有了一把武器,武器可以通过杀人来救人,也可以通过杀人来害人,可以打败敌人,也可以被敌人所败,但心中有剑,却是一种信仰,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是毫无反击之力的妇孺,若他心中持剑,甘愿去抛头颅洒热血,即便性命被人所夺,尸体碾为尘埃,只要心中的信仰不变,那他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
傅伯父问:“你心中的信仰是什么?”
“我啊”
我顿了顿,想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大约是倾我一生之力,守这河山一片海晏河清,从此时和岁丰,天下太平吧。”
171章箴言复活(五)()
傅伯父问:“听闻你父亲很会射箭?”
我回答:“是。”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不明白,傅伯父怎会突然对我父亲感兴趣,按理说,他在官场多年,应该是认识我父亲的,所以,对于父亲的描述,须得小心谨慎。
我默了一下,回答:“在小侄心中,他是一个英雄。”
傅伯父哦了一声,尾音上挑,很感兴趣的样子,我看了他一眼,道:“父亲是秦人,多年前,曾参与胡虏的那场战争,却没有回来。”
闻言,傅伯父沉默下来。
我接着道:“他与那场战争中千千万万个失去性命的兵将一样,被永远地掩埋在北境的黄沙中,我和母亲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回来,我很想他,为他的死很难过,却又为他感到骄傲。”
觉着有些细节,与景王战死沙场的事吻合,未免傅伯父联想到什么,我又故布疑阵,暗暗打消他的怀疑:“那场战争,成就了很多英雄,即便是我父亲那样的籍籍无名之辈,人们或许不知道他的名字,却仍会将他当作一个英雄看待。英雄冢上,写着将相王侯,未曾留下他的痕迹,但他的名字,却一直刻在我的心里。”
“他”
不知为何,总觉着听我说完这些,傅伯父的心绪有些触动,漂浮不定。
良久,他才开口道;“人们之所以愿意将他当作一个英雄看待,是因为在那场战争中,你父亲为了他们献出了生命,如若有一天,你知道你父亲没有死,那他还是你的英雄么?”
“当然!”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比起那些用性命换来的荣耀,我更希望他能活着回来,我不要他成为别人口中的英雄,更想让他平安,去做一个普通的父亲。”
傅伯父迟疑片刻,问:“可你不觉着,他的性命和鲜血,只是守护了梁人的江山么?”
听此,我摇了摇头,又苦笑道:“伯父,小侄从未觉得,父亲他拼尽性命,守护的仅是梁人的江山,而是在这座江山底下,在这片山河中生活着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梁人,秦人,抑或是其他郡县的子民,不都是人么?”
我顿了顿,又道:“诚然,秦梁两地积怨颇深,因为过往中的一些事,有着很多隔阂,但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放下仇恨,保护他人,父亲才是一个英雄,更值得令人钦佩,不是么?”
怕他再在以往的仇恨上执着,做出什么偏激的错事,我又旁敲侧击地劝解道:“小侄始终认为,所谓江山,重要的不是江山,而是在这座江山之下生存的千千万万个子民,只要他们安乐富足,又何必在意这座江山的主人是谁?”
傅伯父不说话了,不知为何,他此时的神情,好像有着些许洗脑不成反被洗的挫败感。
他垂下头,沉思片刻,忽然伸出手,指着桌上的长弓道:“这个,你拿回去,好好练。”
看到那个弓,我头都大了,不明白傅伯父为何偏生盯上了我,又为何一定要我练习射箭?
只能拱手答了一声是。
拿起长弓,正欲离开时,却听傅伯父在身后道:“一个合格的猎人,在引箭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箭能不能射中猎物,在这世上,手中有剑的人很多,心中有剑的人也不少,但倘若一个人只有心中有剑,往往会沦为前者剑下殉道的牺牲者,不要让自己成为那种人。”
我怔了怔,又向他答了一声是。
从傅家离开,我几乎像是逃命一样,赶紧远离他们的大门,心想着,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宁可在半道上堵截师兄,我也不会来此了。
傅伯父的那张弓很大,比一般猎人的弓长了许多,我一路拿着它,觉得有些累,在路上变换各种姿势,抱着扛着把它带回了红闻馆。
师妹不在,秦拓也不在,我想,以师妹现在的心情,应该没有兴致再拉着我那个小徒弟出去逛街了,她八成是在陆危楼那里吧。
从傅家走回红闻馆,还带着一副长弓,我累得要死,刚走进房门,就把长弓丢在桌子上,四仰八叉地趴倒在床上装死人。
林素闻是在的,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见我沉闷郁结,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走过来,顿步在桌边,看着那张弓。
“林素闻”
我无比心累地喊了他一声,引起他的注意之后,才接着问:“你会射箭么?”
他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射得好么?”
我原本是想打探他射箭的技术好不好,若是能达到傅伯父那种程度的话,就让他教我。
但他听我这样问,却不回答了。
想想也是,他若说射得不好,难免会被我耻笑,若要说自己射得好,以林素闻那种谦谦君子的修养,还不至于去做自卖自夸的事。
于是,默了片刻,又换了一个问题道:“等从南疆回来,你教我射箭吧。”
“不要!”
突如其来的拒绝,打击得我脑子一懵,立即弹坐起来,对他不满道:“为什么?我资质很好的,你不肯教我,绝对是天大的损失!”
林素闻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没看出有什么天大损失的惋惜,反而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我沉默下来,盯着那张弓,想起今日傅伯父跟我说的那些话,良久,叹了口气道:“若我父亲还活着的话,想必也会教我射箭,每天都会督促我,教训我偷懒,罚我更加用功吧。”
林素闻不说话,不过也没有从那个桌子边走开,显然这个话题,他还想继续聊下去。
“林素闻”我顿了顿,迟疑问:“你觉着,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林素闻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之后又收回视线,沉思片刻,才回答:“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是认真想过后才回答我的,并没有敷衍我,不过没有见过的人,不能确定的事,他从不喜欢随意揣测,这是林素闻的性格。
呆坐在床沿边,良久,才喃喃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以前,我总以为父亲与我很亲近,但时间越长,却越发觉得,我对他的了解,好像还不如一直对我不理不睬的母亲。”
想了一下,又打了一个比方,向他解释道:“他们两个对我来说,都是深渊之水,但父亲深不可测,母亲却清澈见底。”
他们两个,一个简单,一个复杂,母亲心中所想,其实就是什么都不想,她只专注于自己的修行,和心中所执念的东西,父亲却不一样,他是皇子,又牵连着卫家的血债和秦地的过往,整日裹挟在权力争夺的漩涡中,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看不清自己了吧。
如此想来,倒是一件奇怪的事。
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与父亲的感情最是亲近,但冥冥中,却好像走上了母亲的道路,一直追寻着的,也是母亲的信仰。
“今日在傅家,伯父问了我一些问题,我感到自己好像离父亲越来越远了”
他想要的,是颠覆盛梁,重建卫氏王廷,可我不想这样。
说到底,我与父亲的性情本就不同,他心里装着的,是万里江山,千秋霸业,可我心里,却只看得到一个又一个的人。
而多年前,他与母亲之间的分歧隔阂,应该也在于此吧。
可我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