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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为姐姐的处境担忧时,最终决定的,却是姐姐留在姑娘的身边,而她,只能作为一个暂住者,等待着哪天与她们分别。
若是从一开始,江采萍首先遇到的便是容岫,她倒没什么怨言,但没想到,是因为她,姐姐才有可能进入江府,她却因为姐姐,整天都要担心着未来某天要被送出去这件事。
所谓怨恨,有突然之间,骤然惊变产生的情绪,也有一天天如毒素般积累下来的执念。
虽心里明白,在这件事情里面,容岫终究是无辜的,却还是忍不住去嫉妒,去伤害。
云岫最终苦笑了一声,道:“到现在才明白,怨么,恨么,其实都不是,真正害怕的,是总有一天,会被姐姐抛弃的那种可能啊。”
云岫还是去自首了,把容岫救了出来,对于这点,我早有预料。
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坐在红闻馆的凉亭里,一个人默默地喝酒。
刘伯舟来找我,跪在亭下,仍旧一副做错事请罪的模样,他问我:“听闻殿下已下决断,关于此事,就连顾大人都没有办法么?”
“没有。”
我干脆告诉他。
“即便保不住红萼的魂魄,至少,江姑娘那里,还请留住她一条性命。”
他还是不死心。
我坐直身体,片刻,叹了口气:“你以为的修行之道是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早就告诉过你,献祭仇恨的生人,若是变成半人半妖的邪祟,便无药可救,正因如此,我等修行之人,行事时才要倍加小心,以免犯下让自己后悔的错事,你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预料到此种结局,现在却来求助我,当我是什么?”
刘伯舟面色难堪,低下头:“我还以为,以顾大人的修为,能够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没有。”
我又回答了一遍,再道:“与其担心她们,你倒不如多想想自己,若是因此遭到反噬,你的命是否还能保得住。”
“做出这样的事情,害了红萼,又害了无辜的人因此丧命,我我还有何颜面活着”
刘伯舟苦笑一声,留下这么一句,站起身,黯然离开,走的时候,背影看起来颇为萧索。
我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端起桌上的酒杯,抬手一饮而尽。
林素闻站在旁边,片刻,问:“你生气了?”
我瞥了他一眼,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是他们自作自受,苦果自食,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能记住自然好。”
他依旧面无表情,站在那里,衣袂绝尘,浑身透着清冷:“你现在受着伤,根本不能施法,若是插手此事,没命的会是你。”
“老实说,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我默了默,说出了这句,见林素闻又将视线移向我,才接着道:“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将人体内的妖性怨灵暂时逼出去,而不会使本体的魂魄受损,以致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可能。”
我的话刚刚说完,就被林素闻直接否定:“顾家,天魂之咒,林家,解不开。”
见他一脸笃定的模样,我不禁哑然,良久,也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也是。”
066章爱恨嗔痴(三)()
天魂之咒,是顾家的术法,也是一种禁忌。
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顾家并不允许族人使用,因为这种术法,连他们自己都解不开。
二十多年前,我舅舅顾青石与林家的人发生冲突,一时气不过,对那个人下了此种魂咒,林家请了很多巫医,耗费全族的心力,想以外力解开魂咒,我还以为以他们家的能力,即便当真解不开,也不至于一点头绪都没有。
可看到林素闻这样干脆直接的反应,我想,或许我是真的没救了吧。
晚上,按照萧俶的吩咐,我再次来到江府,这一次,是来送江采萍上路的。
半人半妖的邪祟,若想阻止她继续妖化,最终变成为祸世间的怪物,只能在烈火中,将其妖性逼出,连同人的魂魄一起毁去。
至于云岫,由于杀害薛采薇,犯下杀人的罪名,即便已经放下恶念,变回正常人,想要活着已是不可能,按照她的请求,想在人生中最后的一刻,陪伴江采萍一起死去,所以,我们破例让她走进了那座即将被焚烧的阁楼。
老实说,我从未使用过此种术法,关于这个术法,所有的记忆都是来源于体内的怨灵,只知道,在活着的情况下,被烈火烧死,期间还要加持净化之术,不管对人,还是与人共生的邪祟,都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没想到,第一次会用在此处,还杀了一个我本不想让她死的人。
“世子殿下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与红萼娘娘有关吧?”师兄站在我的旁边,低低地问。
今日施法需我亲自来,但我身上还有着伤,师兄不放心,所以也跟着来看。
“知道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我站在门口,见红闻馆的那些大人,围绕着阁楼用刚刚宰杀的黑狗血涂抹阵法,又道:“为红萼娘娘献祭怨恨的人是江姑娘,而江姑娘心中怨恨的人是世子殿下,上次红萼娘娘的鬼魂在江姑娘手中救下殿下,已是万幸的事,随着江姑娘的妖化加深,娘娘心中对殿下仅剩的母子之情,也会被怨恨所取代,到了那时候,难道要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么?”
说着,看向师兄,又露出一笑:“且不说红萼娘娘,你猜殿下知道这样的事,在自己的性命和死去的母亲之间,他会选择谁?”
“若是知道,侵害自己的邪祟牵连着红萼娘娘的鬼魂,为了保全性命,还是下令诛杀的话,殿下势必会陷入不孝的流言里面,若是不杀,难道就由着江姑娘和那位娘娘危害自身,甚至祸乱盛京,你猜,比起这个,殿下对于此事,究竟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明知道前路是这种困境,还跑去告诉殿下这种事,你当我是傻子?”
师兄叹了叹:“你总爱这样恶意揣测别人。”
听此,我笑了笑,未置一词。
兴许是觉着萧俶身为人子,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下令诛杀了生母的鬼魂,也或许是为江采萍和云岫的处境感到惋惜,师兄望着眼前的阁楼,露出些许哀伤的表情,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老好人一个,对谁都能生出同情心。
我瞥了他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道:“况且,这也是红萼娘娘自己的愿望。”
那天在红闻馆,面对林素闻的净化,红萼的鬼魂并没有反抗,而是选择顺从,也就意味着,在萧俶和自己之间,她选了前者。
宁可魂飞魄散,宁可抹去留存于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要保全孩子的性命,母亲之爱,深沉如此,老实说,我很羡慕萧俶。
刘伯舟站在旁边,怔怔地望着被阵法围困的阁楼,愁眉紧锁,脸色惨白,见他如此,我叹了口气:“你现在明白,红萼娘娘临死之前,留给世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了吧?”
人死之后,魂魄多数为一团无知无识的雾气,唯有那种对现世有着强大执念的人,才有可能保留着生前的记忆。
我最初见到红萼鬼魂的时候,她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后来经过刘伯舟和江采萍的供养,恢复了曾经的记忆,即是说明,在她的棺木附近,肯定被人布下了强行驱散执念的阵法。
当年睿王被贬黜出京,红萼娘娘在途中暴毙而死,丧事墓地,皆是睿王一手操办,看来刘伯舟怀疑的没错,红萼娘娘的死,确有蹊跷,与睿王有关,否则他不会心虚到,在宠姬的墓穴里设下预防怨灵的法阵,只是他没有想到,红萼娘娘直到死前,对这世间留下的执念,并不是对他的怨恨,而是对他们儿子的眷恋吧。
这种眷恋,被尘封在往事中,跨越二十个年头,依然未曾消减,在恢复记忆之后,仍是追寻着萧俶的气息,守护在他身边,却也因此,阴错阳差成了江采萍堕化的根源,这世间的爱恨情仇,因缘际会,当真是微妙而无奈的东西。
待他们将法阵布好,我带着众人往后倒退了几步,来到安全的地方,拿出玉笛,吹奏引魂曲,因我现在伤着,功力大不如从前,所以吹奏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夜空中隐隐浮现出一团黑影来。
她长大了很多,比一般人的身形扩大了好几倍,臃肿扩散的体态,看上去不太像人形,宛如重重的雾霭,围绕在阁楼之上,因这几天江采萍的妖化,她也渐渐失控,与之前被林素闻所召唤不同,现在的她,似乎不太想被净化,在法阵中冲冲撞撞,意图破阵逃出,见此,我换了一首安魂的曲子,想要让她安静下来。
最终,对萧俶的眷恋,战胜了被净化的恐惧,她停止了挣扎,站在法阵中,一动不动。
阁楼旁边,升起一团火光,随后,火苗顺着木制的楼身跃上屋顶,很快,整座阁楼都陷入在一片火海中,烈火燃烧的木头,发出哔哩哔哩的声音,在风声中,在木柱倒塌的声音里,还能听到里面两个女子压抑的咳嗽声。
萧俶最终还是没来看她,其实,我很难过,不管如何,杀她们的人终究是我。
并指念动法诀,周围拂过的风愈盛,与此同时,在火光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邪祟的身影,如一团血雾,已有了大致的人形,这是被烈火逼出的江采萍的妖性,由于她到现在还保留着一丝人性,所以看上去比完整的人少了一块。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邪祟的身影与红萼的鬼魂相护缠绕,如两条巨蛇盘踞在阁楼外侧,不断地游走冲撞着围困着它们的阵法,我已觉勉强,毕竟现在还受着伤,不敢动用太大的术法强行压制它们,只感到它们撞击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破阵逃出,我额上渗出冷汗,施法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依稀间,后背的伤口好像裂开,血迹与汗水黏腻在衣服上很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