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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岫凄然一笑,宽慰我道:“公子成全了姑娘的心愿,又解开了我们姐妹的心结,杀死姑娘和云岫,也是职责所在,何必致歉?”
她转过身,从马车里取出一截桐木,我虽不善琴艺,却也看得出来,此为制琴的佳木。
又听容岫道:“这是姑娘生前的东西,尚未来得及将它制成古琴,姑娘将此物留给公子,说公子应是可以珍惜它的人。”
我迟疑片刻,伸手接下,向她道了声谢,又给车夫一些银钱,请他路上多加照顾,也算我对那两个人的一点补偿。
站在原处,目送容岫上了马车,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长长的街道上,远方的天际,一抹晚霞中,云滑丝缕,归鸟投林。
070章归鸟投林(二)()
回到红闻馆,林素闻还没有回来,今日他去了皇长孙府,不知又在和萧琢商量什么事情。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将桐木放回房中,便让侍女在长廊升起了一个小炉子,昨日那名徐姓小卒送来一筐青豆,如今放在锅里煮一煮,虽尝不出味道,用来下酒倒也是一桩美事。
我一个人坐在长廊里,对着满园青翠独饮自酌,刘伯舟来找我,自从江府的那件事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来见我。
站在廊下,向我施礼:“顾大人。”
我瞥了他一眼:“刘大人如今可好些了?”
刘伯舟凄凄惨惨地笑了一下,回答:“多谢顾大人挂怀,在下已经没事了。”
他来到廊中,跪坐下来,我道:“不知你要来,只拿了我自己的酒碗,刘大人若有闲暇,便让侍女再取一个碗来。”
刘伯舟婉言谢绝,又道:“今日来,一是致歉,二是向顾大人致谢。”
他顿了顿,又道:“那日在下一时鲁莽,害得顾大人受伤,听闻顾大人还替我挡下了邪祟的反噬,在下心中实在惭愧。”
我问:“你可是觉着,因自己的一时之过,害了江姑娘,想要为她抵命?”
刘伯舟抬起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我又道:“这件事,虽与你有些关系,但路,是她自己所选,仇恨,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献祭给鬼魂的,是非对错,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她走错了路,丢了性命,你走错了路,痛苦自责,险些被反噬丢了性命,即便当时你死了,又能改变什么,不过逃避而已,与其将性命耗费在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倒还不如留着以后多做些好事赎罪补偿。”
刘伯舟一阵无言,最后才向我拱手,道:“多谢顾大人提醒,在下知道以后该怎样做了。”
我笑了笑,道:“走吧。”
随后,又端起酒碗,没好气地抱怨道:“今天怎么回事,馆中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林素闻该不会在路上瞌睡,掉井里了吧?”
又在廊中坐了一会儿,林素闻还是没有回来,我实在无聊,便命人把东西收拾干净,回到房中取出那截桐木,去找师兄。
师兄颇善琴艺,对于修琴制琴亦是在行,这段木头,我想,还是交给他比较合适。
来到傅家,站在门口不远,却见傅家的一个小奴才牵着一匹马,马上挂着行李和师兄的佩剑,师兄站在门内跟伯母告别。
我躲在墙角,待伯母返回府中,才走出去,正好迎上师兄出来,站在街上,看了看那匹马,问:“师兄,是要出远门么?”
我养伤的这些时日,师兄虽经常来红闻馆看望,但明显感到,他的兴致已经不如从前,对我也总是躲躲闪闪。
这次,倘若我不来找他,他离京这件事,都不会告诉我的吧。
师兄见到我,扯出一个笑:“是啊。”
走下台阶,从奴才手中接过缰绳,牵着马在街上走,我跟在他的旁边,问:“要去哪里?”
师兄答:“东洲有些事情,想过去看看。”
“东洲么?”
我望着天空,不远处的屋顶掠过一群飞鸟,翅膀的声音回荡在楼阙间,道:“好远啊。”
“一来一回,不过月余,哪里远了?”
师兄忍不住笑,没好气地道,随后意识到什么,又收敛了笑容。
我知道,他还在怪罪我,觉着我疏远了他。
“或许,是觉着有些突然吧。”
我沉默片刻,觉着尴尬,只能说出这句。
“其实,前些天我已经离开了,走到半路,听说你受了伤,才又赶回来”
听到师兄的话,我怔了怔,问:“什么?”
“没什么。”师兄低着头,涩然一笑:“原本那天,还想与你告别的。”
我忽然想起,宫中王上病危,城里邪祟肆虐的那天,师兄确然来找过我,当时我们在街上相遇,他确实好像有什么话对我说,但那时,我急着去加固城中的结界,没有理他,他不是没去跟我告别,是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师兄,我”
话未出口,却沉默下来,脑海中闪现出前些时日,师兄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我们之所以会成为师兄妹,是因为师父,如果有天,师父发生意外,与我和师妹有关,他会杀了我们,毫不留情。
那天晚上,我也确然梦到这样的画面,一直以来,倾心以待的师兄,拿剑指着我,他想杀我,那时,我的心里有多难过,虽只是一个梦,我却清楚地知道,真正令我难过的,不是被人杀,而是要杀我的人是他这件事。
不想在未来的某天,令他为难,一直以来,关于师兄,我心中想着的事情,仅是如此而已。
“绯然。”
见我不语,师兄淡淡地接声:“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每个人都会变得,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是怎样想,但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会是我师弟,有什么事,自可向我言明,我能做到的,必会竭尽全力为你做到,师兄,永远都是师兄。”
我一时无言,有种名为惭愧和触动的情绪,在心底悄然蔓延,片刻,又听师兄问道:“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也是最后一遍,以后都不会再向你问起,师父他确实是出门游历了么?”
我抬起头看他,师兄的目光似有期待,迟疑稍许,还是弯了弯唇:“当然。”
师兄苦涩一笑,道:“就送到这里吧。”
他牵着马,踏上石桥,又顺着台阶朝着城门行去,我站在石桥的顶端,望着他的背影,才忽然想起那截桐木的事情。
低头看了看被粗布包裹着的桐木,又看了看师兄离开的方向,他已经走远了,颀长的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若隐若现。
我微微伸出手,又顿时意识到,以我们现在的距离,即便我喊他,他也听不到,即使听到,师兄也应该不会回头了吧。
站在石桥上,良久,才回过神来,收回了手,转过身,看向石桥下面的流水,几只野鸭子在游着,划皱了一池碧水。
送走师兄后,我抱着那截桐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今日的盛京,颇为热闹,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见街角的位置上,有个年过半百的老丈举着糖葫芦,晶莹剔透,鲜红圆润,看着十分讨喜,便走过去买下了一串。
还记得,在我四岁的时候,与师兄第一次见面,他就给我买了这个,那时,他以为我是受人欺凌的小乞丐,刚被人打了一顿,便买糖葫芦哄我开心,之后在师门,山下的城镇里也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师兄每次下山,都会给师妹带一盒胭脂水粉,然后给我带一串糖葫芦,而我每次,都一脸嫌弃地拿回房间,趁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才会将它偷偷吃完。
师妹因此嘲笑过我很多次,而师兄,对这样的事,似乎从未在意过,后来长大了,他给师妹买的东西,仍是那些胭脂水粉,偶尔还会带一些金玉银钗,可给我的东西,不是换作了一本书,就是变成了一方砚台。
师兄总说,一直把我当作小孩子看待,事实上,他再也不会给我买山下的糖葫芦了吧。
正举着糖葫芦走着,却见到不远处的人群中,浮现出林素闻的身影,他似是也刚发现了我,在原地站住脚步。
我向他走近,故意嘲讽:“林少爷,你是属狗的么,鼻子这样灵,你也太尽职了。”
林素闻面无表情,答:“我刚回来。”
意思是这次见到我,只是偶然碰到而已。
我笑了笑,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出去,故意戏弄他:“喏,大哥哥请你吃糖。”
林素闻看了我一眼,脸色变得很臭,未吭一声,却倔强地将头偏过了一边。
见他如此,我又忍不住笑了笑,转过身,半是感慨地叹息道:“人心是苦的,多吃点糖,或许就没那么苦了。”
说着,又回身看他,一边倒退着,一边道:“皇长孙殿下找你做什么?”
林素闻拿出一封信:“自己看。”
我垂首瞥了一眼,落款是林弈秋的名字,随后抬眸:“林家人让你回去?”
林素闻没有说话,我顿住脚步,片刻,背对着他:“走吧,走吧,都走吧,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才好,自由自在,没有你们烦着我,我每天能多吃两碗饭,晚上睡觉也能睡好。”
“”
林素闻依旧无声,默默跟在我的身后。
那个糖葫芦,我最终还是没有吃到,而是给了一个扎着羊角辫哭闹的小女孩。
小女孩举着糖葫芦,终于停止了哭闹,破涕为笑,仰起头甜甜地喊我哥哥,我扯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乖,叫叔叔。”
随后,看向旁边的人:“那个才是哥哥。”
小女孩不知我在占他便宜,皱着眉疑惑了一会儿,向林素闻说:“谢谢哥哥。”
我蹲在地上,望着林素闻一脸得意的笑。
林素闻默默站着,片刻,转过身:“走吧。”
“哎”
我追上他:“你何时走,我送你好不好?”
“不好。”
“等你回了林家,给你写信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