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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丞缓缓抬起一双被烧红了眼圈的眸子看向她,哑声道:“我是谁?”
高远楠道:“我父亲说,你是我走失的哥哥。”
贺丞眼中再度浮现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一簇明火从心口烧到脑顶,他猛然间蓄满了力量,下了床站在桌前,一手撑在桌面上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用尽全力握住高远楠的胳膊,赤红着眼眶低吼道:“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贺丞,你也不叫高远楠,你是陈雨南!”
箍在手臂上的力量把她弄疼了,高远楠轻轻皱眉,面上依旧冷淡,看着他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贺丞一怔,随后竟愣住了。
他终于想起了,高远楠身上令他感到熟悉的感觉属于谁,是他自己啊!
不,严格来说,是被囚禁时的他。他因亲眼目睹了死亡和鲜血,从而被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支配,毫无选择的依附于那个人,心甘情愿的被他用暴力和温柔驯服,逐渐的习惯了戴着镣铐生活,甚至即将接受他给予自己的新身份。
但是他很幸运,他摆脱了囚禁,重获自由,在心理医生的日益治疗之下,慢慢的明确,且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才使自己免于完全的被驯服,被教化。
那陈雨南呢?她被囚禁的时间比他更久,十三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孩子的心性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就像是被捏碎了重塑的泥人,从内到外,从精神到灵魂,都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贺丞不是桑吉,而陈雨南已经完全成为了高远楠。
“你必须搞清楚,你不是高远楠,你是陈雨南,你的母亲还没有死!”
高远楠一双色泽冰凉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两丝微弱的涟漪,用稍加质询的口吻反问:“她没死?”
贺丞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感到绝望,虽然她反问了,但是她依然没有重视,她的眼神就像在反问一只死去的猫猫狗狗。
“是,她没死,她还活着。”
贺丞撑在桌面上的手臂开始打颤,不得已松开她的手臂,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高远楠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竟然噗嗤笑了一声。
贺丞看着她掩着唇低笑的模样,无端感到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你笑什么?”
高远楠的笑声中没有丝毫恶意,一如少女般天真,只是她的感情太单薄,丝毫不知怎样的情绪表露会带给他人怎样的影响。
“你怎么带我去见她呢?”
高远楠有些疑惑不解似的微微歪着头,脸上露出可爱单纯又淡漠的笑容,说:“你又走不出这里。”
忽然,贺丞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撑着桌面站直了身体,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再次扫视室内的物品摆设。
这次,他看到了摆在房间另一边的一张洁白的病床,以及周边一整套完善的手术设施——
“你在说什么?”
高远楠脸上那双像镶了两颗玻璃珠似的漂亮冷淡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像是在他脸上认真的探索什么,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随着她的靠进,贺丞只能往后退,一步退到床边,坐在床铺上。
高远楠背着双手,弯下腰,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然后渐渐下移,从他的下巴一直看到腰腹。她伸出手,轻轻的按在贺丞的腹部的左侧,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我要从你这里,取一颗肾出来。”
第124章 一级谋杀【48】()
教授’的身份查出来了;这个人很狡猾;反侦察能力很卓越。警方的dnv配比库和指纹库均查不到和‘教授’的身份相匹配的嫌疑人。技术队只能通过面部识别框定范围进而筛选,最终找到了早在十年之前就在公安系统中失踪的‘教授’。
楚行云淋着风雨回到市局;像一个水鬼似的浑身湿透;全身上下;乃至眼睛里都在冒着湿冷的寒气。
除去在录取陆夏口供的乔师师,其余所有在岗的队员被他聚集在警察大办公室;听他发布一项最新的;和眼前未侦破的案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任务。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高敬和高远楠的全部资料;以及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把泡了水的外套往墙角的垃圾桶里扔过去;坐在高远楠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他紧盯着屏幕的两只眼珠像是泡了水般肿胀充血;漆黑潮瞳孔四周横着几条乱七八糟的血丝。
赵峰拿着教授的身份信息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资料就被他一把拿走。
楚行云把资料随手搁到一边,盯着高远楠的电脑屏幕;音调沉沉的问:“这台电脑都有谁用过?”
“小高请假以后;就没人用过。”
高远楠的电脑已经被清理过了;里面除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什么信息都没有了。真不愧是高材生,反侦察能力的确合格。
“高敬的车牌号是多少?”
楚行云忽然扔下手里的鼠标,抬起头扬声问道。
几位警员迅速敲击键盘的节奏并未被他打乱,顷刻后,一人报出了一串数字。
楚行云站起身;给赵峰腾出座位:“查这辆车在今天晚上八点钟以后的动向,从高敬租住的小区开始。”
随后,他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窗边,贴着墙根坐在地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已经被雨水泡烂的烟盒,像是在消遣般,抽出一根软烂的香烟,一点点的揉碎在手里。
肖树告诉他,在得知贺丞失联后,他立即带着保镖登上了高敬的家门。但是已经晚了,高敬租住的公寓里没有一个人,更没有贺丞,只有贺丞的手机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现在是凌晨一点,贺丞已经失踪了将近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出城都够了。。。。。。
或许是安慰自己,楚行云觉得贺丞很有可能还在银江,因为肖树已经在贺丞失踪的半个小时之内联系贺瀛在全城的公路线上设置关卡。
冯竞成若是想带着贺丞离开,坐飞机和地铁都是一种自杀式的冒险行为,此时贺丞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挂在各个海陆空运输公司的网站上。贺丞的身份这么敏感,冯竞成不会蠢到自投罗网,所以他只能自驾逃离银江。
不幸中的万幸则是肖树的反应速度很快,已经设置关卡路障,把冯竞成成功围困在银江的几率很高,但不是全部。
“谁定位到高远楠和高敬的手机了?”
楚行云低着头,捻着沾在指腹上的烟末,沉声问道。
一名女警道:“楚队,高敬和高远楠的手机定位显示在佳和小区,他们应该事先想到了会被追踪,所以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目前还没有查到他们申请办理过的其他手机号。”
“小区门口的监控呢?高敬离开小区,不可能不开车。”
赵峰答道:“我再查,但是找不到这辆车在今晚八点后的出入记录。”
“再往前后推移一个小时。”
“没有,这辆车能查到的最后行迹是三天前从望京路一栋写字楼到佳和小区,此后再没有动静。”
楚行云把手里被肢解的襄阳残骸扔在地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道:“你是说,他没有开自己的车离开小区?”
赵峰瞥他一眼,小心道:“应该是这样,不过我可以查今天晚上所有的车辆出入记录——”
话说一半,赵峰住了嘴,因为他看的出来,楚行云此时已经有些濒临崩溃了。
在无法定位的情况下,追踪嫌疑人只剩下排查监控录像,但是当排查目标都无法确定时,追踪这条路,无疑走到了绝境。
就算他把当晚所有的车辆记录找出来,也难以区分那一辆里面坐着高敬和贺丞。无法框定目标就只能采取最笨的方式,逐一筛选排查,那么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将会成倍数的往上叠加。更何况,解救被绑架的受害者,争的就是每分每秒,寸秒寸金。
不知不觉,今夜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楚行云从地上站起来,看到窗外夜幕下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似乎将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黎明——
大雨可以洗刷一切罪行,也可以暂时的扼制罪行。他忽然有一种预感,如果没有在雨停之前找到贺丞,或许以后将再也找不到他了。
赵峰见他看着窗外一时走神,便出言提醒道:“楚队,我已经联系交通局把佳和小区周围路口的录像进行时段交割了,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目标,咱们也能——”
“白色吉普。”
其实楚行云并未听到他在说什么,从十几分钟前开始,他就一直沉陷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回忆里只有高远楠一个主角。
他相信冯竞成可以做到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毕竟从袁平义到今天的高敬,都是他布下的棋子,这个人聪明狡诈到了几乎无法攻克的地步,他留下的每一步都是绝境,都是死棋。
但是他不相信冯竞成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滴水不露,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做到不漏出丝毫破绽与马脚——
或许是逼迫自己必须检索到有用的线索,他在极大的压力之大绞尽脑汁的回想起他和高远楠接触的所有画面,从高远楠第一天在市局露面,到每一次的会议,再到几次私下聚餐,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切可以作为线索深入调查的信息。
这项在脑内展开的工程太艰巨,所以他真的想起某一信息时,极度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身上竟如同虚脱了似的瞬间失力,眼前黑了一瞬,即使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于是赵峰听到他说,白色吉普。
“什么白色吉普?”
赵峰问。
楚行云歇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他走过去,眼睛里跳跃着暗蓝色的火光:“九月十三号晚上,一辆白色吉普到警局门口接过高远楠,找那天晚上的录像。”
九月十三号,也就是高远楠留下加班的那天,本来他想送高远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