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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丞没想到,楚行云更没想到,他们都没想到三年前的一起命案被旧事重提,以如今这样惨烈的方式。
楚行云忽然觉得喉咙有点胀痛,燥热的风吹得他头脑昏沉,拖着额头问:“然后呢?怎么处理的?”
肖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死者家属要求上法庭,起诉施工方和天鹅城,但是天鹅城刚在银江立住脚,百废待兴的时候,如果这起命案上了法庭,恶劣的影响力就难以扭转,所以我们和死者家属协商,赔了一笔钱,私了。”
楚行云看向贺丞:“你知情吗?”
一条人命挂在方舟大厦高楼之外,贺丞当然是知情的。当时他处理此类突发意外的手段虽然还没达到炉火纯青驾轻就熟,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鹅城被告上法庭,私了赔钱,还是他提出的。
贺丞看着楚行云,目光依旧幽深而通透,面容上没丝毫的歉疚或者是悔意,他以一种稀松平常,即平淡又冷酷的态度回答:“我当然知情。”
第52章 捕蝶网【20】()
贺丞不是在狡辩;他从来不屑狡辩;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一座经济体的崛起和发展犹如江海奔流,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引起经济巨变;毁灭万丈丛林;建立高楼大厦。是扛起时代发展的中流砥柱;这是天鹅城的功,而江河海底沉尸的死魂;这是天鹅城的过。
如果非要为陈治国的死亡找寻一个‘公正’;天鹅城的责任也是不容推卸。只是陈治国的死太过渺小。和日夜奔流的江河大川相比,一个陈治国的死;就像咆哮的海面上卷起一朵浪花;浪花飞溅出一颗水滴。那颗水滴;就是陈治国。
如果非要推出一个人为时代经济发展的代价而负责的话,就是贺丞了。
从法制上的正义来讲,楚行云觉得贺丞做错了。但就现实的正义来讲,他又觉得贺丞做的没错;就算陈治国的家人真的能把天鹅城告上法庭;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仍旧只能得到一笔钱;和一个公开的赔礼道歉。如今贺丞把公开的赔礼道歉剥夺了,折价成更高的死亡补偿,这——真的有错吗?
一条人命因天鹅城而死,即使脱去法律限制,贺丞是无辜者,但他仍旧需要为陈治国的死负责。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自己的沉默;楚行云埋头思考,而贺丞看着他,把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忐忑难安。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被揭穿所谓的罪恶而紧张,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就像他说的,就算他不阻止,大势所趋之下,陈治国的家人必败无疑。他感到紧张和难安只是因为他把审判自己罪与罚的审判权交给了楚行云,就像那次在审讯室一样,楚行云是他唯一的法官。楚行云定他的罪,他就认罪,楚行云赦免他,他就是清白的。
他不在乎任何律法,他只在乎楚行云对他的看法。
楚行云没察觉自己在无形之中拥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而赋予他权力的正是贺丞,他看着手腕上的腕表沉默,深思,在半个小时剩下最后十分钟的时候,忽然长呼了一口气,抬起一双炽热的眼睛看着墙角的摄像头,说:“这就是你目的吗?翻出一件无法评断对错的旧案,你想干什么?毁了贺丞吗?”
那个人的声音终于正常了,是一道清澈而冰冷的少年音,他说:“我不在乎是否能毁了他,我需要他道歉。”
贺丞把目光从楚行云脸上移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仰头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丝讥笑:“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能做出更公平的抉择,我就道歉,不然,你凭什么让我道歉?”
那少年短促而古怪的笑了一声,音调更为冷澈:“那你继续猜,贺先生,猜猜这个女人是谁,给你一些提示,就从陈治国开始,然后你再决定需不需要道歉,你还有十三分钟。”
房间里归于平静,平静的只有两人交杂错乱的呼吸声,和窗外不断吹来的风嚣声。
楚行云满头大汗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手上的热汗也是层出不穷,沾了汗水的手指化不开屏幕,他越来越急躁,下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把显示屏碾碎。
贺丞一言不发的把手机从他手里拿过去,拂去显示屏上的汗水,帮他划开屏幕又递还给他。
楚行云用一双烙铁般炙热通红的眸子盯着他,眼神里杀气弥漫,凶气勃勃,像是刚经过恶斗的野兽。
“你在紧张什么?”
贺丞看着他问。
在紧张什么?
或许是预感到这次的对手是个疯子,并且疯子的目标是贺丞,或许贺丞将身败名裂于此,也未可知。
楚行云像是没听他在说什么,反问:“你还有事瞒着我吗?”
“你指的是什么事?”
两人都在像对方发问,并且都得不到答案,楚行云发现自己和贺丞陷入同一种境地,一种未知的,迷惘的,被动的境地。只能被藏在摄像头后的那个人牵着鼻子走,但是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配合。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就自己找,楚行云联系高远楠让他起底调查陈治国,很快,高远楠把电话拨了回来。
“楚队,陈治国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妻子也很快离世。”
“说清楚。”
“陈治国的妻子徐芳,在陈志国死后再就业,在一家家具厂做工,手臂不甚被机器绞断,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忽然术后突发感染,全身皮肤溃烂而死。”
楚行云:“他没有孩子吗?”
高远楠道:“两个女儿,陈萱和陈蕾,陈萱还活着,但是陈蕾也在三年前去世,死因是。。。。。。”
楚行云忽然道:“等等,陈蕾?”
高远楠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低诡,说:“是的,就是三年前蝴蝶公爵谋杀案中最后一个受害者,陈蕾。”
楚行云脑子里轰鸣一声,立刻抬头去看电脑屏幕里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再一次认真的审视她,不单以受害者的身份,而是受害者的家属,她是陈萱?
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此时很平静,她貌似也能听得到他们的谈话,散乱的发遮盖她的脸庞,胶布掩住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而僵直的双眼。那双眼睛像两口凝黑的深井一样,井底游荡着一个女人的冤魂。
虽然那个女人不可能看得他们,楚行云依旧感觉自己被她用那种幽冷的目光牢牢的盯着,像一个被禁锢在屏幕中的游魂,随时将爬出屏幕索命。
“陈萱呢?”
他问。
高远楠道:“一个月前陈萱失业了,不久后很快患上抑郁症,自残多次而被社区送进精神病院,又因为自杀未遂而被远方驱逐,一周前回到陈家老房子,刚才我们试着联系她,联系不上。”
“失业?”
“是的,她原来是丽欧酒店的大堂领班,丽欧被天鹅城收购后,员工裁剪换血,她就失业了。”
他虽然没有开免提,但是贺丞能听到他手机里漏出来的声音,他旁听完整个过程,他脸上面具似的冷漠和平静,终于露出一道裂痕。像是被人拼命扒开一条皮肉,才得以觑见他血肉之中真实的色彩。
闻言,楚行云感觉他正陪着贺丞站在风口浪尖中心,眼前四周风云千樯,狼烟四起,一层一层的惊涛骇浪卷土重来,试图把他们,不,应该是贺丞,把贺丞彻底打入死海深渊,让他背上满身的罪与罚,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贺丞坐在地上,望着屏幕中狼狈且充满怨恨的女人,低低道:“她就是陈萱。”
陈萱貌似能听到他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僵死的眼神微微一颤,然后盯准了贺丞。眼中流露出更为浓烈的怨恨,她的怨气不似活人,倒像是从地府中爬出来的女鬼。
那少年说话了,他说:“没错,她是陈萱,那陈蕾呢?”
楚行云看着贺丞,想说话,但是喉咙被塞满火炭一样灼痛异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贺丞眼中的瞳仁涣散了片刻,唇角微微一掀,轻声慢语道:“你真厉害。”
少年道:“是吗?那你是承认了,是你害死了陈蕾吗?”
贺丞双手往后一撑,懒洋洋的仰着头,笑问:“你有证据吗”
电脑屏幕中忽然闯入一个男人,他慢慢走向陈萱,摄像头只拍到他的腰部。他走到陈萱身后,把一张面具戴在她的脸上,霎时遮住了她那双令人心悸的眸子。
直到他放开手,楚行云才看清楚,那是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闪烁着冷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光泽和质感。这本是一张普通的面具,如果它两侧没有蝴蝶翅膀的话。
少年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面具一端的翅膀,笑声低沉又阴冷:“我在你的书房,找到了这个面具。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吗?”说着,他大笑了一声,朗声道:“结束了,楚警官,这位蝴蝶公爵已经露出真身了,就是贺丞!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杀人,是他杀死了陈蕾!”
楚行云已经不会思考了,他的脑袋里好像灌满了水泥,每搅动一下都异常的困难吃力,思考让他乏累。所以他暂时放空了自己,看着贺丞,问:“是你吗。”
贺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得知了陈萱的身份后,他就呈现一种松弛又冷情的姿态。即使被指认为背负四条人命的杀人犯,他也面带微笑,丝毫不被触动。看起来倒真像是麻木而冷酷的连环杀手,任何人的鲜血都无法灌溉他像一条毒蛇一样冰冷又狠毒的内心。
这是贺丞呈现给世人的模样,但是楚行云却觉得他不是被指控的杀人犯,因为他看到了贺丞眼中涣散而迷茫的目光,唇角疲惫而僵滞的笑容。
忽然,他后悔了问方才那句话,贺丞已经被推入深渊边缘,他却和其他的围观者一样在质疑他,不是说好了,这一次为贺丞而服务吗?
他紧咬了咬牙,站起身,疲惫的身躯忽然之间又充满了力量,像一株扎根地底的白杨,